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到处绿意盎然的国家回到水泥丛林的台湾,老实说视觉上很难适应,可是毕竟是自己上生土长的地方,癞痢头的儿子说什么也是自己的好。
一回到家,孔初露高兴的到每个房间去转圈圈,把窗帘拉开见光,去除房子里的霉味,厉晚涛小狗似的跟着,回到客厅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这是我要住的地方吗?好小。”
人喔,就算短暂的失去记忆,本性还是不会变的。
以前他就嫌房子小,然后买了隔壁楼打通,买了还嫌不够大,男人都不知道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看她表情有异,这段时间很不幸学会看孔初露脸色的人赶紧圆回来。“不过人要知足对不对,你说在这块区域里有房子是件不容易的事。”
“是你吃饱没事做,那么大房子要浪费很多时间打扫整理,你买的时候痛快,没想到我的辛苦。”孔初露没好气的应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来很容易累,人疲累,哪来的好脾气。
“妈说要派人过来帮忙你又不要。”厨子、管家、小厮、警卫,要什么有什么,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不。
孔初露闭上眼。“那我请问你,厉先生,这么多人来要住哪里?”
“了不起把楼下两间买下来,再打通。”
捏着突突作痛的太阳穴,她好想捏死这男人,转头,她选择走开。
小狗又跟上来。“你在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要不是知道他从来没谈过恋爱,基本上前两个老婆都是他妈找来的,孔初露会真的不理他,直到海枯石烂。
“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失去很多记忆的。”
又来这套,不过,很悲哀,她就是吃这套。
“不要跟着我到处跑,你的腿没好全。”
“医生说只要多做复健就没事了,多运动也是应该的。”他顾左右面言他。
“是吗,那你到附近的运动场去跑个十圈再回来好了。”
“你陪我就去。”
无言呐。
“不想理你!”
“好啦,你说,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好过一点?”
她安静了好一下子才说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几个月前遭遇的是什么,要是那些人又趁机混进来,我……我不想……再承受那种会失去你的感觉。”她说了几句,最后语声哽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虽然她不应该因为这样对人失去信心,但是戒心总是难免了。
动容的厉晚涛从背后伸出臂膀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温柔又铿锵的告诉她。“不会了,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你安心。”
她反过身子,积压过久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把他的胸口整个哭湿,久久不能自已。
“其实呢,你不要太小看我,我以前没有机会表现我居家好男人的形象,不代表我什么都不会,我会做的事情可多了,倒垃圾、拖地板、换灯泡、修马桶、洗碗,这些都难不倒我的。”
孔初露破涕为笑,轻挝他,“支票开一大堆,也不怕到时候一张张跳票。”就算是为了哄她也罢。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让老婆瞧不起,你就等着瞧,看我有多优秀!”
听不下去了。
“我还会修电脑,只要是老婆的命令一定使命必达。”越来越忘形,随他天花乱坠去了。
许是移动身体的动作大,又才下飞机,泪花还在腮边,孔初露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涌上,推开厉晚涛就直奔浴室去。
他一头雾水,拄着拐杖追到浴室门口,看见她双手支着洗脸盆干呕,神情非常不舒服。
他连忙扯下毛巾递给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只是突然一阵头晕想吐而已。”
这样还而已,有时候厉晚涛会想,是台湾的女人还是只有他的女人才这么坚强,凡事不闹、不哭,坚强得非常伤害他的男性尊严。
“是不是吃坏肚子?”将洗过脸的她牵了出来,她褪白的脸色让他不是很放心。
“大概,我去吃点胃药。”
“家里有吗?”
她摇头。
“我去买,以后家里要摆个医药箱才好临时救急。”
“不必了,也许是飞机餐不大干净,我们又飞了那么久,有点水土不服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去床上躺着,我去西药房买药。”他板起脸来还是有着惊人的效果。
不容说不,看着孔初露依言躺上床,他才出门去。
没有问她西药房在哪的他,走出大楼后竟然很顺的往右转,半条街过去,一家颇大的西药房竟然真的在那里。
“叮咚,欢迎光临!”语音招呼声让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老板抬起头,看见顾客上门自是笑容可掬的招呼着。
“我要胃药。”
“先生你要吃的吗?”
“是我……太太。”
“没问题,我们这里只要你喊得出名号的胃药应有尽有。”老王卖瓜,总说自己瓜甜。
“我只要有效好用的就好。”
“尊夫人有没有其它特别不舒服的状况?”这老板还问的仔细。
“呕吐恶心,就这样,没别的了。”
老板忽然停止搜罗的动作,脸上有种令厉晚涛觉得怪怪的笑容。“先生,我看也许你太太需要的不是胃药,是这个——”他拿了验孕棒出来。
“这是什么?”
“验孕棒。”
“她怀孕了?”脑袋一片空白,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看他面色惊疑不定,阅人无数的药房老板好心的再拿出一盒胃药。“要不然先生两样东西一起带也比较保险。”
“好。”草草回过神,付了帐,急忙的赶回家。
一段路不算长却走得他满头大汗。
她怀孕了,也就是说他可能是孩子的爸比,逻辑上是没错,可是为什么他这么笃定?
他记得住院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病房里乱糟糟的一堆人,他也分不出谁是谁,看见她进门,才发现身上所有不对位的地方瞬间通通归回原来的地方。
很神奇对不对!
她的味道似曾相识,她讲话的方式,老爱抿嘴唇的样子,一看起报章杂志来谁都不许吵的小毛病,一看到好文章就会直打他手臂要他一起参与,还有很多说也说不完可爱的神情动作。
如果他还记得他有多喜欢她就好了。
回到七楼A,屋子里静悄悄,他转到卧房就看见孔初露静静躺在床上,略蹙着眉的模样。
怕惊醒她,厉晚涛挑了张别的椅子坐,再把买回来的东西往化妆台上搁,细细慢慢的打量起她的容颜。
“唔,你回来了。”她没睡,只是眯了下,甚至还担心失去记忆的他出门去会不会迷路。
“我吵了你?”
“没有。”她想翻坐起来,而厉晚涛想去扶他,两人刚巧碰在一块,顺势滚上床。
他睁眼看她微乱的发丝看得目不转睛,害得孔初露很不自在。
“别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
“我们夫妻做多久了,你还会害羞,真可爱。”他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认得她的味道,她身体优美的弧线他膜拜过,之前为了确定她的身份,还曾经溜下病床摸过她。
那种感觉好熟悉,这好像曾经在过去的岁月里抚摸过千百次。
“还笑!我怕你刚刚出门去找不到路回来,我不喜欢你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厉晚涛将她搂在怀中,刻意转移话题。“你知道我去西药房,那个老板怎么跟我说吗,他说你可能怀孕了,还非要我买验孕棒回来。”他想逗她笑,看她美丽的眼珠进出光彩。
可孔初露沉默了。
有可能,她的大姨妈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只是她一直没想到这上头,一直以为出国又到处奔波,中间又经历生死交关,生理时钟自己乱了。
“你怎么看起来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通常女人一知道怀孕就像乐得中大乐透,她却全然不是那样。
她微微颦眉,“只是可能而已。”这么早有孩子好吗?如果她怀孕,孕妇状况多多,又要照顾个他,她有办法吗?
“你别想太多,我会照顾你的。”撩起她带着芳香的发,轻轻抚摸。
他是个强壮的男人,大部份的皮肉伤都在医院的时候调理好了,是这傻瓜坚持要亲自照顾他,才让自己这么劳累。
孔初露有些心烦,她坐立起来,也看见化妆台上的塑胶袋,她掏出验孕棒直接进浴室去。
她在里头磨蹭了好几分钟才出来,一出来,垂头丧气。
抵着门板,沉重的宣布,“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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