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生面孔有男有女,一个个都穿着织锦缎面衣裳,非富即贵的穿着和虎谷村里粗布衣裳的穷老百姓完全不同,因而一进村就引来一阵骚动,吸引住所有村民的目光。
围观的村民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着,猜测这些人是什么人,到他们虎谷村来做什么,然后突然之间,有人眼尖发现在那「非富即贵」的人群里竟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虽然衣着变了、发型变了、气质变了,但五官并没有改变。
发现的人扯了扯身边的人,叫人帮忙看看,确定自己有没有眼花。
「石头,你看见那个身穿蓝色锦袍,腰系玉色腰带的人没有?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之前住在伍大叔家的那位楼兄弟?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被唤石头的村民一听,立刻将目光转移到身着蓝衣锦袍的人脸上,结果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楼兄弟?你不是楼兄弟吗?」石头当场忍不住出声叫道,随即越过围观的村民们走了过去。
「石头哥,好久不见。」楼沧溟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楼兄弟,真的是你啊?你穿成这样差点就让人认不出来了,你这是发财了不成?」石头哈哈笑道。
周围的村民见状后也的围了上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热情的问候着楼沧溟他奶奶的身子和他妹妹楼芊芊的近况。
楼沧溟也一一的回应了众人的关心。
「楼兄弟,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你是特地到这里来探望伍大叔和青灵他们的吗?」石头好奇的问他。
「我是特地来提亲的。」楼沧溟直言不讳的回答道。
此话一出,村民们一个个都呆愣住,无法置信他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便自动歪曲其意。
「提亲?你是要来帮谁向谁提亲的?」石头纳闷问道,村民们也一个个盯着他,等候他的回答。
「不是帮谁,我是替自己来向青灵求亲的。」
现场一片静默,村民们霎时个个双目圆瞠,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并以见鬼般的神情瞪着他看。
「楼兄弟,你是在开玩笑的吧?」石头勉强笑道。
他的小妹在虎谷村里是属一属二的大美人,年方十五待字闺中,眼光极高的小妹当初一眼相中在伍家作客的楼沧溟,并求他这个哥哥帮她去试探对方的心意,怎知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如今这个拒绝他妹妹的人竟然说要向伍着灵求亲,求娶那个曾经嫁过人又被夫家休弃的大归女,这么离谱的事要他如何接受?
「不是,我是认真的。」楼沧溟一本正经的答道,然后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媒婆说:「柳媒婆,这一路上辛苦你了。伍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会儿向伍家提亲的事就麻烦你了。」
「不敢、不敢,二少爷客气了。」柳媒婆急忙说道,态度恭敬。
眼见一个穿着绸缎衣裳,一见就是城里有钱人家里的太太、夫人之类的人物对楼沧溟如此毕恭毕敬的,村民们顿时惊疑不定,连话都不敢再随便说了。
楼沧溟见状自是不会自找麻烦的多做解释,只是朝众人点了点头之后,便领着媒婆等人朝伍家前进。
闲来无事的村民们自是一个不落的跟了上去,一方面是为了凑热闹,另一方面则为了要确定楼沧溟刚才所说的话当真没在开玩笑吗?
伍青灵可是简家不要的弃妇啊,虽然说伍家现在有了银子,村里、村外有不少人动了想娶的心思,但这位楼公子一看就不是个缺银子的人,加上他的外貌、他的条件,他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娶,偏要去娶一个弃妇、一个大归女?
总之这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没有亲眼确认他们绝不相信会有这么傻的人,这么离谱的事。
也因此,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去了伍家。
楼家今天要来提亲的事,伍家昨日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楼沧溟一行人是在昨日下午抵达坪林镇的,之后他便去了伍家作坊找到张铭,让张铭回村里通知他明日会带人来提亲的事。所以,伍家父女今日都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
不过即便早知道今天媒人会上门提亲,在看到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前来时,伍丰还是被吓了一跳。
「沧溟,这是怎么一回事?」伍丰满脸惊愕的问准女婿。
「村民们没见过别的地方来的媒婆是怎么提亲的,所以好奇跟来看看。」楼沧溟面不改色的乱说,然后就见几个比较靠近他们的村民听见他说的话后纷纷露出讪讪然的表情。
「好奇的人也太多了吧?」伍丰信以为真。
「大概是闲着也是闲着,没事找事干吧。」楼沧溟毫不客气的轻讽道。
以他两世的人生经历又怎会看不出来村民们心里在想什么呢?他们既然想确认,那就让他们确认个够,正好也可以用济安侯府的名号震慑震慑他们,让他们心存畏惧,以后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拿青灵的事在背后说三道四。
伍丰没想到他也会这样讽刺人,呆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失笑的摇了摇头。他笑道:「走,进屋里说话。」
楼沧溟点点头,带着跟他来的人随伍丰进屋里去谈正事。
至于跟来凑热闹和探实情的村民们也知道人家上门提亲是正经事,他们若随意跟进去打扰人家那就是闹事。所以在不想得罪伍家的前提下,他们只好待在门外等候结果。
当然,拉长耳朵靠到门边偷听屋里人的谈话,以及趴在窗户边从半开的窗口偷看屋里的状况是一定要的。
屋里,代表济安侯府前来提亲的柳媒婆正喜气洋洋的向伍丰道喜。
「恭喜伍家老爷子了。济阳城济安侯府家托我正式代侯府二少爷来向令千金青灵姑娘提亲,我在这儿向你道喜了。」
她说完这段话便示意同行而来的侯府下人将两箧礼盒捧上来,放在桌面上。
「这是侯府准备的提亲礼,老爷子看看满不满意?」她说着掀开盒上的红布,只见一片珠光宝气,瞬间晃得伍丰眼花缭乱。
这一年间伍家赚了不少钱,伍丰的眼界也开了不少,见过不少金银之物也分得出好坏。这两箧子的珠宝玉饰一看就知其贵重,价值不菲。楼家有此诚意用如此贵重的金银玉饰做为聘礼,他很满意也很感动。
「这聘礼我收下了。我很满意。」伍丰点头答道。
「伍家老你误会了,这只是提亲礼,可不是聘礼,聘礼咱们都还没开始谈呢。」柳媒婆笑着摇头道,一顿后,她直接进入主题问道:「不知道伍家老爷子对聘礼有什么要求?」
「不是聘礼?」伍丰听见这句话就惊呆了,接下来柳媒婆再说什么他就听不见了。他转头看向楼沧溟,再次重复的问道:「这不是聘礼?」
「不是。」楼沧溟确定的回答。
伍丰呆呆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这是楼家和楼沧溟对他女儿的重视,他不能拒绝。他转头看向媒婆,人还有些发愣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不知道伍家老爷子对聘礼有什么要求?」柳媒婆始终笑脸以对。
「没有,我没有任何要求。」伍丰立刻摇头道。他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更何况那「提亲礼」已经厚重到他都快要受不了了,再加上镇上作坊的那间铺子,他哪里还敢有什么要求啊。
柳媒婆闻言后不着痕迹的看向楼沧溟,后者朝她轻轻地一颔首,她便也放心的跟着点头应道:「好,那么聘礼就由侯府这边随心意准备了。接下来是定亲与成亲的日子,不知道伍家老爷有没有中意的日子,希望什么时候办喜事?」一顿,她含蓄的把准新郎官的意愿借侯府之名说了出来,「侯府这边是希望愈快愈好,毕竟二少爷的年纪也不小了。」
伍丰不由自主的看向楼沧溟。
楼沧溟立刻见缝插针的扮可怜。「伍大叔,我都二十了,跟我同年纪的人,孩子大多都能打酱油了,就我还没成亲。」他说完还露出了「你就可怜可怜我」的可怜模样,让同来的柳媒婆和侯府下人一个个都瞠大双目,露出犹如见鬼般的神情。
这位二少爷平日不苟言笑,沉默严肃的模样总让人不由发怵,可以说是相比侯爷和世子爷的威严都不遑多让。结果,谁来告诉他们,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简直就是触目惊心啊!
由此可看出二少爷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以及对伍丰这位准岳父的亲近了。
众人在心里纷纷得此结论,对伍丰这个山野村夫也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之意。
「沧溟,不知道侯爷和你爹娘对这事有没有什么看法?」伍丰问道。
「当然是愈快愈好,最好能在年前成亲,不然来年我又得长一岁。」楼沧溟毫不犹豫的说道,假传圣旨。
「这距离过年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会不会太匆促了?」伍丰眉头轻蹙,犹豫的说。
「当然不会。」楼沧溟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从回家后就开始准备和青灵成亲的事,至今都三个月了,再加接下来的三个月,算来也有大半年的准备时间,绝对不会太匆促。」
「可是我这边什么都还没准备。」伍丰皱眉,有些舍不得女儿这么快出嫁,尤其还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大叔什么也不需要准备,包括新娘子的嫁衣我都已经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绣娘缝制了,大概下个月初就会送过来。」楼沧溟迅速道。
伍丰闻言,脸色不善的沉声质问:「你怎会知道灵儿衣裳的尺寸?」
楼沧溟一愣,失笑的回道:「大叔忘了奶奶在您这住了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吗?青灵衣裳和鞋子的尺寸大小自然都是奶奶告诉我的。」
伍丰呆了一下,面色顿时有些讪讪的,知道自己这是闹了笑话。
「咳,原来是老夫人告诉你的。」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后,言归正传的正色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觉得还是明年三月再成亲较好。那时春暖花开气候宜人,也好办喜事。」
「三月?」楼沧溟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大叔,这会不会太久了?」
柳媒婆见状赶紧出声说:「老爷子说的没错,三月的确是个好时节,不过却比不上过年这样的好日子啊,年前成亲那可是双喜临门。」
这可是她表现的好机会,再不好好展现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将这事摆平,那她这个媒人婆就太失职了。
她口若悬河的说:「俗话不都这么说吗?有钱没钱,娶个娘子或嫁个夫婿好过年。年前成亲不仅是双喜临门,还能让小两口一起过个好年,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这大过年白天都热热闹闹的,晚上却得一个人躺在冷被窝里思念心上人,那可不是折磨吗?老爷子,我柳媒婆做了十几年的媒婆,你可要相信我,年前若有好日子的话,年前成亲真的要比年后成亲好啊。」
楼沧溟默默地给了柳媒婆一个赞许的眼神,暗自决定倘若她能说服岳父大人同意让他和青灵年前成亲的话,他肯定会包份厚厚的媒人礼感谢她。
伍丰被柳媒婆这么一说,顿时间又犹豫了起来……
先不管屋里男女双方的人在为年前还是年后成亲的事拉锯、犹豫不决着,屋外贴在大门上和趴在窗口上偷听、偷看的村民们都要吓呆、惊炸了。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济安侯府?侯府?侯爷?这……这是他们听错了吧?
可是一个人耳朵出问题听错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几个人都听错了?
几个一起贴在大门上偷听的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其中一个忍不住出声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他们说什么侯爷、侯府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好像跟你一样也听错了。」石头干笑道。他也是偷听者之一。
「听错什么啊?我也听见了!」偷听者陈老三低声道:「那个媒婆不只一次提到侯府,还说什么济阳城济安侯府家的二少爷,她指的该不会就是楼兄弟吧?」
「什么不会?就是楼兄弟!」趴在窗口偷看的人不知何时也凑过来参与讨论。「你们在这里是没看到媒婆带来的提亲礼,整整两箧子的金银珠宝啊,简直都要晃花我的眼了。这济安侯府还真有钱!」
另一个偷看者也出声说:「真没想到楼兄弟会有这么吓人的身分,侯府二少爷啊,光是听这名号就觉得很了不起。不过那侯府是多大的官啊,比县老爷还要大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侯府不是官那是贵人,贵人自然比县老爷还要大了。」有人说。
「这么说楼兄弟比县老爷还要厉害喽?」
「那是肯定的。」
「真是没想到青灵妹子也有这一天啊。」有人感叹道。
「是啊,谁想得到呢?简正浩那家伙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考上那什么举人的就瞧不起人,嫌弃伍家人配不上他了哼,他那个举人有比县老爷大吗?有比县老爷厉害吗?这回青灵妹子要嫁的楼兄弟可是比县老爷还要厉害的人,他比得上人家吗?」
「不说嫁得好这事,就说过去这一年伍家的变化,我看简家人早就把肠子都悔青了。」村民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在伍家院子里和大门外议论纷纷。虽然他们大多搞不清楚侯府所代表的真实身分与意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知道侯府很厉害、比县老爷更厉害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