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简直是笑话!
她当他又蠢又好色吗?喝了酒见了个美貌的女人,就糊涂到不辨是非了?
鬼戎心中怒火已起,十足厌烦,恨不得将之一脚踢开,但念着她是弟弟的女人,又是艺娘的姐姐,到底捺下性子,听她还有什么诡辩。
他顺气后,冷冷问道:“你要救文贵妃的命?这么说来,朕和文贵妃倒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文知书正陶醉地想像皇上被她的陈情感动,又被她的美貌俘虏,马上就会宠幸她,然后她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又像以前一样独宠后宫,连现在耀武扬威的文知艺都要被她压在底下。
她只顾着作美梦,哪里感觉得出鬼戎的怒火?如果是机灵的人,现在早认清楚了形势,抱着皇上的大腿苦苦哀求,兴许还能全身而退,可她偏偏蠢得无可救药,急着在皇上面前表功。
“皇上,文贵妃是臣妾的妹妹,姐姐自当是要保护妹妹的。当时皇上没有禀明身分,臣妾惊慌,想着昭仪的分位到底要比才人高,文昭仪宠冠后宫的名声也早已传扬了出去,如果让妹妹顶替了臣妾的身分,或许她逃脱的机会比臣妾大……”
文知书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她越说越觉得气氛不对,周边的空气像是结冰了一样,那股压力正是来自高高在上的鬼戎。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皇上根本不发一语,这下几乎不敢抬头,只觉得他锐利的视线剌得自己头皮发麻,连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鬼戎极讨厌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她当时怕死,让艺娘顶替她,艺娘却一声不吭,不为自己辩解,两个人一比,高下立见。而这无耻的女人竟然颠倒黑白,把自己当个昏君一样欺骗,鬼戎觉得此女野心太大,在黑达身边也不安全,再不能留,心中顿起杀机!
凝滞的冰冷让文知书再也忍不住地打破沉默,她抖着嗓子说:“皇、皇上……”
鬼戎挑起她的下巴,刀砍斧凿的俊脸冷酷无情,他挑唇冷嗤一声,满眼的轻蔑,文知书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没被自己迷惑住,心下一凉,腿一软,瘫倒在地。
可他却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没有像逗文知艺那样温柔,虽然握着她的下巴不让她逃开,却是舍不得伤她的。但这个女人可不是艺娘,他毫无怜惜之情,甚至觉得这女人是个祸水,可能会害了他心爱的女人和弟弟。
文知书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扭断了,却逃不开他恐怖可怕的瞪视。
“你就是用这番说词迷惑黑达相信你,是吗?”
她想摇头,想说不,可是既做不到,也说不出口,她的小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一个自不量力的女人,当日你跟文贵妃一起,就算你说你是文昭仪,朕也不会要你!你现在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王爷的侧妃,你有几条命,竟敢擅闯朕的地方,厚颜无耻地勾引朕,你藏的是什么心?!”
文知书眼前一阵黑,皇上这明明就是动怒了,要她的小命啊!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想死啊,她不要死啊!
在文知书即将丢命的关键时刻,门外却响起女子的声音,是朱贵妃。
朱赫见皇上去了良久,便禀告皇后,说要去看看皇上,担心他身体不适,也替皇后转达一下关切之情。
娜仁欣然点头,朱赫把文知艺也硬拉来了。
在皇后面前,还有这么多人盯着,自然不想让外人坐实了两个贵妃之间不合的传闻,文知艺便点头跟了过来。
两人走到偏殿,就看到同福和几个服侍的小太监端着醒酒汤,却低着头,一副很紧张的模样,文知艺便知道里边出了事,不由得心头一紧,有点担心起来,再转头看朱赫,却见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同福一见两个贵妃连袂而至,里头又闹成那样,心知必定是不好收拾的场面。奴才最怕遇到事情,尤其是皇帝近前伺候的奴才,皇上高兴了是大赏,皇上不高兴了,第一个找气撒的也是他们。
“你们怎么不把醒酒汤端给皇上?这药都快凉了。”朱赫问道。
几人立刻行礼,同福回道:“奴才见过朱贵妃、文贵妃,里面、里面……”
文知艺是真的不想进去,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正欲找个理由走开,朱赫却强势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文妹妹,都走到这里了,也不知道这帮奴才在怕什么,皇上平时那么宠你,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文知艺不好找借口推脱,只能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只是皇上歇息,我们不好打扰,我也是担心得很。”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朱赫也不给她反驳的时间,扬高了嗓音朝里面喊,“皇上,臣妾与文贵妃来看你了,皇后担心皇上龙体不适,特嘱咐我们两个过来伺候,皇上,臣妾们进来了。”
说完也不待里面回答,硬拖着文知艺走了进去。
文知艺身材娇小孅弱,哪里是朱赫的对手,脚步有些踉跄,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进了门后,她方站定,整理好衣物,待气息平定,才感觉出气氛诡异。就连她身边的朱赫都愣在原地,动都不动。
文知艺一抬头,视线正对上看过来的鬼戎,被他眼里的阴狠冷驽惊住了,再仔细一看,他手里抓着一个女人的脖子,那女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整个人呈现诡异的姿态,人的脖子再长也有个限度,这种样子被人掐着,她毫不怀疑,下一刻,那女人的脖子也许就要断了。
她正要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却听朱赫连声惊叫。“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哪来的女子?你们、你们……”
朱赫似乎就是来搅局的,也不怕皇上震怒,一步走到那垂死女子面前,看了一眼,惊道:“这不是大王爷的侧妃,文贵妃的姐姐吗?”
她往文知艺看过来。“你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她可是你的客人啊!”那口气似乎是文知书出现在这里,文知艺应该是知情的样子。
文知艺身子猛地一抖,眼神来回在鬼戎和文知书之间梭巡,两个人衣服都很散乱,姐姐披着头发,皇上头上的帝冕也拿了下来,龙袍大敞,脖子上的领扣也解开,姐姐更不用说,外衣丢在地上,只穿着中衣,楚楚可怜地跪在那里。
她心头立时如万针穿剌,鼻子一酸,剌得眼睛疼痛,眼泪就要流下来,但仍死命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能保持面上平静。
她木着脸说:“朱贵妃问我,我也想问问皇上和姐姐呢。”
文知书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文知艺突然出现,那就是活生生的救命稻草,她哪里会放过?
趁着皇上松手,她没命地往文知艺的身边爬,哭叫着。“妹妹救我,妹妹救我,皇上要杀我,我不要死啊!”
文知艺看向鬼戎,语气冷静地问:“皇上,能告诉臣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跟一个女人解释?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而且文知艺不信任的眼神,让鬼戎心里也起了怒火。
那小脸对他从来就没这么冰冷过,好像她直接给他定罪后,占着自己有理就要质问他、蔑视他。他可是皇上,九五至尊,今天莫说他没宠幸她姐姐,就算他真宠幸了,她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朱赫见识过鬼戎以前对待女人的不在意,文知艺自跟了鬼戎就被捧在手掌心。没见过他的恶劣,自然会仗着他的疼宠问出不该问的话,而她要的就是这个。
好戏看到现在她也够了,再看下去,说不准会延祸到自己身上,也会惹得皇上怀疑,于是朱赫蹲身行礼。“皇上,看来你跟文贵妃姐妹有要事相谈,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鬼戎心里正烦躁,又怨她带着文知艺过来,不禁冲口而出:“滚!”
朱赫脸色煞白,心里不服气,却不敢辩解什么,快步退了出去。只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往里瞪。
最好那两姐妹这次触犯龙颜,一个死一个被废,方能解她心头之火!
此时的鬼戎,觉得自己堂堂的皇帝,竟被个女人逼得尴尬无比,心中不可谞不火。
他不答话,文知艺却不像平时般顺从,像是看不到他铁青的脸色,逼问道:“皇上与姐姐发生什么事?为何要置姐姐于死地?”
姐姐的美貌她自叹不如,这种情形之下,两人没发生什么简直毫无可能,他是皇上,虽然她自跟他以后椒房专宠,可也不会真的傻得以为他日后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笑自己平时想到这里还觉得没有什么,只要皇上不忘了她,等她有了孩子后,她把注意力放到孩子身上便是,可今天直接面对,那种背叛感和嫉妒几乎让她灭顶。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亲姐姐,那个根本不把她当妹妹看的姐姐!
她以为他了解她的处境,知道她的可怜,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他在酒醉之时宠幸了姐姐,等酒醒之后又后悔,要杀了她?
她平时很理智,现在却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既不想面对,也不愿面对。
“皇上不说,就是臣妾不该知道对吧?那臣妾也同朱贵妃一般,滚就是了!”文知艺第一次跟别人赌气,而且还是很不明智的跟手握她生杀大权的皇帝赌气,她知道自己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了受伤的感觉。
文知书见她要走,哪里会肯,她还得靠这丫头救命呢。“贵妃娘娘,求你救我,我没做什么,皇上却要杀我!我若死了,我娘怎么办?她若伤心起来,我真不知道她会如何,若做下什么糊涂事,家里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文知艺脚步一僵,这才想到姨娘。如果文知书出了事,大太太一定不会放过姨娘的!
见她要走,鬼戎也来拉她,虽然生气她质问自己,可也不愿让她这样气冲冲地离去。
可他刚碰到文知艺,她就反射性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鬼戎的脸色瞬间变黑,自出生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种对待?他不怒反笑,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将她圏进怀中,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他。
“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朕是谁?天下之君!你一个后宫嫔妃竟敢不屑于朕,你有几个脑袋敢看不起朕?”
文知艺被迫抬起眼睛看他,满脸失望、生气、愤怒。“皇上是不是也要杀了臣妾?”
她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终于滑落下来。
“臣妾真的厌了,这宫里的一切都压得臣妾喘不过气来,臣妾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就怕下,刻惹到了高位的人,性命不保。臣妾也是人,还是一个弱女子,经历国变,从前朝的才人变成皇上的贵妃,人人都道臣妾幸运,可臣妾宁愿不穿锦衣,不戴华饰,只求安稳平静的生活。
“可皇上,臣妾身在深宫,没有一天不害怕,怕皇上如今天这般翻脸不认人,怕臣妾被躲在暗处的嫉妒暗箭夺了性命,如果一个贵妃之位带来的就只剩下害怕、算计,臣妾要它何用?!”
她竟然敢说不要这个贵妃之位!
鬼戎大怒,手已经扬起来,文知艺虽然生气,可也知道怕,他那么高大强壮,蒲扇般的大手高高举起,似乎就能遮盖住她整个天空,如果自己承受了他这一巴掌,牙落跌倒都是轻的,说不准小命就这么没了。
但转念又想,没了也好,省得看到这些让人伤心的事。
文知艺咬着牙,闭上眼睛,认命承受他的怒火。
她只觉得一阵风从脸侧刮过,然后“砰”一声,耳侧传来肉拳击打墙壁的声音。
她连忙睁开眼,往旁边一看,他的拳头深深陷进墙壁里,四方爬开来的长长裂纹,显示他用了全力来发泄内心的愤怒。
看着拳头上鲜血四溢,文知艺心里又疼又难过,却倔强得抿紧唇,一句话都不说。
鬼戎靠近她,像平时贴近她耳畔,可这次说的却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恶毒到伤她心窝的话。
“朕有眼无珠,没想到贪新鲜宠爱一个大夏女,竟让你的胆子大到如今地步,朕告诉你,这个贵妃你愿当就当,不愿当也得当,你还得给朕诞下皇子,让青金和大夏的血脉紧紧地结合在一起,让朕能好好地统治这个天下,这才是你的本分!”
文知艺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往日的亲昵、他的疼宠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她身子一软,差点跌坐下去,他拉住了她,大手一点力气都不收敛,捏得她生疼。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冷酷无情的帝王,他的心中只有皇权,女人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再如何宠爱也只是当小玩意儿一样,好的时候如何宠都不为过,一旦涉及到他的帝王尊严,他的残忍就原形毕露。
她拂开他的手,深深拜倒,命令自己不要哭,冷静下来。
“皇上说的是,臣妾刚才是嫉妒了,一时失态,还望皇上原誧.臣妾以后,定谨遵皇上的旨意,为皇上的大业倾尽全副心力。求皇上原谅,臣妾这就离开。”
她冰冷知礼,一下子就与他隔了千山万水,明明是听他的话,也合规矩,可鬼戎心里就是暴躁难受,想让她也试试自己现下的感受,于是拉住了她,开始口不择言。
“你别走,朕还有话要说。”
文知艺停下脚步,却垂着眼睛,怎么样也不肯看他,那姿态让他更气,忍不住口气就更恶劣。
“不要装得很高尚的样子,朕倒要问问你,你姐姐明明是你的客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朕的地方,她一个外妇如何能进来?”
难道皇上忘记姐姐曾是这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吗?皇上的寝宫只要懂得避开巡点的守卫,再觑个空偷跑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文知艺心知姐姐真的有可能这样做,但说给皇上听,只怕她性命不保,自己为了姨娘,不能不护着她。
就在文知艺发愣的时候,文知书看准时机,知道此时不自救,再也没人能救她,便膝行至文知艺面前,一手扯着她的裙裾,拚命磕头。
“皇上说的是,那引臣妾到这里换衣的宫女是妹妹指来的,臣妾记得她当时说,是贵妃娘娘特命她来伺候臣妾,防着臣妾在宫中有什么不周全,皇上,这一切都是有心人陷害臣妾的,跟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鬼戎不听还好,一听怒火更盛,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到了文知书的心窝上,他这一脚甭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是身强体健的大男人都受不住,文知书当下就晕了过去。
文知艺一惊,虽然心中对文知书没什么感情,到底怕她死了,忙屈身蹲到她面前,在她鼻前一试——还好还有气。
文知艺松了口气,站起来,扯唇冷笑。“皇上何必呢?伤了她,文大人和大王爷都不会干休,于皇上的江山有何益处?”
鬼戎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逼问:“在你的眼里,朕对你那么好就只是为了江山?”
她想推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让她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咬着唇,也不喊痛,只凄冷道:“皇上不是自己推翻前面说的话吗?皇上刚刚才跟臣妾说,臣妾只是你统治天下、联姻大夏的一枚棋子,臣妾得遵守本分。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不遵。”
“你!”鬼戎气极了,反倒笑出声来。“文知艺!你很好!朕真是养了一只银不熟的白眼儿狼!朕何曾对别的女人如此上心过?你既不领这个情,朕倒要看看,你在这宫中失了盛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有底气!”
说罢,用开了她的手,也不管她跌倒在地,转身拂袖离去。
文知艺坐在地上,愣愣的,傻傻的,只听见他在门口大骂同福。
“你这个狗奴才是怎么当差的?朕的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还有去前面跟皇后说,文贵妃身体抱恙,就不回去了,明天起让她在寝宫中好好休养,不必出来。今晚摆驾宴宁宫!”
宴宁宫是朱赫的寝宫,他今晚接受过群臣和家眷的跪拜后,要去宴宁宫歇息。此时的文知艺内心已如死灰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