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太好吧?”温文俊逸的风豫乐一脸为难。
被他以衣袖卷著手臂的喻千凌黛眉一挑,眯起眼沉声道:“我等了你一下午,好不容易人都到这里了,你还在跟我说什么好不好?”要不是念在他能够御风而行,可以带她直接入府,她才懒得跟他耗!
“你又没说今天要来找我,我当然是在外头跑啊!”这也成了他的错了?风豫乐很无奈。虽然虚长她几岁,但从小到大,千凌从来没怕过他。“我忙了整天回到家,连口茶都来不及喝,就带你来这儿,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就别说废话,快带我下去。”喻千凌扯动手臂。拖了一天,她的耐性已经快没了。
风豫乐却不动如山。“你不觉得,他们不让你进去,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风豫乐,”喻千凌沉下脸,冷抑的嗓音有种不容违逆的尊贵气势。“厉炀和我的关系你还不清楚?你不在,连你家的总管崔大娘都会请我到里头等,他有什么样的道理会需要把我挡在门外?”
风豫乐低头抠著额角,不敢说出心里的想法。
厉炀对她的感情,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个男人,总看著心爱的女人在眼前晃,要克制著不动手,有多辛苦?厉炀一直努力想拉出距离,偏芳心另属的她啥都不懂,老是像只自投罗网的小羊,严酷考验著厉炀的自制力,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铁了心了。
“风豫乐!”喻千凌又喊,见他不动,干脆动手去扒卷在臂上的袖子。“算了,我自己下去!”
“欸!你干什么?!”风豫乐脸色一变,赶紧阻止。“别以为你安稳地站在这儿,就觉得与平地无异,那全是因为我的关系啊!这高度会让你摔断颈子的!”
“那你带我下去嘛!”喻千凌挫败大吼。等待风豫乐回府的期间,她有派人再到火王府去一趟,得到的仍是他尚未回来的消息。虽然那些回绝的话都很冠冕堂皇,她却有种感觉,那都是借口,全是不让她见他的借口。
他总是陪在她身边的,她从来没想过,想见他一面居然会有那么难!
“好,我带你下去,你小声点。”风豫乐没辙,叹了口气,见底下没人,带她降落在厉炀寝房外的长廊。
看到里头点著灯,喻千凌整个心头火起。还说他不在?她一定要跟厉炀告状,揪出那个假传圣旨的人!
“厉炀!”她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她忘了他们是偷偷进来的吗?风豫乐要拦已经来不及,翻了个白眼,赶紧跟进,把房门关上。
“厉炀!”都没人回应,喻千凌直闯内室,见榻前的纱幔是放下的,她拧起眉。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她上前,一把揭开纱幔。“厉……”在看到榻上的身影时,语音顿时消散——
他赤裸上身趴伏于榻,肌理分明的背上布满乌紫,从肩胛到背脊,让人怵目惊心。
为什么会这样?!
“厉炀……”她一惊,伸手想去摇他,但一接触到他的肌肤,高热的体温烫上指尖,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吓得退了步。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他的呼息异常沉重,几乎已陷入昏睡。
随后走进的风豫乐见状,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怎么会这样?”他抢到榻边,检查厉炀的状况。
“我也不晓得……”喻千凌低道,突然,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顿住了她的呼吸——是昨天!昨天他为了保护她所受的伤!
她捣住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笨厉炀!受这么重的伤不会说吗?昨天回程时还一直让她靠在他的身上,那有多痛!
审视后发现伤势并未危及内脏,风豫乐松了口气。虽然没有皮外伤,但里头出血过多,所以才会高烧昏睡,目前已停止出血,状况趋于稳定,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严重。
“主子生病,怎么都没人照顾?”喻千凌又急又怒,转身就要出房喊人。
“等等!”风豫乐赶紧阻止,示意她看向桌上空了的药碗。“厉炀服过药了,没人照顾一定是他的吩咐。你还是先跟我说,厉炀怎会受这个伤?”看她的表情,八成和她脱不了关联。
看看沉睡的厉炀,再看看药碗,喻千凌接受他的说法,心稍稍定下,把昨天的情况大略地说了一遍。
“他大可不用出手的,我掉进江里又不会有事!”心疼又自责,她越说越气,把错怪到厉炀身上。
“连厉炀都压成这样,你挡得了吗?”风豫乐摇头,她所叙述的画面让他很想骂人。厉炀也真是的,忙了三天的他应该也快累瘫了,却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会体力不支,一心只想救她,加上受这个伤,还能自行爬上岸真是个奇迹!
她知道,但她也不想见他伤成这样啊!“可是——”
“不、不、不许……不许动!”
结结巴巴的斥喝打断两人的对话,他们回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端著药碗站在那儿,扑簌簌地发抖。他们都认得,那是火王府的管事。
“别紧张,是我。”风豫乐扬起温和的笑,赶紧上前把药碗接过放到桌上,就怕管事会抖到失手将那碗药打翻。
“我还以为有刺客……”看见是他,管事松了口气,视线一掠,在看到喻千凌时,突然瞪大了眼。“水王?!您怎会在这儿?王吩咐不能让你进来的……”见她的表情瞬间沉下,他惊觉自己说溜了嘴,赶紧捣唇,不敢再开口。
居然是厉炀不让她进来?喻千凌好生气,气到胸口快要炸开。
之前只是要她别进他的房,现在连火王府也不让她进了?!她还把错全怪到厉伯母那里去,想告状呢,结果,这全是厉炀的意思!
喻千凌气得转身就走,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见风豫乐扯著她的袖子,她怒声大吼:“放手!”
真是的,千凌一凶起来,连他都怕!风豫乐急忙开口:“你以为厉炀为什么把你挡在外头?他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啊,你还因为这样生他的气?”
喻千凌一怔,动作停了下来,心整个揪紧。“怎能不气?怕我担心什么?他这样昏睡不醒,不是让人更担心?”
“所以他才不想让你知道啊!”风豫乐叹气,放开手。
“是啊,水王。”管事也过来帮忙说话。“府里知道王受伤的只有我而已,连老夫人都没让她知道这件事。”
“没请大夫来吗?谁来照料他?”喻干凌想到刚刚进来时,房里空无一人。
“王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给我一张药方,只让我熬药送来,甚至不让我待著。”管事一脸为难地说道。
喻千凌咬唇,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翻腾,她既想将厉炀重重捶醒,又想趴在他身上大哭。难怪昨天倚在他怀里,她觉得他的身子都是紧绷的,原来他在强忍,怕她发现。要是他早说,先停下来疗伤,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严重?
风豫乐闻言苦笑。同是男人,他能够理解厉炀想隐瞒一切的心情,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这么做。“火王昏睡多久了?”
“睡睡醒醒,早上一直出汗,睡得不是很安稳,中午用膳吃完药后,就睡得沈多了。”管事回答。虽然听令不准留在房里,他还是忍不住都会来偷看一下。
风豫乐沉吟。听这状况,都有在逐渐好转,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而且值得庆幸的,这伤势并没有伤及筋骨,厉炀年轻力壮,恢复力强,再睡个一夜,精神应该就可回复大半。
“火王睡得正热,你藉现在拧条手巾帮火王擦一下汗吧。”心里下了定夺,风豫乐对管事吩咐,而后转头朝千凌说道:“千凌,我们走吧,让厉炀好好休息。”
“厉炀这样子,你丢得下他?”喻千凌不敢相信。
“不然呢?”风豫乐双手一摊。“就算待在这儿,他还是一直睡,瞧,连我们讲了这么久的话,他都没醒。”不是他没手足之情,而是评断过状况,单纯就事论事。
就是这样都没醒才更让人不安啊!喻千凌一脸嗔怒,走到榻沿坐下。“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水王不可!王醒来看到您会生气的!”管事大惊失色。“何况他并不打算让人知道他受伤的事,你待在这儿,府里的人见到,不就全揭了底吗?”
“气我又不是气你,怕什么?”喻千凌冷哼,一脸坚决。“而且你当我第一次来这吗?他都下令不准人靠近了,有谁敢来?”厉炀只要赶奏折或忙领地的事务,闭关个两、三天不让人进都是常有的事,府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要不是如此,怎么可能关在房里一整天,都还没人发现?
“这……”管事哪里说得过她?满头大汗,赶紧看向风豫乐求救。
风豫乐别开视线,装作没看到,心里暗自好笑。这小子要是见到千凌为他急成这副模样,铁定乐翻了……不,错了,厉炀疼她如命,只会气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已。他无声地低叹了口气。
“那就这样喽?我去跟你娘说一下,免得她担心。”风豫乐伸了个懒腰,见管事还要再说,他一把勾过管事的肩头,往外走去。“好啦,你就别担心了,有水王在,火王骂不到你的……”
随著风豫乐和管事的离去,房门关阖,房间里变得静默,只有他沉重的呼息声,一下又一下,敲著她的心。
喻千凌的视线落在他的肩,他的背,然后回到他眼睫垂覆的侧脸,心里满是难过。他的肩总是那么宽,他的背总是那么挺,却为了她,害自己伤成这样。
虽然她总嚷著要他保护她,但她只是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不是真要他为她牺牲生命……她的双手紧绞,强忍不让心伤和自责侵蚀了理智。
不行,她要照顾厉炀,她必须振作。她用力吸著鼻子,端来药碗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坐近他的枕边,准备将他的身体扳正,一碰到他的臂膀,体温和光裸的触感烫上指尖,她才想到他的上身是赤裸的!她的脸瞬间赧红,环著他的手,要放也不是,要抬起也不是。
害羞什么?小时候不都看惯了吗?她努力把害羞的心思压下,吃力地将他环起,让他的头靠著她的臂弯,端起药碗就近他的口。
喻千凌凝神,心里默念,像有条无形的线,将里头的汤药拉出了一条细丝,缓缓地从他唇畔渗入,速度很慢,她喂了很久,才把整碗的药喂完,整个手臂都被他的重量压麻了。
她不以为苦,把药碗放下,掏出绣帕为他拭汗,拭过他的胸膛时,健壮结实的肌理,再次害她的粉颊染成桃红色。
别乱想、别乱想!她不断告诉自己,眼神却还是心虚地飘了开,不敢多作停留,然而,指下抚过的起伏,还是让她无法抑止地连耳根都整个烧红。
越擦心越慌,喻千凌也不管整条绣帕已经湿透,胡乱把他手臂、胸膛抹过一遍后,赶紧把他翻回原本趴伏的姿势。
“这房里怎么这么热?”她吁了口气,脸红嘀咕,全身已香汗淋漓。
好一会儿,等到狂跳的心稍稍平稳了,她才敢再低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