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困惑的皱眉,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打不通呢?是没电,还是关机啊?”电话又直接进入语音信箱,这回她留言了。
“喂,贺觉翾吗?我是铁铮铮啦,那个……哇啊——”一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倚在饭店通廊的墙上,她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了,惨叫一声,手机差些脱手。
贺觉翾冷冷的开口,“你要乖乖跟我走,还是被绑着离开,自己二选一。”
“嗄?”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作贼心虚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转身大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我……我……”她很努力的想挤出笑容,可是……笑不出来啊!老天,怎么会这么巧?要是让他知道她今天是来相亲的,那还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盯着她的脸看,还打扮过呢!不过这个赏心悦目的妆,看在他眼里却刺眼得很,因为她的美丽不是因为他!一思及此,他的火气直冒,怎么也忍不下来。
和他出门老是随随便便,和别人相亲就精心打扮,她这是什么意思?“和谁有约吗?”
“那个……”她一向不会说谎,可说实话可能会死得很惨!“我是和人有约,可是……彼此之间的想法是有些出入。”她激动的比手划脚了半天,徒然放弃,好难解释。
贺觉翾一扬眉,眼眯了眯,“听起来很复杂。”
“……有一点。”是她眼花吗?怎么好像看到他额上青筋在跳动?!
“那好,我找个地方让你好好跟我说清楚。”
“咦?不……不行啦!我还要……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基本上她身高有一七五,能居高临下看她的男人并不多,可偏偏贺觉翾就是可以啊。
“我、再、说、一、遍,你要乖乖跟我走,还是被绑着离开,自己二选一!”
“呜——”她只好乖乖的跟着他走,本来还想回去跟郦明绯说一声的。
数分钟后,铁铮铮被塞上贺觉的车,司机第一次看主子铁青着脸的模样,虽然他平常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此刻他的脾气是明显的爆了,司机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回公司。”贺觉翾甩上车门后不发一语。
铁铮铮猛吞口水,因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所以她难得机伶的不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不过想想也奇怪,她来相亲,她和贺觉翾的关系又不是真的,他只是她的假男友,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干么?她会误会的。
瞧他现在一脸被背叛而震怒的模样,她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
贺觉翾左手肘抵着车窗框缘,手托着腮,浓眉拢得都快成一线了,车子行驶在虹彩流辉的都会夜里,外头的景物一幕幕掠过,方才自己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其实也很讶异。
他是怎么了?即使铁铮铮这个伪女友当得不称职,他顶多换个人,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他脾气是不好,然而年长后家族中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早把他外放的性子磨圆了,别人只道他冷肃,是因为他把情绪藏得很好,很少像今天这样火爆,可在面对铁铮铮时,他发觉那些“真性情”又一古脑的回笼了,完全没有防备。
这样的信任,也许是因为初识铁铮铮的那段日子,是他觉得心灵上最安适、最有寄托的时候,虽然只是那样的短短一年余。
那一年就外人看来,他们是寻常的主仆,然而只有他知道,他是很依赖铁铮铮的。虽然,他也曾因为这样的感觉而别扭过,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而他已经是高中生了。他想,那所谓的依赖,应该是一种扶持或相依相偎的情感。
阔别了十多年再重逢,长大后的铁铮铮身上已看不到当年瘦小的小铁铮铮的模样了,然而即使铁铮铮的模样变了、身高变了,只要她的性子不变,她还是他的铁铮铮!
是那天去海边,在车上的那个吻让他们之间起了不可逆的化学变化……那原本只是个不小心的碰触,可在他鬼迷心窍的以唇摩挲她的时,他失去了“不经意”这个藉口,如果那时她没有退开、没有姚书纬的那通电话,他绝对会加深那个吻。
那天的吻,今天的怒气,他是怎么了?难道他对她……
“贺先生,到了。”司机将车驶入了地下停车场停妥,见主子仍思索着什么,出声提醒。
贺觉翔坐正身子,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至于坐在一旁的铁铮铮还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她在想怎么利用空档打电话给郦明绯,告知她她被“绑架”了。
进了电梯,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铁铮铮偷觑了他一眼,心中暗忖,他都不说话,表情又阴晴不定的,很恐怖呢!
贺觉翾持卡刷开了两道门,这才进到一个宽敞的空间。
她有些无奈的叹气。好吧,贺觉翾不说话,那就由她开口吧!她清了清喉咙,“这是你另一个住所吗?”
此处位于他公司顶楼,不大,约莫三十来坪,只是方便贺觉翾晚上加班太晚,就近有个休息睡觉的地方。“对。”他的心思还在方才的事情上。
这些年为了避免祖母把联姻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他得找一堆假女友当挡箭牌,那些女人扮演起他女友可比铁铮铮称职多了,绝不会有打电话还得要他提醒、说情话得由他当启蒙老师的情况。
人家撒娇功力一流,情话说得有技巧,不像铁铮铮情话一百零一句“我喜欢你”说得大剌剌的,像是国中生告白,而且只有那么一次。
可偏偏,那些前女友的高招情话他听得直挑眉,还有心思纯欣赏兼打分数,而这位男人婆直接来的那句“我喜欢你”,却听得他短暂失了魂,拿着手机装镇定的一阵沉默——
在那之后,他开始期待接到她的电话,她的电话内容,情话指数几近于零,废话指数高,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和她出游,明明就是无聊的户外踏青,他也能心情好到……回程都把人送回去了,无意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傻笑。
更不对劲的就属现在,人家要去相亲,他冒什么火啊?严格说起来,她也只是比较没有“职业道德”而已。
之前他有一任前女友不也利用另一个男人想来试探他吗?结果他还大方的让贤,成全了他们不是?
那现在他干啥不再度让贤?
但一想到铁铮铮为别的男人打扮,他就火冒三丈,一想到她会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他就……就……
去他的让贤!他为什么要让?!可她也不过是他众多女友中的一位,别的可以让,这个为什么不让?
心底似乎有个秘密呼之欲出,他看向铁铮铮,发现她正偷偷摸摸的背对着他在发简讯。
这女人!那相亲对她来说有这么重要吗?贺觉翾粗暴的抢过她的手机,心中那个呼之欲出的秘密像是打捞上岸的铁锤子,岸上的人分心手一放,它又沉入水中。
大少爷脾气回笼,勉强找着答案,且不说铁铮铮因为砸伤了他,尚未将赔偿费付清,就她答应给他们事务所Case的条件她也未履行完,他为什么要让?!没错,就是这样!
铁铮铮错愕,“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去相亲,我好歹……”随之发生的事她更错愕,他居然打开了窗,向窗外做出投手掷球的动作。
他手上当然没球,只有她的手机!她当场傻眼,连忙冲向窗口,根本来不及见她手机最后一面。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大概,尸骨无存了吧。
她的手机!她用了四年,从未出过错、对不起她的手机,里面还有很多她好友的电话,她们传给她的各种节日祝福的简讯,最重要的是,那是她大三时得了一个建筑小奖,利用那笔奖金买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而且里头还有她的秘密……
“你这人真的很过份!”铁铮铮真的生气了,她气呼呼的转过身,摆出找人理论的架式。
太少爷不认错,懒懒的开口,“不过是支廉价手机,五千元有找。”
“错!它只要两千块,还可以找一百二十二元,可在我心中它是无价的。”贺觉翾的态度令她更生气。
“你都说了两千元有找,怎会无价?”
捉她语病!她心中的火闷烧。
“你不是要解释相亲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我现在不想说了。”
“不是不想说而是真的想去相亲吧?铁铮铮,你这样真的很没有职业道德欸,扮演我的女朋友,又大大方方的跑去相亲,鱼与熊掌想兼得,这违反了游戏规则,这叫劈腿。”
“……”火狂烧,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喂,你听到了没有?!劈腿女!”
怒!铁铮铮沉着脸直视着他,“且不说这场相亲我事先不知道,只以为是和好友的聚餐,就算是知道了,我也不认为我是劈腿。我和你只是主雇关系,严格说起来连朋友都称不上,更甭说是男女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要介绍男友给我有何不可?我哪里是劈腿?你看过我哪条腿踩在你这条大船上了吗?”
反了、反了!“你现在在跟谁说话?!”
“不要怀疑,这里没有阿飘!”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又不是神经病,当然是在跟他说话。
“你不要忘了,交给你们事务所的Case,我可还没正式签约。”
“没拿成Case,我大不了辞职!”她忍气吞声也够久了,在建筑事务所没什么成就,大不了回去搬她的钢筋水泥当工人!
“你还欠我一百万的赔偿费。”
“还就还!”火气一上来,哪还管得上银行存款只剩三千多块,就算剩三块钱她也要争口气!
手机铃响无预警的介入两人的剑拔弩张,贺觉翾接了起来,“喂……今天的相亲我很抱歉,就跟对方说我很忙。”啪一声的阖上手机盖,结束通话。
那场长辈安排的无聊饭局,他今天本来也是打算去回绝。
相亲?原来贺觉翾今天会出现在饭店也是因为相亲,只是较之于她是被“设计”的,他可是明知相亲而亲自赴约的!铁铮铮的心情更郁卒了。“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啊!气死她了,再不赶快离开这里,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呼!气死了气死了,她的身体像是快着火,在自己还剩下最后一丝理智前,她大步的往门口走,没想到她的手马上给拽住。
“你说什么?”
她努力的要挣脱,可贺觉翾却不肯放。“你今晚去饭店不也是去相亲吗?”
“那是长辈私自安排的。”
“明知道是相亲还赴约,你这才叫劈腿!”她恶狠狠的看他,“自己可以做,别人就不行吗?”
“你终于承认劈腿了吗?劈腿就劈腿,早承认不就得了。”
轰!铁铮铮的火气全爆了!“放手!”这男人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
“不放!”
“放!”
“不放!”
最后一丝理智被怒火燃烧殆尽!她咬着牙,“你真的不放?”
“当然!”
啊——抓狂了!“我一定要做出让你后悔的事!”
下一刻,铁铮铮用力将手缩回,可他不放的结果就是整个人被拉拽到她面前。
他见识过她的神力,不过当自己这么一个大个儿还不由自主的被拖动、往她面前拉、提,仍是不免有些吃惊,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彼此距离一拉近,她右拳往他腹部一勾,扎扎实实的挥了一拳!
“唔——”贺觉身体往前折腰六十度。
这个……这个凶狠的女人——
“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自私、任性、大少爷脾气,难搞又恶质!王八蛋!”她转身就走,沿路还碎碎念……
*
落地窗外天色渐暗,一天又过去了。
贺觉翾今天的心情十分恶劣,到了下午更是心浮气躁,四点到六点的会议,与会的主管莫不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小差错,生怕自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不容易熬了两个小时结束了会议,贺觉翾回办公室时,秘书告诉他,方才他在开会时有他的电话。一瞬间,秘书讶异的看到他脸上出现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过于在意,很快的又武装起自己。
“谁打的?”他故作轻松的回到位于坐下。
“是姚书纬小姐从日本打来的。”
书纬?“除了她没有……别通电话了吗?”
“没有。”
浓眉微微一拢。“姚小姐打来说什么?”那家伙果然没有打……
“她说会再打给你。”
“知道了。”他回答得有些不耐烦。
秘书见他没下任何命令,欠了一下身,回外头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