「也不是信不过,就是、就是……好吧,擎曦那孩子太厉害了,看到他,我就想到他那个了不起的爹,就想到你娘嫁给了我,心底不知道有多委屈,光想着你娘的委屈,我心底就有根刺,刺得我难受……好女儿,咱们不要贺擎曦,阿爹另外帮你物色个好男人好不?」说到最后,那个口气简直是苦苦哀求了。
「阿爹心疼娘的委屈,就不心疼女儿的委屈吗?」她幽幽问了句。
后羿闻言,心揪成一团。已经喜欢成这样了啊,喜欢到不和贺小子一起,就会难受委屈?他舍不得女儿伤心,可是……他浓浓的眉目纠成一团。
「如果皇帝赐婚,逼他把李媚君一起娶进门,阿爹会担心呐,那女人三番两次害你不成,不晓得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在后面等。」
「擎曦哥哥不会肯的。」她告诉自己,必须对他有信心。
「如果,他不能不肯呢?如果皇帝以贺家人的命做为要胁、挟制他前程呢?女儿啊,你不懂男人,男人为自己的未来,是可以做出许多牺牲的。阿爹那么宠你,怎舍得你去拼一个危险的婚姻?」
「如果真的走到那天……」
予月抿紧双唇。如果走到那天……她便能毅然决然转过身吗?她不知道。
「不会有那天的!」
一句斩打截铁的声音出现,予月和后羿齐齐看向门口。是擎曦!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他跟前,看住他的眉、看住他的眼,看得满心欢喜,忘记她是谁。
予月的喜悦兴奋全落入擎曦的眼里,他拍拍她的肩膀、握上她的手,把自己的掌温传递到她冰冷的小手上。
转过头,他对后羿道:「岳父,我照约定拿到一甲状元,予月及笄礼那日,贺家定会央人上门提亲」
这么快就叫岳父?他没认呢!
后羿怒眼瞪他,咬牙切齿道:「还没完,你最好先把李媚君的事给我处理得干干净净,一天没处理好,予月就一天不进贺家门。」
苞在擎曦身后进门的予祥、予恩见状,连忙进屋拉开父亲。
「阿爹,大哥考上二甲十七名,我也上了三甲二十一名,我们要入朝当官了。祖母说,这等大事要赶快敬告祖先,阿娘要你到前头,主持祭拜事宜……」
予恩一面说一面把父亲给拉出予月房间,予祥对擎曦使个眼色后,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门甫关起,擎曦一把将予月抱进怀里,他满足地深吸口气,亲吻她的发际。
终于啊……终于拥她入怀、心落定。
三个月时间,旁的没学会,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相思真的很折磨人。
捧起她的脸,擎曦有说不出的开心,教他开心的事很多,见到她、抱住她、亲吻她……而最最令他开心的是,她说了:阿爹心疼娘的委屈,就不心疼女儿的委屈吗?
不和他在一起,她便委屈了呢。
还以为她是被几个哥哥合力强迫,强迫和自己在一起,还以为她只不排斥他的宠爱疼惜,还以为她年纪小到无法理解「爱」是怎样的东西。
原来,他弄错了,她只是不擅长表达心事,只是不晓得甜言蜜语、把爱挂在嘴碎,只是不晓得用手段来匀住男人心。
满足呵,他紧紧搂住她,片刻不肯松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赚钱的满足、高中状元的满足、受皇帝重视的满足,都远远比不过知道她爱他的满足感。
再次亲亲她的额头、闻着她身上谈淡的冷香,在满足过后,他匀起予月的下巴叹道:「怎么又变成小冰球了?果然,没有我还是不行啊。」
擎曦以为她要害羞地顶他两句:谁说没有你不行,我不是挺好……没想到,予月竟是环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胸口里,闷闷地说了句,「是啊,没有你,果然不行。」
满足再加上满足,那个感觉是笔墨都无法形容的快乐呀。
他再也忍控不住了,捧起予月的脸,俯下身把唇压上,他重重地封住她柔嫩的唇瓣,吸吮着她的香甜、在她的柔软间辗转流连。
这个吻带着迫不及待的疼惜、带着思念,也带着浓浓的眷恋,他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地。
缠绵、恋栈……他不知道自己吻了她多久,只知道再久都不够用,他想她,想得心疼、头疼、全身上下处处发疼。
终于,擎曦松开她,把她重新压回自己胸口,两个人的喘息声,此起彼落,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宣布了一件事——他爱她、她也爱他。不是单纯的爱,不是单方面的喜欢。
「说!想我不?」擎曦话问得霸道,可她不介意他的霸道。
「想,很想。」她顺着他的心、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实话实说。
「什么时候想?」
「收到小泵娘送来的鲜花时,很想,想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想到送女人花儿?吃着阿江送来的鱼时也想,若是脑子越补越好,会不会想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抱着暖玉枕的时候也想,想着它再暖,也不会同我说说话,不会轻拍的我背、哄我入睡。看着院子里那道墙时,更想、更想,想着什么时候,你才会从那道墙后头飞身过来见我。」
她的想,让他乐到不行,短短三个月,她变得多话了,而且出口的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甜蜜,谁敢说短暂分离不是幸福的前奏曲?谁说塞翁失马非福气?
「谁教你不肯同我一起进京。」他出声埋怨。
予月失笑。这人啊,都已经赢了,还是忍不住要一路赢到底,真是霸气的坏男人呵,真不晓得,他怎能在人前装出满脸的斯文有礼?若是教人知晓他的真性情,不知道有多少家女子要心碎一地。
「要我说对不住吗?」她软声问。
「行,说两句来听听。」
得寸进尺!予月瞄他一眼,他也回望她一个视线。
她瘦了,两颊有些凹陷,眼眶下头有着嘿嘿的乌云,是想他的嘛?还是被李媚君吓的?
他叹息,把她塞进怀里。
「对不住。」
她在他怀里笑出清脆声音。
「不是想听我说两句对不住?怎么自己抢着说。」
「尹泰写信告诉我了,我知道李媚君对你做过什么。」
想起那骄蛮郡主,她叹口气,靠在他的身上,像被谁抽去全身力气似地。她要求四婶坤别将李媚君的事告诉擎曦,怕他考试分心,没想到尹秦哥哥还是说了。
「除开林子那一段,我也知道宝亲王府里发生的事,尹秦在宝亲王府埋了许多眼线,如果你和思芹被薰香迷倒的话,会有人暗地把你们救出来的,当时,尹秦的人就在屋外。」
知道此事,擎曦回临州的第一个目的地不是后家,而是尹泰私设的地牢,他动手把那个车夫给狠狠修理一顿,若不是尹秦还要用他来当证据,他不会留给那人渣最后一口气。
予月举目望他。原来,这就是他带自己去见尹秦哥哥的目的,他事事都安排好了,想来,这段日子的担心受怕,着实不必。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只会是虚惊一场?」她仰头笑问。
「对,不过你比我想像的更行,能够把状况应付得那么好,不管是在宝亲王府里,还是返家之后。告诉我,你怎会那么机警,知道酒和薰香有问题?」
「是文婉姊姊提醒我的。」
「文婉姊姊?是谁!」
「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鬼姑娘,她人很好,这次就是她在紧迫时刻跳出来提醒我的。我猜,她的死和李媚君有关。」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同样的话,文婉姊姊也问过,不过话题被转开了,她始终没弄明白文婉姊姊和李媚君是否有关联。
「第一次见到她,她便是跟在李媚君身后,她告诉我,李媚君年纪虽轻,手上已经握有不少条人命,还说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西得西,不能容人对她有半分不敬。那日你没把她瞧进眼里,又拉断她的鞭子,她自然会对这样与众不同的贺擎曦多上几分注意力,然后……你的身世、你的能力、你的俊逸、你的……她不想上心都难。」
「换言之,那天我做错了,不该扛断她的鞭子,而是该道接扛断她的脖子。」
话说得暴皮,若是李媚君听见这么不怜香惜玉的话,不知会不会像普通女子般断心断情断意念?还是加倍猖狂,暗计尽出,把他给逼进洞房里?
「你若真的拧断她的脖子,现在就不是一甲状元郎,而是天牢阶下囚了。」
「你是太看得起她,还是太看不起我?」
好大的口气啊,怎么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那不光是一条人命,那条人命上头还标注了「郡主」两个字呢。想起文婉姊姊说过的话,想起尹泰哥哥所言的他,她开始怀疑,擎曦是不是真有那么了不起,厉害到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
「怎地这般看人?千万别太迷恋,我承受不住的。」他同她玩笑。
她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而露出笑颜,反而态度镇重起来。
「文婉姊姊还说……」
「说什么?」
「说你不是普通人物……告诉我实话,你真的只是贺擎曦吗?或者,你还有别的身份?」
他手指戮向她匆顶,笑着捏捏她柔嫩的脸颊说:「我不是贺擎曦是谁?」
「比方是……皇帝的私生子?」
「你在诬蔑我阿娘?这可不行,你不怕日后和婆婆处不好?」满脑子胡思乱想!他捏她鼻子一把。
「不然是,你手上握有皇帝的弱处?」
「如果我有,早死过千百次了,有没有听过「杀人灭口」?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他转开话题问:「说,你多久没睡好了?」
「三个月吧,你不在,我就睡不好。」
他满脸写着「我就知道」。擎曦拉过她、走到床边,下达命令,「上床去。」
「你还没回贺家吧?贺爷爷还在等你的消息。」
「放心,已经有小厮回去报讯,他们知道我来寻你。」
擎曦弯下腰,一把抱起予月将她送上床,除去两人的鞋子,拉过棉被、打横一遮,搂她入怀,睡觉去。
呼……一个深入骨子里的满足喟叹。有小凉席在怀,这才是睡觉嘛,否则这么热的天候,教人怎么安眠?
「我还有话想问。」她推推他的胸口。
「问吧。」他眼皮沉重、不想睁开,直想一路睡进周会家。
「尹泰哥哥是不是同李媚君有仇?」
他倏地睁开眼楮,低下头,问怀问的那颖小头颅,「尹秦对你说了什么?」
「你先说,我再把知道的告诉你。」
居然学会谈判?擎曦觑她一眼,惩罚性地吻住她的小红唇,直到把她喻得气息不稳,才松开她,轻声说道。
「尹秦曾经喜欢上一个青楼名妓江晚晚,家里不赞成,他为此与家里闹僵。
「尹泰家族在京里是举足轻重的,因此这件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掀起风云,却也把江晚晚的名声给妙得响亮,许多男人捧上千金、争相见她一面,甚至有人封她为京城第一美女。」
「之前,那个封号是落在李媚君头上的,听闻此事,她心里非常不服气,将晚晚劫走,晚晚是清倌,她却找来许多男人一起欺负她,事毕,还用利刃将她一张绝美的脸蛋毁去,悬吊于城门上。」
「此事发生时,尹秦不在京城里,当他回京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尹秦对晚晚不离不弃,因为一直以来,他喜欢的不是晚晚的脸,而是她的才情。但日日面对尹秦,晚晚心感渐愧自卑,最终选择三尺白绫、悬梁自尽。」
江晚晚的遭遇让予月心疼不已。李媚君啊李媚君,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怎会这般狠绝!
「故事说完了,尹泰告诉你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没问。那日他在密林里救下我时,我隐约听见歌声,我以为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我听见,尹泰哥哥自然也听见,可是他并没有。我试着念出几句歌词,他听见后,怔忡不已、神情落宾黯然。几日后,那位晚晚姑娘找上了我,她希望我芳她传话。」
「她要你传什么话?」
「她说,唯有尹秦哥哥过得好了,她的魂魄才能自由飞翔,她要尹泰哥哥忘记江晚晚,另外追寻一份真切的幸福,他们此生注定无缘无分,可她愿在佛陀座前修身修性,修得来世与尹秦哥哥同船渡共枕眠,她发愿,要与尹泰哥哥约定来生。」
闻言,擎曦无语。
予月见状,轻轻推他。
「擎曦哥哥,如果方便,你把话传给尹秦哥哥吧?」
「他不会相信的,他会以芳我刻意找话安慰他。」
是因为这个啊,那她太有经验了,要取信于人,自然要有私密事来铺梗。
「他会信的,只要你告诉他,埋在梅树下的,不是红豆而是晚晚的心,阿泰没注意,它早已在春天发芽茁壮,长出一裸名为幸福的幸福树。你告诉他,晚晚真心希望他幸福。」
那是尹泰与晚晚之问的约定?擎曦懂了。
「行了,我会告诉他,现在,睡觉!」连日奔波、他早已累坏。
擎曦霸道的声音在予月耳里萦回,令她安全的男人回来,安全感也跟着回转。
闭上双眼,她也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