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凌,到家了。”厉炀轻轻摇晃倚在他怀中睡得正甜的可人儿。
“别吵……”喻千凌轻呓一声,反而将螓首靠在他大腿上,睡得更沈。
那不设防的态度让厉炀勾起了笑,大掌温柔拂去她颊上的发丝。
弯长的眼睫覆住了眸,却反衬得白皙如雪的肌肤更加惹人爱怜,秀气的眉惯性地微微上扬,带著抹倨傲,将原该柔弱的气质转化为冷艳。即使脂粉未施,仍是美得炫人神目。
厉炀深情的视线在她沉睡的艳容流连,像看不够似地,将她的一颦一笑全刻于心版,原本以为岁月的流逝会让感情淡去,结果陪在她身边,她的绝美与独特,反让他更交出了自己的心。
这些年的成长,只让他学会一件事——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做到不被她察觉,令她依然信任他,让他陪在她身边,看著她深爱别人。
眸色转暗,厉炀闭眼,须臾,再睁开时,已看不出任何波动。他推开车门,抱著她,步下马车。
“火王。”一见到他,门房立刻躬身行礼。
厉炀微一点头,狂傲的俊容已不见丝毫柔情,在众人面前,他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火王,举手投足间,尽是慑人的气势。
他缓步朝她厢房走去,小心地没惊动她。一路上,往来仆婢不断向他行礼,对他的出现及他对她的呵护,早就习以为常。
走过长廊转角,看到一名美妇带著婢女朝他的方向走来。
厉炀停下脚步,朝她颔首。“伯母。”
那名美妇正是水王夫人,有著与喻千凌神似的细致五官。
“厉炀,你来了?”水王夫人笑道,看到睡倒他怀中的喻千凌,摇头苦笑。“这孩子,真是太依赖你了。”
“今天到洛州整治河川,忙了一天。”怕她受到责怪,厉炀虽没直接言明,但隐含的言外之意已为她的疲态解释了一切。
水王夫人慈祥一笑,眼里满是心疼。厉炀这孩子,连回话都舍不得大声,就怕吵到千凌,还一心帮她说话。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想得到一个霸气傲然的男子,竟会如此细心体贴?
“你不也跟著千凌跑了一天?她累你也会累啊!”
水王夫人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厉炀见状,缓步跟在后头。
“你娘最近还好吧?我好久没去拜访她了。”她开口问道。
厉炀沉默了会见,才缓声答道:“还是老样子。”
他和千凌,是四位界王中最幸运的,只有他们两个的娘亲依然健在,只是……眸中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暗泽,他随即将之掩下。
即使没见他的表情,水王夫人也明白他现在心里想著什么,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真该跟你娘学学,要怎么把孩子教到像你这么好。”她笑道,把话题岔了开。“看看千凌,都二十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爱撒娇又任性。”
厉炀低头望向怀中那张沉静的容颜,微微勾扬的唇,柔化了刚毅冷峻的线条。她像朵牡丹,娇艳矜贵,需要人呵护,捧在掌心。
她虽任性,却和那些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完全回异,她倔、她傲,又与逞强绝缘,她只是用最适合她自己的方式来择善固执,识大体,不会无端蛮求。
即使她只要一没了笑容,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外表,但奇妙的是,下至领地百姓,上王朝臣,心全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拢络了。
“她这样很好。”这才是她,如此独特引人。
听他这么说,水工夫人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叹息。十三年前,逃离的他们被幻王带回菩提宫,经过六年,才让他们各自回府。
这些年的相处,厉炀对千凌的了解,甚至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深。只是,他们也都明白,千凌的心,并不在他身上。她真的很希望千凌能发现厉炀的好,但情感这件事,是半分由不得人的。
走到厢房门外,水王夫人停下脚步,示意婢女打开房门,她回头看向厉炀。“进来吧!”
厉炀没往前进,反而退了步。即使有旁人在,他依然不愿踏进她房里。“她也该起来用膳了。”他低头唤道:“千凌,起来了,千凌……”
喻千凌好梦正酣,被人唤醒,有点不悦,稳定又温暖的臂弯,让她睡得舒服极了。“你好吵。”她咕哝埋怨,额抵著他宽阔的胸膛,不想下来。
“人家厉炀都送你到房门口了,你还想怎样?”水王夫人看不过去,板起脸。
“娘?”喻千凌睁大眼,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所在位置。她娇俏吐舌,攀住他的颈项下来,仍小小地抗议了下。“干脆直接把我送上榻不就好了吗?”
“你呀,得寸进尺。”水王夫人轻啧,点了下她的额头。“厉炀怕你没用晚膳会饿着,才不让你一直睡的。”
“伯母,小侄先告辞了。”属炀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进我房里坐一下嘛!”喻干凌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我买了颗夜明珠,你不进来瞧瞧?不用点灯,就亮得跟白日一样呢!”
他想,但他不能。这是他用来约束自己的防线,一旦跨越,他就会找到借口,让自己再有踏进的机会。
“改天吧。”厉炀淡淡扬唇,扯回袖子,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厉炀……”喻千凌来不及阻止,只能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粉拳握紧,气得跺脚。“他是怎么了?!最近都阴阳怪气的,早上要我别进他房,现在又不进我房间了!”
这傻丫头,完全不懂人家的一番苦心。水王夫人无奈摇头。
“你们都大了,当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她点到为止,在喻千凌背后一托,推她进房。“去洗把脸,然后陪娘用膳,快。”
喻千凌拧眉,还要再问,水王夫人却已走远。
大了?会有什么不同?不一直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她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巾拭脸,心里仍满是疑问。
夜已深,喻千凌坐在镜台前,看到镜中的可人儿黛眉轻颦,茫然地回望她。
她一直努力,但南宫旭对她的态度却不曾改变,在他眼中,她看不到一点男女之情的悸动,这样的状况,让她感到无力。
她从没讨厌过自己,也没怀疑过自己,但一直盼不到她渴望的眼神,她变得不懂自己了……
以前能待在菩提宫时,她还太小,对南宫旭只有敬畏,直到长大了,大到能够明白那俊冷的气质是一种魅力时,已经太晚,她离开菩提宫了,只能苦苦等著每月初一的相会。
她起身走向床榻,仰身躺下,看著上头的板梁发呆。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会让人变得心浮气躁?如果南宫旭和她的关系,能像她和厉炀一样,她也不用这么烦恼,她可以常常见到他,而不是为了能多一些和他相处的机会而绞尽脑汁。
她好怀念小时候大家都待在宫里的日子,她还记得,刚进宫中的她。有多怕南宫旭呢!喻千凌闭眼,心思随著回忆飘离,菱唇弯扬,童年的画面在脑海不断地往前转,带著她渐渐沉入梦乡。
画面却突然定住,定在当年说要保护她的小小人儿身上,和如今的高大身影重叠——几乎已陷入睡梦的她美眸倏地睁开,因气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厉炀最近不晓得怎么了,除了处理领地的事情外,只要她约他,十次里总有七次都说不行,再笨的人都晓得他在推拖。
好多事,她只想和厉炀商量,他的思想和她相近,他的地位和她相当,他都懂的,懂身为界王的责任,懂南宫旭的喜好,他却不给她机会,而且连她厢房都不进。
她不懂,他还是跟她有说有笑啊,却为何逐渐对她疏远?
转头望向柜上的夜明珠,喻千凌嗔怒咬唇。她兴高采烈地想跟他分享新奇的玩意儿,他却连看也不看,以为可以任意操纵火就不在乎这点光明了吗?
可恶、可恶!满腔不悦无处发泄,她气得将锦被蒙住头脸,翻身蜷缩成一团。
你们都大了,当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
大了又怎么样?她依然是她啊!他承诺过要保护她的!
喻千凌将脸埋进枕里,过往及现今的场景在脑海不住交替,思绪纷杂缠绕,直到沉入梦乡,对他的怨,还是气愤难消。
臭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