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推开门,踏上玄关,便听见客厅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不要。”
回应得很冷淡的声音,是她那个很龟毛又很机车的室友。
唷,原来他对人向来冷淡,并非只针对她而已……嗯,这一点认知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嘿,东西帮你搞定,钱也给了,你能说不要?”轻软嗓音犹若珍珠落地,难以想像说话如此甜柔的人,语气如此霸道。
是谁?这声音跟两天前电话里的声音颇像。
宣妍躲在拐进客厅的墙边偷觑,她看见恶室友一脸烦躁,女子背对着她。
“你明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入那些地方。”语气软了,表情变哀怨了,然而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保持着他贵族式的雍容。
“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的,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哼哼两声。
女子静默,突地起身。“把钱还我。”
“我身上半毛钱都没有。”奉在威懒懒地窝在沙发椅,斜倚支手托腮,笑得很迷人。
“我几天前才给你的耶。”
宣妍可以想像她嘟起嘴,一脸不悦。
钱啊……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小白脸!再仔细看他两眼。
也对、也对,他是真有那个本钱……他五官立体出色,面白如玉,沉嗓清朗,身形颀长,内蕴华贵气质,外放狂傲气息,举措得宜,像是个出身极好的少爷。
这样的人当小白脸?真怪。
啊啊,不对,应该是训练有素很高格调的牛郎!她以往和朋友去过牛郎店,确实是像这个调调。
看来,他是红牌唷。
“都买了东西,思忱这里每样都缺,况且我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语调无波,但带着倦。“改天就还你嘛。”
宣妍微挑起眉,心里惊呼。原来,不只是红牌,还是个恶质的骗钱小狼犬?欸欸,没良心的牛郎本来就等同骗钱小狼犬了咩,牛跟犬都是畜生啦~
“不用你还,我只要你答应陪我去派对就好了。”女子走到他身旁,撒娇地挽着他的手。“拜托啦~在威~?”
宣妍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又觉—— 这女子长得这么标致娟秀,乾么要倒贴这种恶质小狼犬?
看那女子身穿名牌服饰,裸妆淡唇蜜是CD这期刚出的限量色泽……肥羊啊,这女子肯定是富家千金,难怪恶质小狼犬要对她下手。
也许,她该帮帮她。
正所谓骗海无边,回头是岸哪。
鼓足气,宣妍正准备跳出来制止,奉在威已经懒懒的戳破她偷窥的事实。
“你看过瘾了?”
“嗄?”她意会,粉颜涨红。
对呴,他面对她,很难不发现到她。
“想不被人发现,就躲进去一点,碍眼得教人不想发现都难。”他的黑眸懒散中生隽光,犀利且透彻,仿佛早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谁要躲?我想回房,是你们在那边说话,我不方便走进去好不好?”乾么一副鄙夷她偷听的冷嘲样?是谁害她必须偷听的?她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进去。”他淡道。
“偏不。”叫她进去就进去哦?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他的谁?
宣妍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里,很自然地往沙发一坐,很故意地坐在女子旁边,不看电视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坐着,挑衅地看着他。
奉在威俊眼微眯,乏力地说:“家筝,我们改天再谈。”这种状况,教他怎么跟她和平共处?白目的女人。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家筝。”眸微凝,奉在威脸色臭到发硬。
“对,他说的没错,小姐,你们还是改天再谈,啊,不不不,应该是都不该再谈,钱被他骗就骗了,那是注定拿不回来的,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她笑得阴恻恻的,有几分恶意,还对他扮着鬼脸。
不能怪她找碴,而是他的行径太令人发指,路过之人皆可唾沫以对。
“骗?”那被唤家筝的女人怔怔地看向她。
奉在威则是把脸埋进掌心,自觉无脸见人。就知道这女人又要胡乱污蔑他。
“对,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你该清醒了,不可再纵容他。”她像是以正义为名的侠女一枚,说得头头是道,表情感叹再三,瞬地,身边爆出一阵笑花。
宣妍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爱情骗子?”她看向奉在威,笑得人仰马翻,什么端庄娴淑全都不知道飞去哪了。
“是骗钱的恶质小狼犬。”宣妍开口纠正她。
奉在威恶行恶状诸多,绝不是一句爱情骗子就能带过。
“哈哈哈~”这下笑得更灿烂了,已经到了天崩地裂也不能止的地步了。
怪,这是什么反应?
宣妍皱拧眉头,余光瞥见对面的奉在威黑了大半张俊脸,起身,很不客气地把笑到岔气的女子拎起。
哇,他看起来明明瘦削,怎么这么有力?
完蛋,他待会会不会找她算帐?
不管了,先躲回房再说。
宣妍一溜烟地跑了,而玄关外——
“原来你是骗钱的恶质小狼犬?”还在笑~
奉在威俊美无俦的脸隐隐抽动,青白交杂得精彩。“奉、家、筝!”最后一个字是咬牙切齿从喉口迸出的。
“有~”奉家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揩了揩眼泪还是笑。“哥,你什么时候转行了,都没通知我?”
他眯起锐眸。“回去。”
“嗯,不行,你还没答应我要帮我去那场派对。”她耍赖,呵呵笑着。
他头很痛。“要是我被人逮住了呢?”
“放心吧,希乃和表妹要回美国了。”她打包票。
革希乃是他们外公吴十全的得力左右手,于是被外公钦点为孙女婿,然而希乃却因为某些因素拒绝,他便临危授命,回台暗中撮合麻吉希乃和表妹,无奈做得过火,希乃大怒,撂下狠话,只要一逮着他,肯定要他落个碎骨无存的地步。
所以,他躲起来。先声明,他绝对不是孬,只是不想跟希乃正面冲突而已,其实他凶起来也是很吓人的,只是修养太好,少有机会表现。
“你确定?”奉在威再问。
“我确定,而且你天天窝在家里,不烦闷吗?刚好有场派对让你松心,你要感到开心。”
“我待在家里开心得很。”什么烦心事都不用想,只管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少来。”兄妹几年,她会不知道他的个性?眼波一转,她掩唇笑得很诡异,“难道说,跟刚才那个可爱的美眉有关?”
奉在威翻了一圈白眼。“她不是我的菜。”他很挑食的好不好。
“她是谁?”刚才就很想问,但被她一席话给逗得忘了问。
“她是思忱的员工,艺术馆的策展助理,只是在这里暂住。”说真的,他也不是很长舌的人,只是在这当头不说清楚,肯定被妹妹鲁得没完没了。
“暂住?”圆眸一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有两间房好不好?”想太多了。
“同一个屋檐下啊。”
“那又怎样?”难不成他会吃了她?拜托,他才是害怕的那一个好吗?
奉家筝不说话了,但眼睛转了又转,笑盈盈的,清丽的脸是促狭的笑意。
“回去回去。”就知道女人都是外星人投胎转世的,完全无法沟通。
“你到底要不要代替我去?”
“去~”可以了吧?满意了吧!
“是七点喔。”
“知道了。”门一关,回到客厅,发现那个造谣生事的家伙夹着尾巴躲回她的堡垒了。“算你识相。”
朝通向她房间的长廊看一眼,奉在威才悻悻然转回自己的房间。
***
还好房里还有一套卫浴设备,要不然她今晚真不知道要怎么洗澡。
抓着毛巾轻拭一头乌亮长发,宣妍穿着细肩带背心和热裤往床上一坐,门外一点对话的声响都没有,但似乎有着细微的锅铲声响,还有一股淡淡菜香在空气之中弥漫着。
她想了下,开了门,蹑手蹑脚朝客厅走去,瞧见他就在厨房里忙着。
动作俐落,切菜下锅一气呵成,脚步沉潜,目光精铄,手中的木铲像画笔,而平底锅里躺上的五颜六色是他最具色韵的颜料,层叠铺陈,堆砌着最美的色泽,他俨然像是罩着蓝带光环的大厨师。
不一会,一道道的菜上桌,他动作从容优雅,行云流水,像极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站在客厅边上的宣妍看傻了眼。
奇怪的男人。
明明可能是个诈财骗色的恶质小狼犬,怎么一眨眼,他又多了个身份?
奉在威瞥见她,却视若无睹,拉开餐桌椅,独自用餐。
他只是暂住在此避风头,不想跟身边的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纠缠,尤其是这单细胞的女人。
好香~美肴香气似毒,一阵一阵地催醒了宣妍肚子里的虫,咕噜咕噜声四起,她羞得赶紧捂着肚子,连退数步。
真是太太太丢脸了,居然叫得这么大声。
可是,都什么时候了,她当然会饿啊。早中两餐有乾姊罩着,但晚餐……别指望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伸出援手,尤其在她还坏他好事之后。
深吸口气,用力缩紧小腹,她快步走向厨房,倒了一大杯500c.c.的白开水,准备回房享用。
喝水好,皮肤会水嫩水嫩,而且代谢好,还可以顺便减肥,嘿,她真聪明。
但是,回程路上,走得万般艰辛。
好香~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别看他,争气一点,有骨气一点,又不是没饿过,多饿几次就习惯了,别求人!
“……坐。”
奉在威清朗带沉的嗓音宛若透过遥远天边的一朵云,慢慢回绕到她耳边,感觉很远,但她仔细一看——天啊!她是什么时候巴到人家旁边了?
丢脸!她饿到丧失尊严了吗?
“坐。”声音有点不耐。
她看向他,他面无表情,让人读不出情绪。“你叫我坐就坐?”这么没个性?
有点挑衅气味的一句话,想不到奉在威不怒反笑,笑得肩头猛颤,最后忍不住逸出声,笑声像是万里外的瀑布下泻一地温柔。
她再次傻了眼。
因为他的笑、他的笑声。他的笑声不似洪钟,但很有力量的带着余韵将她包围,而他唇角的笑意让那两瓣总是紧抿的唇弯出上勾的美弧,就连那双总是不带温度的眸也在瞬间溢出满地月华,润亮生光,俊美得揪心。
天生牛郎,真的有这种人欸。他的豪气大笑柔和了他令人难以亲近的冷脸,深刻的轮廓、立体的五官,宣妍看得魂跑了,连肚子饿了都忘了。
“不饿?”他止笑,问。
她蓦地回神。“饿。”很老实地点头,不想逞强。
他又笑了,起身帮她舀了汤,盛了菜。“这是南法的家常菜,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她傻气地看着盘上色彩鲜艳的佳肴,管他是南法还是北法,能吃就好。
“你要面包还是面条?”他又问,像个顶级餐厅里的最佳服务员。
“都可以。”乾么用的?桌上已经够丰盛了。
奉在威替她切了小块面包,又挟了些面条。“沾酱吧,那是我刚才做的青酱,试试味道。”
她尝了口,水眸亮了起来。“哇~好特别的味道。”好香的九层塔。
“看来你喜欢。”他又笑了,眉梢眸底带了抹迷人的风采。“吃前菜。”见她要吃炖鸡,他又说:“不对,前菜是海瓜子。”
“哦。”怎么那么麻烦?但她还是乖乖地品尝他的手艺,当鲜嫩的海瓜子落在她舌间时,一股不可思议的酸甜在口中化为一股清爽香气。“这真的是你做的?”
她开始怀疑他只是假装站在厨房忙,其实这些菜是外烩送进来的。
“嗯哼。”唇角斜勾,他开始有点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