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巧龙很配合地在一次上香的过程让人绑走了,在那之前,她刻意将自个儿要去朝明寺上香的消息大肆放送,这么一来,并非只有特定几个人知道她要去上香,知道她要去上香的人多了去,要下手的人也会相对放心,她被绑架之后,四面八方的人都有嫌疑,要查出是何人绑架她的需要费一番工夫,而绑架犯只要在那之前放了她,被继续追查下去的风险相对也会小了许多,便能放心下手,因为这次若不下手,谁知她下回出宫会是猴年马月。
华仲春便是这么想的,只要一逼问岀解开秘笈的方法便放了蔺巧龙,让她毫发无伤的回去,那么一来,宫里只会当作是虚惊一场,不会追究,顶多下次太子妃再出宫时,严派人手戒备便是。
漆黑的小屋里,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经过了半个时辰,蔺巧龙也渐渐适应了,知道自己正在一处林中小屋,还闻得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只有双眼被蒙住,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但绑得颇松,虽然逃不了,却也丝毫不会让她的肚子不舒服。
她早吩咐过小蝶事发当下只需尽量鬼哭神嚎,绝对不要硬是与绑匪拉扯她,更加不要舍身救她,因为她的目的就是要被人绑走,可小蝶担心得要死,死活不肯配合,板着小脸好几天,最终被她那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理论说服。
华仲春是个心机深厚、小心翼翼的人,绑人的事可以派手下进行,可逼问秘笈解法他肯定要自己来,以免让第二个人知晓。
所以,她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中等待,因为预料到绑架过程会至少数个时辰,因此她早膳吃得很饱,不会饿着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
终于,小屋的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像要引她回神似的轻轻一咳,开了口,「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乖乖配合,很快就会送你回去。」
说话的是个苍老的声音,但她知道变声的药不难配,对华仲春而言是小菜一碟,眼前这人除了华仲春,再也不会是旁人。
「配合什么?」她牙齿打架,假装颤抖地问道,被绑之人若太镇定,华仲春容易起疑。
「我只问你一件事,海万选的针灸秘笈要如何解开?」
她装作讶异万分,「难道你便是取了家师针灸秘笈之人?」
「不错,我乃海老相交数十年的挚友,海老临终之前将针灸秘笈交给我保管,却来不及说秘笈解法便断了气,就此让博大精深的针灸之术失传,实在可惜,也应非海老所愿。碰巧,日前我与几名退隐的医者相聚,有人提及宫中的太医院流传出太子妃是海老传人,知晓秘笈解法的说法,便斗胆将太子妃请来了,我保证绝不会伤害太子妃,只要你说出秘笈的解法。」
闻言,蔺巧龙气得心肝直颤。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说得冠堂皇,还先将自己摘了出去,自以为如此说法便天衣无缝,无人会将绑架一事怀疑到他头上。
她压住心中的怒涛,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秘笈呢?你可是带来了?若没带来,也无法验证我所言。」
「自然带来了。」华仲春的语气里有着迫不及待。
蔺巧龙淡淡地道:「烧了它。」
「什么?」华使春显然是十分惊讶。
蔺巧龙张嘴缓缓道:「我说烧了它,便能看见字了。」
华仲春半信半疑,大费周章取到的秘笈要烧了,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他想过无数种方法,就是没想过火烧这一项。
犹豫了一会儿,他牙一咬,掏出火石、火折子燃亮,将秘笈烧了。
神奇的是,秘笈并没有化成灰,而是一页页的显现出字体来了。
他欣喜若狂的翻着那一页页有字的秘笈。「真的烧出字来了、真的烧出字来了!」
蔺巧龙冷冷的道:「可以放了我了吧?」
华仲春匆匆道:「那是自然,你在这里再等半个时辰,会有人将你安然的送到京城。」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去研究那终于有字的秘笈,一开门,却见到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在门外,这三司使专门会审重大案件,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他给蔺巧龙蒙了眼,自己又变了声,因此没做任何乔装,此时乍然被挡在门口,无路可逃。
他退倒了几走。「三位……为、为何在此?」
大理寺卿往前一步,眼角微扬。「那么华太医又为何在此?声线还变得如此苍老,真是奇观。」
刑部尚书也进来,他快步走到蔺巧龙身边为她松绑。「参见太子妃娘娘,恕微臣救驾来迟,让娘娘受罪了。」
蔺巧龙双手获得自由,自行取下眼罩,笑道:「你们也辛苦了,追我洒下的金粉到了这儿,挺不容易吧?」
华仲春愣,洒的金粉?难道……
蔺巧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抬眸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就是你猜测的那样没错,为了引你上勾,特地演了这一出,好在你笨,也乖乖上勾了,并没花费我们太大力气。」
华仲春眼瞳一缩。「你怎知我手上有针灸秘笈?」
蔺巧龙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视着他道:「本宫和海天冬情如姊妹,她托梦跟我说的,你放火烧了海家,一剑刺进了海老爷子的咽喉,又一剑刺进了她的心脏,杀死他们之后取走了针灸秘笈,你泯灭人性,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华仲春脸上失去了血色,他身子一摇。「一派胡言!你为何知道,快说!」
「胆大狂贼敢对太子妃娘娘无礼!」立即有人压制了他,是随御史中丞进来的领头官兵。
华仲春挣扎着。「放开我!我要见华贵妃!我要见皇上!」
「闭嘴!」一个爷们官兵不客气的往他嘴里塞了布。「有什么话,到刑部大牢里去说给鬼听吧!那里有很多鬼魂可以听你说。」
蔺巧龙抽走华仲春手里的针灸秘笈,看见他没法说话,但眼睛激动得充血,她淡淡地道:「终于物归原主了,你不是它的主人,我才是它的主人。」
先以绑架太子妃的罪名将他送入太牢,他杀害海家案,谭音已交由刑部调查,到时两罪合并,一定要将华仲春定罪。
三个月后,谢雨和刑部共呈上了二十二道奏章和证据,道道令人咋舌又震惊。
华贵妃、华仲春被控毒害皇后、谋害太子,勾结盐商,走私盐铁兵器,囤粮、养私兵,并与大满朝的敌国大金国私下往来频繁,已具谋反事实,宣王李必易对一切知之甚详,涉案极深。
案终,华贵妃赐酒毒,谨华宫上下杖毙,华仲春及一干共犯斩首,宣王李必易流放,永世不得回京,而与之勾结,将盐卖到大金的大盐商谭家,通敌卖国,满门抄斩,无一幸免。
蔺巧龙在谭音的帮助下,重修了海家的长庚堂,找回了瓦松管理,广印针灸秘笈,开设针灸学堂,只要有心的都可以去学,而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也都热衷于学习针灸,时时到东宫走动请教蔺巧龙,皇上对此事乐观其成,满心期盼大满朝成为天下的针灸强国。
桃李花开时,蔺巧龙顺利生下了孩子,是个漂亮的哥儿,小名元宝儿,皇上和皇后爱不释手,皇上每月下了朝便来探望宝贝金孙,皇后则照三餐来看孙儿。
照大满朝的规矩,月子要坐满两月,禁忌又一堆,平常蔺巧龙爱捣鼓药条、药丸子那些举动自然也不能做,连看医书都不行,韩嬷嬷说会伤眼,她闷得都快发霉了,每天都期待谭音阅完奏章来跟她说说话。
这一日,她闲着无聊,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一件久远以前的事,立刻茅塞顿开,谭音一回寝宫,她立即拉着他说。
「我爷爷曾在醉后说他来自现代,是长庚医院的中医师,与他一同从现代来的还有他的好哥儿们,名叫谭百利,他开了间武馆叫忠义堂,说的不就是你爷爷吗?」
谭音闻言十分惊讶。「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也是不经意间想起来的。」蔺巧龙兴冲冲的问道:「怎么?你有听你爷爷说过什么吗?」
谭音皱眉。「我似是也在跟爷爷喝两杯时听他提起过现代,不过他总说得含糊不清,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能在天上飞的大铁鸟,里头能乘载两百人,还有不管人在多远,只要按个号便能与那人说话的东西……说得玄乎,叫人难以理解。」
蔺巧龙扬眉。「我爷爷还说过,他们现代有个东西,一打开就有人在里头唱戏呢,我才不信。」
谭音挂着浅浅的笑。「看来他们是存心糊弄咱们这些没去过现代的小辈,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蔺巧龙拉着他。「那咱们何时能去山柳村看看?我想当面问你爷爷,现代到底是什么朝代?在哪儿?还有啊,爹娘肯定也想看看元宝儿。」
是的,谭家表面上是满门抄斩,但有三个人让谭音以性命担保了出来,那便是谭百利、谭敬锋和岳氏,他们住在已无人居住的山柳村里,十分隐密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谭音在那里给他们盖了宅子,打算等两年后没人注意他们时,再将他们接到京城近郊来就近照顾,目前每个月都会派四平、铉渊过去探望。
「起码等你出了月子再说。」谭音不容置喙的说道,他知道她不是个能静下来的主,可起码月子要做好,日后身子才会好。
要知道,他们还有十一个孩子要生,且她是他这辈子唯一个女人,也就是唯一能怀他骨肉的女人,身负重任,身子矜贵得很,需得小心再小心。
「那咱们什么时候给小蝶和铉渊办婚事啊?」蔺巧龙换了件事说。
她老早看出来寡言的铉渊对小蝶有意思,小蝶虽然死不承认她对铉渊也有意思,却次次看到铉渊都会脸红,而她呢,也早已认小蝶为义妹,小蝶在东宫里并不是奴婢,而有主子身分,只不过那丫头还是改不过来,总是小姐小姐的喊她。
「也是等你出了月子再说。」谭音说完,又补了一句,「任何事都等你出了月子再说,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