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未曾多想,因此拒绝了她,并要她回房照顾江天舒。等走下楼的时候,我曾听见楼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当时以为是有人摔了一跤,因此并未回去查看。等到天明的时候,我与仆从一道回到酒楼,与酒店老板一起打开房间的门,这才看见黄鹂倒在床榻上,全身赤裸,而同样全身赤裸的江天舒却依然呼呼大睡!做了这等坏事,他居然还能呼呼大睡!实在可恶!”
说到后面,江天啸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看向江天舒的目光也几乎要喷出火来。
江天舒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很不服气地反驳,“不是我干的,何况我根本不知情,自然睡得着!”
唐棣对江天舒说道:“江天舒,对于四殿下的指控,你可承认?”
江天舒睁大眼睛看着唐棣,很奇怪的说:“指控?他说了一通废话我干么要承认?他又没亲眼看见我杀人!大人啊,四殿下与我是有仇的,当初我们一起参加青山书院的入学考试,我们并列第一,后来谢国师再举行考试,最后谢国师选中我却没有选中他,四殿下因此觉得谢国师的眼光有问题,觉得是我害他丢了面子,因此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先入为主,认为是我干了坏事。大人,您可是最公正廉明的,您与我没有偏见更没有仇恨,您可要公正审理,不能再出差错啊。”
江天舒后面这番话,语气恳切,谆谆教导,循循善诱,露出一副殷切盼望的神色。
想不到这当口还被江天舒逮住机会教育了一顿,唐棣恨得牙痒痒,真的很想就这样做出一桩冤案,先将眼前这个青鲤帮帮主灭了再说!
但是青鲤帮的人这么多,一个应对不善,青鲤帮作起乱来,即便有御林军镇压,京师的平民百姓就要受苦了……不过青鲤帮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干脆借这个机会将这个毒瘤给灭了?京师即便会乱上一阵,这种代价还是付得起的……
再说了,青鲤帮潜伏京师这么些年,江天舒这个青鲤帮帮主手上人命也不在少数,虽然那些人的确都有该死的地方,但是他仍没有资格杀死他们!
想到了这些,唐棣脸上的表情就有几分狰狞了。不过他很快将脸上的表情收起来,淡淡问道:“江天舒,你认为四殿下的指控不能成立?”
唐棣现在恨不得立即将江天舒押赴刑场,但是江天舒方才的那些话,边上的人却是听明白了。
江天舒的话里提到了一个人,谢国师!
众人才想起来,原来江天舒是谢国师的亲传弟子……虽然谢国师不大愿意承认这个亲传弟子,但是他毕竟是亲传弟子啊,于是下面闹哄哄的声音顿时安静了。
刑部尚书尚天明与唐棣同属于文官阵营,这次前来监审就是给唐棣撑腰来的。
他转头看着宗正大人,沉声说道:“宗正大人,这个案子已经非常明了,人证物证俱在,但是江天舒却死不承认,所依仗者,不过就是他的皇家宗室子弟身分,以及他是谢国师亲传弟子的身分罢了。请问宗正大人,这等关头,您是否可以代表宗人府,剥夺江天舒皇家宗室子弟的身分?”
尚天明这话一出,下面的听众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大家一起兴奋起来了。
这是要动真格了!
为了这场审理,皇上已经表示,暂时剥夺江天舒的雍王世子身分,现在,刑部尚书大人居然要剥夺江天舒皇家宗室子弟的身分!
宗正大人看着江天舒,脸上掠过一丝怒意,沉声说道:“可。”
尚天明又转向江天舒道:“本官与谢国师交情已逾二十年,阴差阳错,你居然投入了他的门下,这是谢国师一辈子的耻辱。本官这就传信给谢国师,请他将你逐出门下。”
江天舒摸摸脑袋,很认真地问:“大人,您知道我师父的行纵?麻烦您写信告诉他,要他赶紧回来,再迟下去,他的徒弟就要被人整死了!”
尚天明气得发抖,对唐棣说道:“既然他现在还卖乖贫嘴,那就不用看着谢国师的而子了,你动刑吧,谢国师回来怪罪,我一力承担!”
尚天明发话,唐棣顿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一松,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先打二十个板子!江天舒,你招还是不招!”
四周的衙役上前来拉着江天舒就要动刑,江天舒鬼哭狼嚎的挣扎。
外面的银杏却是顾不得了,冲上前抱着江天舒尖声惨叫道:“大人,您不能屈打成招!”
有银杏领头,其他几个姑娘也顾不得了,香菊也冲进公堂抱住江天舒。
春桃则是冲进来直接指着尚天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头子就知道顶着一张公正的面孔,却不知道私下干了多少草菅人命的坏事!”
衙役们到底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虽然他们仗着衙役的身分也做了很多狐假虎威的事儿,但是唐棣一直教导他们对百姓要有礼貌,但现在这几个姑娘到底算是恶人还是算做百姓呢?要他们对这么漂亮的姑娘动手,真真是下不了手啊。
尚天明气得发抖,骂道:“咆哮公堂!一起拉下去,鞭笞,鞭笞!”
唐棣也是大怒,喝道:“衙役们,将这几个姑娘拉下去!如果她们再敢说一句话,就一起鞭笞!峻崎国律法,咆哮公堂者,鞭死无过!”
居然这么闹开了。江天舒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安慰自己的侍女们,“得了得了,二十下板子又不会死人,当初你们无瑕姐姐经常打我手掌心,我都已经锻链出来了,根本不怕疼,别担心了。”
虽然被江天舒这么安慰着,但是三个姑娘还是哭成了泪人儿,挣扎着被衙役拉下去了。看着面前主仆情深的场景,下面一群花魁娘子也都是泪眼婆娑,只是唐棣已经发话下来,大家也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外头就响起了一群姑娘的抽泣声。
其他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目瞪口呆。看了多次公堂审案的热闹,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看着一群美女为这个纨绔落泪,一群男人忍不住摸摸鼻子,再度哀叹美女不长眼睛,哀叹自己怎么没有桃花运,不一而足。
已经有衙役快手快脚地将行刑用的长凳搬过来,将江天舒给架上去。
江天舒一声惨叫,叫道:“千万别将我打死啊!”
唐棣板着脸,厉声说道:“如果你连二十下板子也吃不下,那绝对不是本官的问题!”
江天舒就叫道:“你这是草菅人命,你这是要屈打成招……真的很疼……疼啊!”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来,听者无不动容,姑娘们更是泪眼婆娑了。
唐棣突然大步上前,对边上一个衙役叫道:“陈三,你再也不用在承天府做事了,今天就领了最后的俸禄走人吧!”
陈三愣了一下,举着板子说道:“大人,属下很用心做事,为何要赶属下走……”声音却是有些心虚。
唐棣却伸手扯下了江天舒的裤子。
江天舒惨叫道:“唐大人,本人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江天舒的表演让外面的人禁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众人一起怔住了。
原来唐棣一把扯下江天舒的裤子后,竟从他的江天舒的裤子里掏出了一张大大的牛皮。他冷笑了一声,将那牛皮扔在地上,喝道:“继续打!二十下,一下也不能少!如果不小心打死了也无所谓,这等恶人本就该死!”神态竟然是毫不掩饰的杀气腾腾。
江天舒叫道:“唐大人,你这是要公报私仇,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我要抗议……”但是他整个人却被唐棣快手快脚的死死地捆在长凳上。
唐棣俯下身子,对着江天舒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你可听说过一句话,不做死就不会死?”
江天舒顺势发出一声哀嚎。
衙役的板子再度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江天舒还来不及惨叫,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且慢!我要来作证!”
那声音清亮悦耳,其中又带着一种让人听着有些心惊胆战的威压。
一瞬间公堂内外竟然安静下来了。
江天舒也忘记惨叫,努力扭过头往外面看去。
此时众人已经自动分出了一条道路。
方才说话的少女缓步走进来,五官相貌其实一般,身上穿着蓝紫绣球天丝对襟窄袖和百鸟争鸣兰色月裙也只是半新不旧,但是她那眼神与仪态,却美丽得让众人愣愣失神。
几乎所有的人心中都是这个念头——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少女!
一个看热闹的书生忍不住低声念叨起来,“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采,长啸气若兰……”
不单单男子失态,就是在场无数的花魁娘子也禁不住睁大了眼睛,有的暗暗在心底惭愧,也有聪明的却是努力观察,想要学习模仿。
而原本痛哭流涕的三个丫鬟,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同时叫道:“无瑕姐姐!”
无瑕缓步走来,对周边的花魁娘子们颔首示意,这群花魁娘子纷纷往后让了一下,也对无瑕点头。
不知哪家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举起胳膊,大声叫道:“无瑕姐姐,加油!”
无瑕微笑点头,说道:“好,我加油!”
于是,一群姑娘都将胳膊举起来了,大声叫起来,“无瑕,加油,无瑕,加油!”
那喊声竟然颇为整齐。
于是江天舒也颇为兴奋的跟着叫了一声,“无瑕,加油!”
无瑕却抬起眼睛,狠狠瞪了江天舒一眼。
江天舒急忙将头低下,再也不敢作声。
接着无瑕款款上前,公堂上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她。
唐棣示意行刑的衙役退下,沉声问道:“来者何人?”心中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难怪江天舒豁出命来也要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实非常人!
唐棣是见过无瑕的,那时他觉得无瑕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是让人惊艳的那种,但是今天一出场就先声夺人,还将一群人的目光都勾得发直!
她的相貌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在细微处加以修饰,重要的是她的神情气度、行走仪态,没有一处不是最完美的,瞬间就将自己的美丽发挥到了极致!
琅琊第一侍女,果然名不虚传!
无瑕看着唐棣,声音淡淡的,“民女水无瑕,曾为江天舒侍女。”
唐棣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为何来此?”
无瑕沉声说道:“为江天舒翻案而来。”
唐棣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凶案发生之时,你人可在那处酒楼?”
无瑕摇摇头,“我当时已经与江天舒解约,当然不在那处酒楼。”
唐棣一拍惊堂木,呵斥道:“你既然不在现场,未曾亲眼目睹,如何为江天舒作证?”
无瑕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江天舒的案件另有蹊跷,江天舒是被冤枉的!”
唐棣咬牙问道:“证据何在?”
无瑕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证据。”
不管堂上堂下,众人都等着无瑕拿出证据来,不想却听见这么一个荒唐的答案,于是旁观的百姓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好在众人怕被唐棣判扰乱公堂之罪,倒是不敢大声嘲笑。
唐棣皱眉说道:“你算是什么证据?”
无瑕嫣然一笑,所有人的眼底顿时明媚生花。
“四殿下、宗正大人、刑部尚书大人、唐大人……请问我美不美?”
这是什么话?四位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都觉得无瑕在胡言乱语,于是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但是无瑕说话的声音很响亮,江天舒听见了,外面的观众也听见了。
江天舒就先叫起来,“你当然美,美极了!”
外头一群无赖闲汉也大声叫起来,“美,当然美!外面的花魁娘子都被你比下去了!”
萧素素忍不住抿嘴笑道:“无瑕姐姐,你当然是最美的。”
无瑕脸色一肃,沉声说道:“四位大人,你们请看。”说着话,她缓缓地抬起胳膊,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皙晶莹的肌肤。
想不到会见到这般香艳场景,下面一群无赖汉子们抓紧时间睁大了眼睛,也有严正守礼的书生很快就将眼睛闭上了,然后又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唐棣喝道:“你在做什么?”
无瑕将自己光裸的手臂举起来,“大家请看。五岁那年,我师父给我点上了一颗守宫砂。如今守宫砂依旧存在,足以证明,我水无瑕并没有与男子发生逾越之举,我与江天舒之间也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唐棣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这般举动,只能证明你严谨自持,与江天舒这个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无瑕淡淡笑道:“我这样的美女,江天舒尚且没有动手,何况那个黄鹂姿色只是平平,除了四殿下,基本上没人看得上。”
虽然说无瑕自称美女,未免有自夸嫌疑,但是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暗暗点头,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人反对。
无瑕这话暗中含着讥讽江天啸之意,但是江天啸也顾不得了,当下叫道:“江天舒与你之间没有发生关系,那是因为你厉害,江天舒不敢碰你,这与江天舒奸杀我的侍女有什么关系?”
无瑕不理江天啸,只对唐棣躬身说道:“唐大人,我要另外请几位证人上场,大人可否准许?”
唐棣冷眼看着无瑕的表演,他对无瑕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要知道这个水无瑕到底用什么办法来帮江天舒脱困。当下点点头道:“你既然有证人,那就请上来吧。”
他竟然不自觉地用了一个“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