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她被吓得逃出这具肉体了呢,没想到还在……何若薇没好气地调侃一番,“你说呢?我们两个差点要同一时间到地府报到,你说有没有事?也不知道是你命大还是我命大,命不该绝。”
“应该是你命大,我是沾了你的好运。”伊秋语松了口气,“否则我这摔到五脏六腑都移位的躯壳早已没了气息。”
“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能出来吗?如果可以帮我到附近勘查一下,哪边比较安全,我可不希望没摔死,却成为野兽们的晚膳。”
“你等等,我去观察一下,你在这边等我,对了,你先把火生起来比较安全,这山谷的景物已经快看不到了。”伊秋语交代一下后便离开。
何若薇忍着痛先生火,然后再处理自己两只几乎要报废的腿,今晚不先处理,日后她就别想走路了。
单墨寻两只手腕上各绑着一颗夜明珠,沿着陡峭的山壁缓缓摸索而下,可愈往下四周愈是幽暗,诡谲的白雾渐渐聚集在山谷下方,让他根本无法看清楚山壁情况,只能凭着感觉踩着凸起的石块一步一步往下。
他表示生见人死见尸,坚持下谷,苗队长本欲领着护卫跟他一同下来找人,不过被他拒绝了,并且撂下话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人他自己找自己救——君灼华的作为他看得一清二楚,令他恨得再也不想跟西疆王府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他也顾不得等到明天天亮,带上夜明珠照明便一人下到山谷,这山谷底下的树上长满不少藤蔓,像张大网一样,希望这张藤蔓绿色大网可以网住秋语,救她一命。
黑暗中突然有重物从上面掉了下来,重重摔落山谷,隐隐约约听到巨大的撞击响声,从这声音听起来,他应该也快到达谷底。
愈接近山谷底部他脚下步伐愈是谨慎,穿透那阴森诡谲的白雾,树影晃动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火光。
居然有火!
谷底不可能有人居住,野生动物也不会生火,唯有一个可能就是秋语平安,这火是她生起的。
一想到这里,他加快速度,前往山谷底下,脚一着地马上往火源处走去。
这片山谷幽暗寂静,除了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声外,没有一点其他声音,甚至连夜枭的声音也没听到,也许没有想像中的危险。
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拔出从苗队长那里借来的长刀,小心翼翼的行动。
但他不知道,他担忧万分的何若薇正美美的在吃烤野猪。
在她把火生起不久,去勘查情况的伊秋语就回来了,说谷底很是安全,没有什么猛兽,她便没有硬撑着移动,而伊秋语这样奔走,似乎感到疲倦,跟她说了声便回到身体里休息,她也靠在树干上假寐。
不料过没多久,附近突然响起巨大的“砰”一声响,将何若薇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捉起一旁篝火里的树枝,惊恐地看着四周。
举起手中树枝火光一照,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颗长了两根大獠牙的大猪头,她嘴角猛烈的抽了两下,当下第一个念头就是——难不成这头野猪从山谷上掉下来?
天上突然掉下一头猪,虽没有砸到她,不过也把她吓得不轻。
她用粗树枝当拐杖,慢慢地靠过去,瞧这头野猪摔得粉身碎骨,血流满地,她忽然想,这样刚好,她正饿着,这头野猪算是已经处理好,只要捡几块摔碎的肉块放到火边烤,正好解决肚子饿问题。
她挑了几块大小适中的猪肉,用细长树枝串过插到火边烤,烤好一尝,发现这烤野猪肉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吃,撒上一点调味粉就是人间美味。
就在她准备吃下第三根烤肉串时,黑夜的林子里闪过几道冷光,这让她眉头微蹙,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那挪动着的光点,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黑夜中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只看见反射着闪闪寒光的大刀,吓得她捣住脸惊声尖叫。“啊!”
“秋语、秋语,是我!”单墨寻惊喜的看着惊声尖叫的她,一把圈抱住她,在她耳边如释重负般的低喃,“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太好了……”
单墨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激动的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太好了,她平安无事,他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要是又有什么意外,他真不知道自己未来该如何?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有气息跟怀抱,她有些不太相信单墨寻也会在这里,她眨了眨眼,歪着头看着熟悉的侧脸。“单大哥……是你……”
他捧住她的脸让她与他对视相望,“当然是我,不是我会是谁?”
“单大哥,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我是下来找你的,不是掉下来的……”她人就在他怀中,可他却还是感到不太真实,手指微微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蛋,语气有些哽咽。
得知单墨寻不顾自身安危摸黑下到山谷找她,她突然有股想抱住他的冲动,看着他写满担忧的脸庞那瞬间,她的心底涌现很多说不清楚的情绪,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这男人就是她想要的男人,就是他……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单墨寻缓和自己的情绪,大掌摸着她的脸颊,关切地问:“快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性命无虞,可是两条腿都受伤了,暂时走不了,不过还好没断,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无奈的指着自己一只已经肿成猪脚的腿。
他松开她,蹲下身检视她的腿,“应该是掉下来时的撞击导致筋骨有些微错位。”她点头,“我检查过,这必须正骨,不过我一个人没法子。”
“我先帮你把错位的筋骨调回,等到天亮再处理,你这条腿恐怕就要废了,就就算没有废掉,恐怕也得花一倍时间调养回来。”
单墨寻为了家业,长年在外行走,粗浅的推拿正骨、治跌打损伤之法是必须要学的,否则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受伤,又没人帮忙,也只能等死或是等着当废人。
“那好,就麻烦你了。”她可不想日后太受罪。
单墨寻小心翼翼的帮她将鞋子脱掉,双掌按着关节跟穴位,确认伤势。
“你放松心情,别出力……”
他一边说话,双手忽然一扭,何若薇的腿一转,只隐隐约约听见“喀擦”两声,而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啊”,响彻夜空回荡在整个深幽山谷。
那突如其来窜上脑门的疼痛,让何若薇的眼泪瞬间飙出,脏话也是。
单墨寻喘口气拍拍她本来骨头错位的地方,“好了,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走了,不过今晚可能会有些疼痛,你得忍耐一下。”
被这么一整,她疼得冒汗,磨着牙喘着大气,“你要动手之前,难道不能先提醒一下吗?”
“提醒,你就有可能会不自觉的出力,这样反而会受伤。”他拿出帕子为她擦掉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你是大夫应该很清楚这点才是。”
“但我现在是伤者。”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好了,先喝口水,靠着树干休息一下。”他扶着她小心的靠在树干前,这时他才看到不远处那小山似的野猪尸体。“这里怎么会有只死掉的野猪?”
“不清楚,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只飞天猪从上面掉下来。”
“上面?”他瞄了眼山谷上头,“这头野猪有可能是攻击西疆王府护卫们的野猪。”
“野猪又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拿出随身匕首又割了块猪肉下来放到火边烤,“那群野猪不知怎么的又回头,朝着王府那一群人攻击,当时我急着要下到山谷找你,就没有加入那一场混战,我下到中途似乎也听见重物坠地声,想来就是这头野猪。”
“苗队长他们武功高超,应该会没事才是……”她虽然不喜君灼华,不过对于王府那些护卫并不讨厌。
“也许吧,我可不想管。”单墨寻一脸厌恶的说,“待我们脱困回到京城后,哪怕会为单家商队带来麻烦,都得断去跟西疆王府的合作,否则难保哪一天单家不会毁在君家之手,我父亲是对局势看得非常清楚的人,相信会同意我的建议。”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君灼华骄纵又恶毒,做事全凭自己喜恶,而且不会动脑子,偏偏她是西疆王唯一的孩子,参与单家跟君家的生意是迟早的事,谁知道她插手之后会怎么做,西疆王也不可能时时约束她,与这种人合作非常危险,我不能拿整个家族未来开玩笑。”
“你说的是,就算她不害你,也可能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认同的点头。
“再者,只要与君家的合作关系存在,我就永远会被人情困住,难以摆脱君灼华,我是不可能娶她的。”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冽,语气坚定地说。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能掌控的啊,她是郡主,又深得太后、皇上的疼爱,只要去求赐婚就好。”
单墨寻摇摇头,“皇家女子们的婚姻都是筹码,不可能随便许配,更何况商人又排在末流,皇上就算再疼爱她、就算看重单家所缴的赋税和商路,也不可能下旨赐婚。”
“难道不会有什么意外?”何若薇忧心地说。
“除非哪天单家成了皇商,有品级,才有可能。”
他这么说,让何若薇突然想到一事,“单大哥,有一事我一直感到奇怪,单家可以称得上是骊国的首富,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为何皇商没有单家的位置?”
“皇商头衔很好听,权力也大,但相对风险也高,只要一不注意,便会全族灭亡,我父亲将这一切看得很清楚,因此从不去争取皇商资格。”单家一向跟皇家朝堂保持距离。
何若薇明了的点头,又好奇的问:“是说,你的爹娘长辈没有劝你接受君灼华吗?或者干脆上门提亲?反正皇商之位对你家是手到擒来,而且有个君灼华在,跟皇家打交道的风险就会少很多吧。”
“单家的长辈是不会允许娶一个祖宗回来的。”他嘲讽一笑,“娶那女人只会闹得家宅不宁,生意又怎么会顺?得不偿失。”
何若薇沉默了下,觉得他说的还真有道理,“可是……虽然有君灼华的因素在,但你至今未娶妻,你父母不紧张吗?”
“你也许不知,单家的第一条祖训就是,不许单家子孙纳妾。”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何若薇还是讶异的低呼,“什么,真的吗?”
“后宅女人多便会导致家宅失和,才有此祖训,而既然只能娶一人跟自己过一生,自然都要用心挑选,因此单家人娶的皆是自己所爱慕之人,门第倒是其次,我父母也不逼迫我。”他凝视着她说。
“居然是这样!”真让她感到惊诧,在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竟然会有么开明的家族。
“除非是我自己中意的姑娘,否则我爹娘不会请人到女方家提亲。”
看来君灼华要嫁给单大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虽然真心换绝情很惨,但想到君灼华的所作所为,何若薇实在难以同情她,再者感情的事讲的是你情我愿,总不能她喜欢单大哥,单大哥就一定要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