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楚楚坐在铺设在沙滩上的橘黄格子野餐垫上,含笑凝望那在白色浪涛里,迎风冲浪的费奇。
她的身旁搁放着三明治、色拉、水果等各式精致餐点,正等待着他从海里回来时享用。
一大早,她便被费奇从床上挖起,说是要利用自来水管线更换,多出的假期,进行之前他们未完的海边约会,原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未料,当她被他拖出门时,才意外发现他竟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不管是野餐垫、食物、饮料,甚至是防晒的遮阳伞,每一样他都细心的预备好,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将上次那场未完的海边约会,进行到底了。
一想到这里,她唇边笑意不禁更深。
看着费奇昂然站立在冲浪板上,随着汹涌波涛旋转、翻腾,每个动作都恣意流畅的宛如一首优美的乐曲,在卷浪中轻浅滑过,将极限的力与美,随着白浪起伏,完美的展现在人前。
她屈着膝,撑着下巴,目光温柔的盯望着海里的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享受够了逐浪追浪的刺激快感,爬着自己湿透凌乱的金发,以长臂挟着冲浪板,噙着她熟悉的迷人微笑朝她缓缓踱来。
“今日天气不错,很适合游泳或冲浪,怎么就待在这里,不跟我一起下水玩玩?”他接过她递来的冰饮,仰首几下便将它灌光,然后笑咪咪的褪去上身的紧身黑色冲浪衣,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
见到他健壮性感凝着水珠的赤裸胸膛,尽管这几日已与他发生过多次亲密关系,看过多回的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微微红了脸。
“我不会游泳,冲浪这种困难的运动更不懂怎么玩,还是在岸边看看海就可以了。”她摇摇头,顺便取过条毛巾,跪坐起身,为他擦拭一头湿发。
虽然他的身体十分强壮,但刚玩过水,还是将湿透的头发弄干比较好,免得海风一吹不小心感冒了。
“呵。”闻言,费奇发出轻笑,抓住她为他拭发的手,将她一把拉到身旁。
“你跟我嫂子还真像,都是怕水的胆小鬼,一看到水,连脚都在发抖了。”他取笑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鼻尖亲昵刮过,引起她怕痒的闪躲。
“嫂子?”是他的家人吗?
“嚼,我家嫂子,她有恐水症,所以一见到水,就跟见了什么恐怖的怪兽似的,有多远就跑多远,若是逃不掉,便是扒着身边的人,像只无尾熊,死都不放手。”彷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突地发出轻笑,深邃的蓝眸不自觉地温暖了许多。
“她……是你哥哥的妻子?”她不禁好奇的探问。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有关自己的事,他的家人是什么模样呢?
“不,不是我哥哥的妻子,而是,嗯……”他皱眉沉吟着,似在思考该如何解释对方与自己的关系。
“应该这么说,她是我过去顶头上司也就是Boss的老婆,亦是我房东刚新婚没多久的小妻子。”
这样解释,她应该听懂了吧?
“啊?”顶头上司?Boss?房东?
她茫然的瞅着他,脑袋一团混乱。
这么多身份,全是指同一人吗?
看她傻愣愣的模样,他忍不住失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进一步解释。
“以前因为工作的缘故,所以我在国外结交了一群可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老大,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因为某些原因,他决定辞职离开工作团队,到浮摩沙这个南方小镇定居,而我们也因为厌倦了长时间不断在各国间漂泊的工作,一同离开团队,跟随他来到这里。”他隐隐提及过去的工作,却不打算告知她详细的内容,怕那污秽血腥的世界会吓坏了她。
“海岸边那家叫作无名的小小咖啡厅,便是老大与嫂子一同开的,我们就住在咖啡厅楼上,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如同一家人般一起生活、互相关心。”
对他这个打小便无父无母,从寄养家庭离开后就四处流浪的人,他们便是他的亲人。
“是吗?”他的家人吗?
楼楚楚呆呆的望着他,看着他聊起兄弟们神采飞扬的模样,内心不禁羡慕又有些黯然。
原来他是有家的,拥有等待他归去的一群温暖家人,真好……
“这次会住到你家,也是因为我在某些事上惹恼了老大,所以才收拾行李特意出来想避避风头,不料,却在路上意外遇见你,再之后的事你都清楚了。”他挑高眉睨向她,并在她红润的唇上偷了个吻。
“嗯。”她点点头,笑容却显得勉强。
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费奇微蹙起眉,狐疑的开口。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刚才她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才一转眼,便变得闷闷不乐?
“没事,”她摇头,“我只是很羡慕你有这么多关心你的家人。”
羡慕他,拥有这样一个每当受伤或是伤心难过时,能够回去疗伤的避风港,以及那样多关怀在乎他的家人。
闻言,他笑了,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他忽然站起身,将她由野餐垫上抱起。
她发出惊呼,揽勾住他的脖子。
“费奇?”他抱着她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你跟小鬼也是我的家人,打从你属于我的那一刻起,你们便已是我家的一分子。怎么,难道你打算把我排除在你和小鬼两人的生活之外吗?”这可不行,她早已被他认定是他的女人了,她别想甩掉他。
他恐吓似的作势要扔她下水,吓得她猛抱紧他,连连摇头嚷叫道,“没有、没有,我从没这样想过!”
相反的,她才是那个恨不得他永远留在她与小柚身边别离开的人。
听见她的回答后,费奇这才满意的又收回动作再度抱紧她。
“这才是我的乖女孩,等小鬼回来后,我便带你们回去见见我的家人们,介绍你们与他们认识。”相信他们一定会喜欢她的。
“嗯。”她搂紧他的脖子,露出幸福的微笑。
“太阳越来越大,走吧,我们也该回家了。”他放下她,转身走上沙滩,收拾完一切,然后,侧过身,眉毛轻扬,朝她伸出了手——
楼楚楚眼一亮,粲笑的将自己细白的小手搁放到他的掌中,两人双手交握,十指紧扣,在嘻闹谈笑中,缓慢跛向回家的方向。
结束了愉快的假日约会,两人甜蜜的牵着手,一面闲聊说话,一面提着野餐篮散步回家。
当他们回到自家那栋白色小屋前,楼楚楚发现,有一名身着浅色风衣的陌生男人正站在他们家的白色围篱前,背对他们静静望着屋子,彷佛在等候什么人似的。咦?这个人是……
看着那男人的身影,楼楚楚不禁疑惑的在心里猜忖着。
他看起来好眼熟,好像是……对了!是那日与费奇在海滩射击决赛上,争夺二、三名的选手。
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男人双手插在风衣里,楼楚楚隐约可以由他侧面如刀刻般的坚毅下颚,与无时
无刻绷抿的薄唇瞧出,这人似乎鲜少微笑,是个冷漠又不好亲近的人。
但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前呢?
正当她还想不到原因时,身旁的费奇已对那男人开口。
“你怎么来了?”
奥斯闻声,缓慢转过身面向他们,她这才发现眼前这穿着风衣的陌生男人,竟然有双神秘的碧绿色眼眸。
“出了点事,需要你帮忙。”他轻瞥过两人牵握的双手,嘲弄的扯起唇。
“你们认识?”楼楚楚听了不禁诧异的抬头望向费奇。
“嗯。”费奇只是应了一声,当作回答。
“那,我先进去好了,我看你们好像有重要的事要谈,就先不打扰你们。”她主动接过费奇手里的野餐篮,对那陌生男人招呼似的微微点头,羞涩的笑了笑道,
“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便推开前院围栏矮门,径自进屋去了。
待她离去后,费奇这才转头正眼看着奥斯。
“究竟发生什么事?”
奥斯由风衣口袋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收到消息,勒斯在德国执行部队秘密任务时,疑似遭人出卖泄露行动,目前行踪不明,上头那些家伙为了隐瞒曾秘密派遣人员监视的事实,向德国全盘否认勒斯的存在与身份,头儿已经决定前去救援,派我来通知你,需要你帮忙追踪勒斯的所在地,并侵入部队的防卫系统,调出勒斯这次任务的详细内容。”
总归一句,勒斯就是被那些人当成弃子抛弃了,并打定主意要牺牲他来维持国际邦联的稳定,若是无人前去救援,勒斯势必无法活命。
头儿一得知消息,便立即决定要前往德国救援,虽然他们早已离开部队,但毕竟勒斯曾是与他们一同奋战过的队友,无法眼睁睁坐视他身陷险境。
费奇表情严肃地审看着手中的数据,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收起文件。
“什么时候出发?”
似是看出他眼底隐藏的挣扎与那一丝不舍,奥斯轻嘲的吐出答复,“立刻。”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老大,我收拾好东西后马上回去。”
楼楚楚清洗完野餐盒,才由厨房里步出,正巧瞧见费奇推门进屋的画面。
“咦,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嗯。”
“你的朋友呢?他走了吗?”原本她还想,等她整理好东西后,请他进来喝杯茶呢。
“他有事先走了。”他走到她身旁,见到她湿透的双手,眉头微拧,抽过一旁椅子上的毛巾,细心为她擦着湿手。
“是吗?”她心里一阵甜蜜,任他执捧着她的双手,一根一根的拭干手指,“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刚刚看他们在门外谈得那样表情凝重,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他动作一滞。
“楚楚。”他突然开口唤了她。
“嗯?”她睁着黑亮的大眼,疑问的看着他。
“临时出了一些事,我必须离开一趟去处理,刚才那人是来通知我的。”他将奥斯的来意简单的告知了她。
听到这里,楼楚楚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瞬间隐没消失。
“你要……离开了吗?”他这就要走了?要离开了?
“只是暂时的,等事情处理完毕后,我就会回来。”他扔开毛巾,见到她脸上那乍闻他要离开,茫然好似失去一切的怔然表情,不忍的伸手抱住她,“就离开短短的几个星期,不会太久的。”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像他所说的,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可为什么她的心却告诉她,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他们在一开始就注定要分离的结局终于来临。
她朝他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只是那夹带的浓浓哀伤,瞧了叫人忍不住心疼。
他眸光复杂纠结的凝望着她,微微叹口气,忽然伸手扣住她后脑,深深吻住她颤抖的唇,将她无声的哽咽与伤心,全数吞吻进他的腹中。
“嘿,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似的。”他低头将额轻抵在她的额上,开玩笑似的低哑说道,“不过是分开一小段时间,就当作我接了份工作,必须离家出门一趟,等事情办完后,我就会回来你身边了。”
他笑着安慰她。
是吗?他会回来吗?真的会回来吗?
楼楚楚的心里不断浮涌起这句问语,她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
其实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很早便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可为什么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受不了那像是被人割裂心脏般的剧烈疼痛,痛得她双眼泛红,酸涩的想要掉泪……
“我答应你,事情一办完,我便会尽快赶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哪里都别去,就等着我回来,好吗?”他轻吻着她的发顶,恋恋不舍的要求道。
等他回来,他便遵守他给予她的承诺,正式带着她与小柚,介绍给他的家人们认识,再也不离开她。
“好……”她隐忍着眼里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勉强从笑容中挤出这个好字,但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的笑有多么的哀伤与苦涩。“我等你……”
她缓缓闭上眼,环手拥抱住他,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滴坠到他看不见的角落。
“我会等你……”她会紧守着这个渺小的希望,在这里默默等待着他应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