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品要茶还是咖啡?热的还是冷的?一杯还是一壶?就算是热咖啡,就有好多好多选择,要蓝山、可娜、肯亚、哥伦比亚、巴西、曼特宁、炭烧、美式、综合招牌或每日精选?松饼到底是要原味、香蕉巧克力、水果、抹茶红豆、草莓奶油还是鲔鱼蔬菜?
若是她自己要的,那就轻松点一点,随便都好吃;但是她此刻却身负重任,需要帮六个嘴刁、怕胖却又爱吃甜点的名媛淑女们采买。这任务说真的,比她自己的工作还费脑力。
但何敏华还是绞尽脑汁地完成了。在服务生诧异的眼神中,她一面掏钱包准备付钱,一面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我一个人要吃这么多东西,是后面那一桌要的,我来帮她们点。”
服务生顿时恍然。窗边一桌客人打扮贵气亮丽、相谈甚欢,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小姐们出来聚会的场景;而排队排到之后,小姐们提着大包小包战利品径自坐下,大肆聊起天来,外貌相当朴素的何敏华,理所当然被派出来跑腿。
反正她就算是跟他们坐在一起,也完全格格不入。
“一共是一千八百八十元。”服务生用甜美的嗓音说。
“好。”她低头抽出钞票,递过去。
眼务生一看,甜美笑容突然有点僵住。“呃,小姐,这个钞票……”
何敏华茫然看着她。“怎么了?”
“这是旧钞。不好意思,我们不收喔。”服务生用唱歌般的甜美嗓音说。
“是哦?”她当下慌了手脚,开始狂翻钱包。“呃,现在不能用了?我怎么不知道……可是……糟糕,这也是旧钞吗?这一张呢……”
小姐很有耐性地等着,但是这位客人实在太吓人,狂挖钱包挖到差点扯坏就算了,手时还撞到旁边吧台摆放手工巧克力的架子;要不是小姐抢救得快,巧克力大概已经散了满地。
钱还是付不出来,她才刚回台湾,搞不太清楚哪些是新钞,哪些又是旧钞,正忙得满头大汗之际──
救兵出现了。当然不是那群娇滴滴的朋友注意到她的窘境,她们正忙着研究讨论新人手的名牌皮包饰品呢。
一张信用卡突然递了过来,然后,沉沉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响起。
“这位小姐的,跟我一起结。”那人说:“我有预订外带。”
服务生认识来客,笑容顿时亮了起来,满脸爱慕地看着他。“是,罗老师,您的草莓松饼已经准备好了。”
何敏华吃了一惊,猛然回头的动作太急,害自己又差点跌倒。
“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慌慌张张的?”后头那人嗓音低沈,平平的,没什么情绪起伏。不就是罗品丰吗?
“你也来吃草莓松饼?”何敏华有点傻眼。这么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配上那么甜美的点心,实在有点奇怪。
“我家有人爱吃。”有点无奈的样子。“妳呢?为什么一个人点了快两千块的餐点?”点这么多,结果钱还付不出来。
“那不是小姐一个人要吃的,是帮朋友点。”服务生把握可以跟罗老师攀谈的机会,很踊跃地说。
罗品丰回头看了窗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回来。
桌上摆满的,全是名贵精品当季的新鲜货色。他突然想起在旧金山时,她垃圾袋中散落的一地名牌包装纸袋。
“那些都是妳从美国买回来的?”
何敏华点头。
“有钱买名牌包,没钱付下午茶的钱?”他还是那样,语气平平的。
“那、那些是人家托我代买,不是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何敏华有股冲动想要解释清楚。她根本不是一掷千金去买限量款包包的人。
“我不是讲妳。是妳那些朋友,为什么差遣妳做事,又不给妳钱付帐?”他接过信用卡签单,大笔一挥签下姓名,闲闲地问:“妳干嘛这么听话?”
这话刚好说中何敏华的心病。跟他又不熟,他为何会知道?不过就是信口胡乱猜测。
“他们会给我钱啊,又不是故意占我便宜。我、我现在就回去跟她们要,不用你帮忙──”
喔,原来这个畏缩的小老鼠也有火气?罗品丰的兴趣反而被挑起。
“不必客气,就当作感谢妳帮我找回皮夹。”
她还是固执地摇头,坚决推拒。“谢谢,不过不需要。”
“我都签名了……”
两人还僵在那里,争执不下时,突然,一阵香风袭来。紧接着,另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他们中间响起。
何敏华的名媛朋友之一过来了,还好亲热地勾着她的手,笑问:“敏华,是男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含着蜜似的语调甜得令人骨头发酥。罗品丰闻言,好整以暇地望着何敏华,浓眉一挑。
要不要介绍?他好像在说。
呃,要介绍吗?何敏华望回去,傻眼。
她以为他会很性格地离开。毕竟他们非亲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
大慨是因为看到美女了吧。没办法,身旁这位朋友呢,紧靠在她手臂上的胸部可是豪华的D罩杯,细腰长腿,三吋高跟鞋,秀发如云,标准规格的美女。
“这是我国中同学,李苑玲。”她硬着头皮当介绍人。“而这位是……罗先生。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才刚认识。”
“在台北认识的?还是在美国?”美女娇滴滴地问。
“呃,在旧、旧金山。”
“在旧金山认识的?罗先生在那边工作吗?”34D同学偏了偏头,放电放得好明显,美眸含笑望着眼前身材高大体面的男士。
罗品丰欠了欠身。“也算是吧,我过去出差。”
“出差?你是做哪方面的工作?是计算机工程师吗?”
“不是。我去拍照。”
“哇!”美眸睁得大大。“不会是当模特儿吧?”
罗品丰笑了。“当然不是。”
他们俩居然就这样聊了起来,把何敏华晾在一旁。这下子别说插嘴了,连立足之地都快要没有了。
34D美女同学已经不着痕迹地栘前一步,正好挡在她跟罗品丰中间,她登时成了个跟在后头伺候的小婢女。
她也真像婢女,来回奔波帮忙到吧台拿东西、改订单,还要绕过相谈甚欢的两人,加上她本来就不甚敏捷,店里客人又多,好几次又差点发生撞到人、打翻咖啡杯、蛋糕碟的意外。
好不容易大家的甜点全上完了,罗品丰也带着草莓松饼与34D美女的电话号码离去。众女生的眼光都一路相随,非常大方地欣赏美景。人家都推开玻璃门走远了,还依依不舍。
“摄影师,好像没什么钱哪。会不会是接不到Case就有一餐没一餐、连自己都养不活的那种艺术家?”同学之一喝着咖啡,悠悠评论着。
“没关系,我不在乎。”美女笑咪咪,沾了一指蛋糕上的纯白鲜奶油,指尖放进鲜艳欲滴的嘴里,姿势性感撩人,嗓音也是。“我看中的可不是他的钱。拜托,看看人家的身材──”
“就是呀,敏华到哪里去认识这样的好货色?”
众人都咕咕偷笑起来,完全心领神会。
一旁的何敏华心里完全不知是什么滋味。居然因为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男人,她得到了空前的刮目相看;但,同学们品头论足的戏谑口吻,却让她很不舒服。
女人自己不喜欢被物化,那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待男人呢?
但她太孬种,她不敢讲──
甜点诱人,咖啡散发香气,桌上摆放的各武昂贵包包炫目耀眼,身旁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时髦。从旧金山回台北,何敏华却没变。
她还是格格不入。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罗品丰自然不是有一餐没一餐、养不活自己的艺术家。事实上,他的工作量大到不可思议。
看看,手上工作表每天都满满的,也亏他思路一向清晰,大到接案的预算、时程,小到每张照片的细节,全都记得,好像计算机一样,从不会出错。
不过仅限于工作。对于工作以外接触到的人,罗品丰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当助理第四次向他解释这些陈小姐、吴小姐、李小姐到底是谁,试图唤起他的记忆时,他不知道到底谁比较疲倦。
“陈小姐说她上礼拜才跟你一起吃过晚饭,约好要再联络的。”助理徒劳地努力着。
罗品丰还是茫然。“我真的不记得。”
“好吧。吴小姐是想约你今晚到Rooml8,她的生日庆生聚会──”
“我不去夜店。”
“骗人!”助理义愤填膺。“上次我就在纽约纽约那附近看到你!”
“那是我哥。”他头也不抬地说。
责任推卸得真干净。不过助理清楚手头上的工作量,他相信罗品丰没时间去夜店。何况,罗品丰真的不走那个路线。
“那李小姐呢?她说上次在‘米朗琪’跟你聊得很开心,想约你哪天再一起喝咖啡。”助理看看手上写留言的纸条,加了一句:“李小姐的声 音很好听。”
表情终于有点波动了。罗品丰从面前一大迭散落的试洗照片中抬头。
“啊。”他想起来了。
脑海中,当日在咖啡店里的光线、明暗度、色调、背景全都巨细靡遗 地出现,中间有个凹凸有致的身影像定焦没定好,模模糊糊的。
背景却有个令人很介意的人物,非常打扰,非常抢镜,光是她的存在就让他觉得莫名的紧张,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什么灾难要伴随发生。
对于自己异常的反应,他也很不解。
“还有,有一个叫何敏华的,也有打电话来──”
此言一出,他心里正转到的想法被大剌剌说破,罗品丰大吃一惊。
哗啦!
手一挥,打翻了堆栈在旁边等着检阅的相片盒,相片散了一地。
可恨!难道笨手笨脚会传染吗?罗品丰很懊恼地站起来收拾。
结果助理却动也没动,只是很有兴趣地望着他。
“你是肋理吧?”他回头,从肩上抛出一句:“为何不来帮忙?”
“罗老师,你的反应很有趣喔。”眉清目秀的助理这才过来蹲下,帮忙捡拾地上的照片。“这个何小姐,就是上次来闯空门、差点被逮捕的人吗?”
“她不是来闯空门,只是……”该怎么解释呢,她要是当贼,大概是早就被抓过五百次,连警察都要嘲笑她的那种笨贼吧。
罗品丰颓然放弃,摇摇头。“算了。她打来干什么?”
“不知道,她没说。”蹲在旁边,助理笑咪咪地看着罗老师,偷问:“这个何小姐,是不是很漂亮?”
才怪。一点也不漂亮。罗品丰在心里默默说。而且本身就是一个灾难。
“一定是的,要不然老师你怎么会特别记得她?”助理一面捡着照片,一面自言自语:“那么多明星、模特儿找你,你都完全没兴趣也没响应。”
听到这里,罗品丰的脸色一沈。
“真的很奇怪耶,不只业界,就连我身边朋友都问过,为什么罗老师坚持不接女生的Case?”助理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径自絮絮叨叨。“又不是没人找,事实上,一天到晚都有经纪公司、经纪人来问──”
“到底捡好了没?今天晚上要把这些全部看完,没有时间聊天。”
他又恢复了平平淡淡却蕴藏力道的语气。“你别以为你妈妈是我大哥的岳母,我就得容忍你的偷懒。”
又来了。只要讲到这个,罗老师就会变冷,不愿多谈。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助理其实很好奇。不过罗老师虽然外表和气,但其实很像机器人,工作起来一板一眼,丝毫没有艺术家的随性。想从闲聊中间探问什么,通常是不会成功的。
“呵呵,我知道,已经超过六等亲了。”助理也很精乖,不敢多间,傻笑两声混过去。“捡好的在这里。我先把看过的拿去归档喽?”
“嗯。”
结果罗品丰没有坐下继续看照片,麦克笔一放,抽起助理记录来电号码跟留言的纸条,人就离开了桌前。
“老师,你要去哪里?”不是说还有一堆照片要看?
“去回个电话。”边说,他边往阳台走。
这更奇怪了。打电话,桌上就有啊,为什么要去外面打呢?何况,刚刚报告的一堆来电中,明明没有急事需要立刻回复的──
一定是那个何小姐。
助理隔着落地玻璃门往外看,背景是台北的夜空,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罗品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一手拿着手机,长腿交迭,姿态悠闲地讲着。
而且,老师在笑。虽然是很淡很淡的一抹微笑,可是因为太罕见了,所以助理非常敏锐地发现了!
好想偷听喔,到底在讲些什么?助理坐立不安,一直频频回头偷看窗外。开玩笑!身边好多人对罗老师超有兴趣的,要是听到八卦,即使是蛛丝马迹也好,那他这小小助理就鸡犬升天,一整个身价暴涨啦!
可惜,事实是,罗品丰的对话内容挺不八卦的。
“妳找我?”接通之后,彼端传来东西碰撞声,他忍不住皱眉,却又有点想笑。她为了接电话手忙脚乱,大概又撞倒东西了。“抱歉,妳在忙吗?”
“没、没事。只是一时找不到手机,它又一直响,让人紧张──”何敏华惊魂未定地说,然后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努力换上娇柔甜美的嗓音:“你好,谢谢你回电,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好假!听得罗品丰冷不防打个寒颤。“妳怎么了,何必这样讲话?”
“对不起。”她有点气馁。“我是想说一开始那样接起电话,实在太没礼貌了,所以才……”
他开始了解到她的问题所在。整个人太匆忙了,手脚动作及不上脑筋反应,又太急着要讨好身边的人。即使是陌生如他。
可是,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明明就能很安静、静得像一帧旧照片里面的人物,为何动起来就如此不协调?
这件事为什么如此困扰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没关系。找我什么事?”不等她讲完,罗品丰就先说了:“如果是耍还我下午茶的钱,那答案就是不必。”
简洁有力到让她嗫嚅了一下。
夜空中充斥着底下街道传来的车声、人声,还有大楼的冷气系统运作,轰隆隆的背景音中,罗品丰没听清楚她的回应。
“妳说什么?”
“我同学,就是上次见过面的李苑玲,很漂亮的那个,她想约你──”
罗品丰莫名其妙的好心情,此刻莫名其妙的烂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愉快了起来。
微笑敛起,他的表情转为严肃,语调也是。“妳为什么要帮人牵这种线?我的电话也是妳给她的吗?”
“她说一直没等到你联络,才想说透过我问问看,毕竟我跟你比较熟……”
“我们熟吗?不过只见过几次面而已。”他冷淡地点出事实。
他的态度显然冻伤了她。本来就畏缩的何敏华,此刻窒了窒,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开口时,更客气、也更生疏了。“不好意思。确实是我太冒失了。那就请你有空时跟苑玲联络一下,谢谢。”
说完,他几乎可以看到她在电话那头慌忙要挂电话的样子。
通话切断之后,罗品丰对着一方浑浊的夜空,突然有了抽烟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没礼貌过。
就像他从来不抽烟。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虽然没有天真到相信换了环境,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何敏华本来真的是抱着些一微的希望回台湾的。毕竟是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应该会比在异乡流浪要踏实些。
但是,情况没好转不说,还越来越糟。她真不知道再来可以躲到哪儿去。
母亲已经知道她跟未婚夫吹了,她是灰头土脸的以失败者身分回到台湾的;而且,母亲是间接由旁人口中得知的,更加没有面子。
她可以想象母亲失望、震怒的心情。除了躲开,别无它法。
她还没找到工作。一个又一个面试之后,都在等消息。身边只剩下帮朋友代买所赚的一些少少佣金,必须省吃俭用。
然后是罗品丰。想起他,就令何敏华更加沮丧了。
他是一个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的男人。沈稳、安静,一点也不毛躁。
笑起来让人──至少是让她──为之目眩;但非常内敛,不以自己的好相貌为傲。
偏偏,她在他面前一次比一次失败。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倒带重来,一切重新开始,让他们在比较愉悦的情况下邂逅、相处。
就像她自己一样。如果可以重新投胎的话,她一定要烧香拜佛,以求能投胎成娇小却敏捷的女孩,精灵可爱到令人打心底疼惜宠溺,而不是现在这样,徒长了毫无用处的个头,老是在打翻东西、撞到人、搞砸事情。
她不敢留在住处,怕母亲突然出现,所以这几天都早早就出门了。又因为省钱不敢跑咖啡厅或餐厅等任何会有额外花费的地方,只在大街上闲逛晃荡。
幸好台北能逛的街还真不少,她又很久没有这般悠闲散步了,所以一路不厌倦地走下去。当整个城市都在忙,人人上班上课购物办事之际,她却如同孤魂野鬼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走累了,随便找个地方坐。花台、栏杆、椅子、骑楼下的摩托车……随便什么都好。能休息一下即可,等等又可以继续闲晃。
她靠坐在人行道边的花台上时,一抬头,突然被对街二楼吸引了目光。
一整片宽阔闪亮玻璃窗后,有人影在晃动。
那似乎是一个舞蹈练习场,里头有四、五名舞者,旋转、跳跃都那么轻松又优雅,隔得老远似乎还能听见音乐声;他们照着节拍,精准而自在地舞动着。
像是在森林中迷路的小孩,见着了鲜艳美味的糖果屋,就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何敏华在对街看了好久好久,还着魔似的,开始漫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叭!
在马路中央,出租车大声以喇叭问候,她被吓了好大一跳。跌跌撞撞地奔到对面骑楼下,手按着胸口,惊魂未定。
“小姐,妳没事吧?”一个长发披肩、穿着舞者紧身上衣跟黑色水裤的女子刚走出来,好心地叮咛:“刚刚那样过马路很危险喔,小心一点。”
“没事,谢谢妳。”何敏华苍白着脸回答。
对方笑了笑,正准备离去时,何敏华忍不住出声叫住她。
“对不起,请问一下……”她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妳是在这边学舞吗?”
那位身材窈窕的舞者又笑了。“不,我是老师,刚教完课。”
难怪。何敏华羡慕地看着她。这位老师的模样,就是她最向往的──娇小、结实、曲线漂亮,却又一点都不干瘪,细腰翘臀,超有女人味。
“是、是什么课?”学了就会变成这样吗?
大概是她眼神中流露的渴望让对方察觉了,舞蹈老师很和气地解释:“楼上舞蹈教室有分时段,每个时段上的课都不一样。肚皮舞、国标、爵士、街舞、成人芭蕾……统统都有。我是教中东肚皮舞的。妳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上去问问看。柜台有小姐会给妳课程表。”
“可以吗?”她矛盾地问:“可是我笨手笨脚,我只是喜欢看──”
“那也可以先参观呀。”舞蹈老师鼓励她:“有时间的话,就直接上楼去,也可以试听的。”
她在楼下又犹豫了半天,徘徊一阵子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走上楼去。
一上楼,轻快的音乐节奏迎面而来。练习场内舞影翩翩,背着光,舞者犹如精灵一样,举手投足都优雅美丽,令何敏华看得目不转睛。
记忆深处,似乎有过这样的场景──
“小姐,要参考看看吗?”柜台后头的小妹年纪很轻,眼睛很大,活泼地招呼她。“这边有课程表,选择很多,有没有特别想学什么?”
“啊,我……我只是路过。”何敏华很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有需要再叫我喔。”
她真的就呆呆站在门口看了好半晌,眼神渴慕地看着每一位舞者。不论高矮胖瘦,全都那么优雅、有自信、美丽。
好想变成那样。真的好想。
“请问他们现在……在上什么课?”何敏华忍不住询问。
“现在吗?成人芭蕾。不过这是高级班。”可爱的小妹立刻以计算机查询,霹啪的打字声之后,抬头问她:“妳有基础吗?没有的话,可以从初级班开始。老师会从基本动作开始教,一点都不难哟!好多阿姨、婆婆都来我们这边学呢。”
这个柜台小妹真该去电视购物台担当大任的,讲得头头是道。
噗通、噗通!何敏华的心跳慢慢的加快。她就是个很容易被说动的人,容易自行幻想许多美好的远景,甚至有点一厢情愿。
但这一次,她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我小时候学过一点……”她问:“请问学费方面,大概怎么计算呢?”
二期是六周,学费的话是──”
小妹说了一个让何敏华倒抽一口冷气的数字。
“很值得啦!我们的师资都非常优秀,像成人芭蕾的老师自己本身在舞团多年,也有在学校教课,她还得过奖的,真的很棒!”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变得超快,又好大声,何敏华耳朵发痒,全身开始发热,好像已经在跳舞了。
她彷佛能看到自己以优雅又美丽的新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羡慕的眼光不停的投射过来,再也不是忽略或嘲笑。
美好的未来,就在不远处──
“妳小时候学过,那帮妳先安排中级班好了。最近要开课的……哎呀,只剩两个名额了,小姐妳真的想上的话,要赶快,不然一下子就被枪光了喔。”
小妹清脆利落的话语,仿佛是丢到干柴中的一枝红头火柴,轰的一声,何敏华的理智被烧得干干净净。
一咬牙,她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拿了出来。
“我要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