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是热毛巾,一会是冰毛巾,一会敷额,一会擦拭手脚,然后轻轻地帮她盖上被子,影子像是要移动了。
宣妍突地感到惊慌,立即伸出手,在黑暗之中,有人轻轻地回握她的手,她的心安定下来,又舒服地跌进梦里。
在不着灯的房间里,奉在威黝亮的眸如宝石般闪烁着。
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很气恼,很无奈,很认命,最后,却又笑了。
张眼的瞬间,她以为时光倒转,回到初恋的第一面。
就是这个背影,很肃穆沉静的背影,英挺俊拔,浑身浸淫在放肆的光线里头,将他团绕得宛若下凡神祇。
她是在作梦吗?还是,光是昨天喝的酒就可以让她一路醉进天堂里?否则,她怎么能让时光倒流?
背影仿佛感受到视线,微回头,笑意浅勾。“醒了?头还痛不痛?”
宣妍瞪大眼。“是……你?”
“什么意思?”奉在威垂眸瞪她。这是什么态度?失望居然给他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大人大量的不跟她兴师问罪,还照顾她一晚,结果得不到她一声谢,没她一句感恩,她还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失魂落魄的蠢样,是想要看他生气吗?
“没啦,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停了下,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请问,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而且坐在她的床上。
“这问题问得非常的好,但是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奉在威双手环胸,准备开铡。
“什么问题?”她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不太对劲,反正就是很不舒服。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得摇头。
“你不会觉得头痛,浑身没力吗?”
“欸,好像有点欸。”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有那种感觉。
“你不觉得浑身发烫,有点怕冷?”
宣妍抚过自己的额,双眼瞪大。“我发烧了?!”
“对。”真是够了,迟钝到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骂人了。“你昨晚到底是怎么搞的?被人拱到心花怒放,就跟人拼酒吗?”
“拼酒?”她想了下,模糊的记忆片段缓缓回复。“不是,是他们一直要我喝,我想说香槟甜甜的,哪知道喝个两三杯,就觉得头好晕……”
“你真的笨到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骂你,凭你这样也想要跟人钓金龟婿,就怕金龟婿还没钓上,你就先被人给吃抹净了,还钓什么?”
“……我又没钓过。”她每次都败家买行头,蓄势待发,可谁知道每每到了派对,她就会变成壁花,昨晚是她第一次如此受欢迎,可喜的是,她并没有被那些男人给哄上天。
“要去钓那些人,不如来钓我。”他突道。
宣妍缓缓地瞠圆水眸,很用力地思考这句话,里里外外的真正意思。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了。”够了喔,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好歹我也算是钻石单身汉,外表没得挑剔,又贤慧得要死,家务没有一样不会的,个性又好,很少发脾气,我几乎可以笃定地告诉你,在小开界里,绝对没人比得上我。”
这话不是他随便说说的,全都归功于他家老妹,感谢她,将他调教得外出像型男,在家为煮夫,在床上……咳咳,想太远了。
她困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钓你?”
“也可以这么说啦。”随便啦!“只要你能钓上我,这世界上没有男人是你钓不上的。”
但是,钓上他之后,他保证,他以外的男人,她绝对都看不入眼。
算是练习赛?啐,害她刚才激动了一下。“我又不会钓……”
说她笨,她实在没办反驳,脑袋里明明装着许多轰轰烈烈的行动计划,但是真正要落实时,才真的难到读她快要撞墙。
与其说要钓金龟婿,倒不如说,她只是在等待一段浪漫得近乎梦幻的爱情,满足她所有梦想。
好啦,很不切实际,她知道啦,真的知道了,她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
“我教你。”
“你教我?”这么想要她去钓金龟婿?“你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不想这么做了,我不想再作这种白日梦了。”
真的很残忍捏,不要她就算了,还要帮她钓金龟婿,再没有比这令她更难过的事。
“为什么?”
“因为……”抿了抿唇,她忍着盈在眶内的泪水。“我又不喜欢那些人,我干么去做那些事?”
“那我呢?”俯近她,轻轻地勾起她尖细的下巴,瞧见她倔强忍住的泪。“哪里不舒服吗?”
宣妍摇头,顿了两秒,又突地瞪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哪里不舒服?”
“上一句。”
他黑眸转一圈,笑漾着柔情。“那我呢?”
“什么意思?”她抓着他的手,这才发现,这手掌的厚度和暖度,是昨晚不断照顾安抚她,给她勇气、让她安心的大手。
奉在威寒目威凛,瞪她。“你可以再要笨一点,都已经是字面上的意思了,还一直问?你小心我反悔。”起身,走人。
见他要走,她赶紧跳下床,然而脚尖才刚踏上地面,整个人随即往地面软下,就要撞上凉凉的地面时,又是那温厚的大手将她托住,叹息在她头顶落下。
“不过是去端一杯茶而已,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语气是恼的,但神情是笑开的。“你知不知道你不只是宿醉,还在发烧呢。”
“对呵,我为什么发烧?”
“因为你的脚受伤,还有一点,八成是你昨晚受到惊吓。”他轻而易举将她抱回床上,轻拢着她凌乱的发。“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她偏着头想了下。“啊啊,我昨晚喝到头晕,有人说要带我去休息,结果却把我拉进洗手间,我挣扎了一会,拼命踹他,结果把他踹到墙角……”想了下,浑身打了个寒颤。
奉在威随即将她搂进怀里,语调像往常那般随性地问:“你有看见那个人的脸吗?”他看着窗外,纯黑的瞳眸份外清冷。
“有。”
“长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大概是吓到,还是一开始就没看得很仔细吧。“不过,有个人来救我,黑黑的,有点像原住民。”
奉在威闻言,不由得低声笑开。“他是我的朋友兼合伙人,叫拉米亚,是亚裔混波多黎各的,有拉丁血统,不是原住民。”
“你自己有做生意?”他不是不爱那一套?
“也算是吧。”他见她傻愣愣地张大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这模样就是很逗趣,也很诱人,忍不住地亲了口她的唇,发现如他想像般的柔软。
宣妍石化。
“不过是个吻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像我这么有洁癖的人,竟然吻你刚起床还没刷牙,残留酒臭的嘴,你应该要感动。”说着,随即起身。“我去看养生粥炖好了没,你再躺一会吧。”
一连串哗啦啦的爆完,石化中的宣妍一片片的斑驳剥落。
呜~她的初吻啊!怎么会是在这种刚起床,嘴里残留酒臭,说不定眼睛还有眼屎的状态下发生?
时光倒转吧,等她洗好脸,刷完牙~
***
“不行啦,我一定要上班。”
目光,狠,如冰。
“……可是,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去。”
目光,厉,如刀。
“……我如果被开除,你要养我。”她埋怨地扁起嘴。
目光,笑,如蜜。
“那有什么问题呢?”
宣妍瞪着他笑开的脸,扁嘴扁到快抽筋。“可是,今天这件策展,是头一次交给我的Case耶。”
她是从小小助理做起,好不容易副馆主赏识她偶尔冒出来的小点子,愿意给她机会独立处理一件案子,试探她的能力底限。
都休息一天了,其实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不是满脑子想钓金龟婿的吗?想不到你对工作还挺有热忱的。”奉在威很意外,不忘把药递给她。
“拜托,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好吗?”什么态度?没礼貌。
瞪他一眼,吃药,又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们艺术馆里在二楼梯台那边有挂着一幅画,画得很漂亮喔。”
“是吗?”收回她的茶杯,他似乎对此话题兴致缺缺。
“那个画者,是我的初恋。”
喔哦?奉在威回头看着她。了不起,真想给她拍拍手,就在两人妾身初定的第二天,她就敢跟他提初恋情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该涌泉以报,把他所有的情史都抖出供她欣赏?
“是单恋,很美的单恋。”瞪他一眼,她的眼神开始飘忽,像是掉进某个梦幻时光里。“那是他站在画前,背对着我,窗外的阳光——”
“一个背影?”他打断她。
“背影不行哦?他的背影很好看啊!”
“脸呢?”
她心虚地飘开眼。“搞艺术的人都嘛长得很有个性,况且我爱的是他的才华,又不是他的人,我可不像某人那么肤浅。”
“我肤浅?你以为我喜欢上的是你这张世俗认定美的脸?”
“干么老是要讲世俗?你是修士啊,不在世俗之中吗?”啐!
“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至少世俗定义中的人,在我眼里,都是普普。”不是他爱标新立异,而是天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