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旭日跃升,骤然吐出万道的霞光,把整个惠亲王府给照亮了——
望月以为自己看错了,拚命揉着双眼,一看再看又看……
「常姑娘?」
万丈光束之中,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儿,脸上的黑,不知是原色,还是光芒笼罩下的阴影。
一时之间,他难以辨别,深怕错认了。
是她吗?还是他的错觉?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背景的确是王府,那么就不可能是她——
「早,望大哥。」柔声温暖,暖如人心,这绝妙令人赞叹的声音,却不会有第二人!
「常姑娘……」犹如醍醐灌顶,望月整个人清醒了。是她的声音!真的是常姑娘——她、她来了王府?望月一怔,冲下台阶,连忙问道:「常姑娘,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常夫人,还是常老爷?没有关系的,你慢慢讲!」他心跳如擂鼓,手足无措,慌张难以形容,紧张得差点要断气了。
「不是的……望大哥,六爷叫我一早来王府找他。」她想六爷是贵人多忘事,他忘了交代府中人,所以她来到惠亲王府,就被挡在门外,等候大门侍卫去通报,这会儿才见到望月。
「王爷……是王爷找你来的?」闻言,望月差点瞪凸了眼。
常乐点点头。
望月一愣,看看还站在门外的人儿,赶紧往旁边站,鞠躬哈腰伸长了手招呼。
「常姑娘,请!快请进……请进、请进!」声声打肺腑里出来,激动得全身颤动,他眼眶都快喷泪了!
守门侍卫看着望月,看得一脸古怪,却不敢作声。人家可是王爷面前的大红人,形影不离的随从,连府内总管都得敬他三分,小侍卫更得罪不起。
「……谢谢望大哥。」她轻声道谢,被他万分激动的模样给吓着,却也不敢多问……他这是怎么了?
她被望月一路请进王府正屋,府内建筑气势宏伟,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就跟六爷的人一样显贵。
她大哥在五爷底下做事,她偶尔去找他,有机会出入德亲王府,倒也看惯了王府的气派,没被吓着。不过她记得初次入德亲王府,倒也没有想像中的紧张害怕,感觉挺自然自在,没有距离感。
「常姑娘,请往这里走!」望月依然激动万分,声音夹杂着哽咽,脸上更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窘,嘴角偶尔莫名的上扬。
「好。」她也不知道要走哪儿去,一路跟随望月走过主屋回廊,穿过中庭花园,又在一片林园之中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
「常姑娘,请进!」望月停在一道白色的圆形拱门之前。
常乐缓缓抬起头,脸上绽放惊讶,刹那间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
圆形拱门藤蔓疏落,粉墙上成串紫色小花垂挂,满眼的紫,幻丽如紫色瀑布,把她看傻了。
「好美……」让她几乎忘了此刻已是深秋,即将进入冷冬时序。「这是什么花啊……」
她从未见过这种花,小小的花瓣,浅浅的紫,交叠成一长串,一串一串编织成一幅如梦似幻的紫色花海,随着晓风摇曳。
望月一怔,望着这一片早已看惯了的花海,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反而是因她的开口,而被花名给困扰了。
「呃……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花,这是好几年前爷带回来种的,这两年开得特别茂盛……是啊,真是漂亮。」他望着她小脸上的惊喜和憧憬,咧嘴傻笑附和。
是六爷种的?常乐的心情一下子从高高的云端落回到现实里,满眼的喜悦被冲散了。
「望大哥,请带路。」
「是,常姑娘请往里走。」
她垂下脸儿,跟着望月默默走进拱门内。
不知道六爷会出什么题目?虽然她自觉不管六爷出什么题目,她应该都能够画得出来,剪刻得好,但不知为何内心仍然忐忑不安……终究是那位总爱戏弄她、嘲讽她的六爷啊!
嘎……一声很轻缓的开门声。
她抬起头,见望月很轻、很慢的推开两扇门。她以为门一推开来,就会看到六爷那一身红,那一把白扇,那醒目的乌黑长发,心跳不由得加快,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常姑娘,爷在楼上,请进。」望月不知为何放低了音量。
原来是一栋楼阁,绮窗敞开,冷风灌入,墙上挂着许多书画晃动,楼梯就在右侧墙边。
望月往旁一站,对她摆了「请」的手势。
「我……一个人上去?」她望着长长阶梯,忽然莫名地有股想逃的冲动。
「是的,爷就在楼上,常姑娘请直接推门进去。」望月对她点了点头,满脸笑容,眼角还闪着……泪光?
她一怔,不敢再看古怪的望月,伸出两只青黑的手,拉起裙子,拾级而上。
望月始终站在楼下仰望,视线逐渐模糊,脸上爬满了泪,直到她消失在楼梯尽头,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用手掩面,捂嘴痛哭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主子终究……终究……
*
楼梯的转角只有一扇门,门半掩,里头寂静无声。
「……六爷?」常乐声音很轻,本想敲门,想起望月的话,迟疑了一下,推开那扇半掩的门——
窗门闭着一室昏暗,扑鼻一股淡淡优雅的清香,她认出来那是六爷身上的味道,六爷在。
只是,为什么要在这么幽暗的地方见她?
「六爷?」
她眯眼等了一会儿,慢慢才适应屋内的光线……
一层薄薄淡淡的晓光从四垂的帘幔边透出来,是室内仅有的光线来源,她也才渐渐看清楚里面的摆设,靠近窗台两旁有长杨,卧榻旁的茶几上搁着几本书,书边还有一件衣服……好像是红色?
「六爷?」这又是故意捉弄她吗?他把自己藏到哪儿去了?她如果擅自把帘幔拉开,让满室阳光照进来,又怕惹他不悦。
在这个完全陌生又昏暗的空间里,常乐很缓慢的移动脚步往里面走,直到伸手碰着画屏……
有了!六爷是是在屏风之后!
「六爷。」轻声唤,不敢抱怨,画屏之后更是幽暗不清,走了几步,她一个不留神,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往前扑倒——
她呀地一声,以为直接摔在地上,不料却没事……
原来前面是一张床榻,铺着一床柔软的床被……被子高高隆起。她摸了摸,好像是个人——她压在谁身上?
鼻息间始终围绕着熟悉的清雅香味……六爷?
「啊……」她吓得倒抽了口气,腿软爬不起来。
「大胆!」床里人被惊扰了,低哑嗓音吐出怒意。
确定是六爷的声音,被子里的人是六爷,她竟压在六爷身上!脑袋轰地一声,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惊慌地赶忙爬起——
一只手却被牢握住!
她已经叫不出声音……
被子里的人彷佛有一瞬间停顿,握着她的手愣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有机会挣脱而喘了口气时,她还不晓得怎么一回事,忽然有一股力量将她拖上了床!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倒在床上,四肢被压住了!
她脸上披覆了冰凉柔软的发丝,呼吸里尽是六爷的气味,她吓得六神无主,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梦……」他跨在她的身上,拨开垂落她脸儿的发丝,在幽暗之中凝视着她,用指腹轻轻抚揉着她极细极嫩的脸颊,声音沙哑地吐出难以置信的低喃。
常乐睁着眼睛,胸口起伏,心跳很快,努力寻找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打开喉咙,「六……」
爷——来不及喊出口,她的嘴巴忽然被堵住!
罗谦捧住她的脸,吻住梦里的人儿……是这柔嫩的小嘴,是这抹淡淡甜香,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他梦里记忆的人儿,如此深刻,如此贴近,又如此遥远……
这是一场梦,他怎么做都无所谓,毋须顾忌。
呜!常乐瞪着一双惊诧的眼眸,无法制止他,紧闭的唇齿被挑开来,一股湿滑软溜的感觉充斥,和她的舌头交缠在一块儿,充满情欲,充满紧绷的气息。她不停挣扎将他推开,他却像铜墙铁壁推不得,紧紧环抱她,吸吮她,强占她的吻里却又有着令人莫名心痛的柔情……
她两手抵在他的胸膛,贴着他急速的心跳,和她的心跳一样快,她渐渐停止了挣扎,意识逐渐恍惚模糊,动作变得迟疑了起来。
怔忡之间,她对这样的吻,还有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里的索抱,身体仿佛记忆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伴随着阵阵心疼,像波波荡来的潮水,不停刺激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内心深处仿佛想确认什么,拚命的想要抓住一种不知名的记忆,她终于一动不动,任凭他紧紧把自己给抱住,强势而又温柔缠绵地吻着她……
他真的抱住她了吗……怀里的人儿如此温暖,娇小身子触感如此真实,吻着她的感觉如此甜美,如此令人心动,简直令他难以相信这只是一场梦!
他的双手忍不住颤动,贴着她的背,一只手滑向她纤细的肩膀,由颈窝伸进她的衣领里,他想更贴近她,触摸她的每一寸肌肤,满足现实里再也不可得的渴望……
直到他的手指毫无阻隔地贴住她的胸口,她的皮肤传来他微凉渗汗的指温,常乐才猛然一震,脑袋一片空白,全然清醒,急忙推开他的手,别开了脸去!
「六、六爷……」她听到自己呼喊出的声音却带着虚弱的呻吟,蓦地一股火热街上头顶,窘迫得无地自容,她还被压在他身下,被他紧圈在怀中!「……放开我……」
软柔无力有如娇吟声,明明更令人销魂,罗谦听来,却像是被人兜头倒下一盆冷水,刹那间冲熄了滚烫的欲火,清醒过来!
他张开眼睛,在昏暗中瞪着怀里的人儿,尽管看不清,嗅着她的气息,满手满怀是她的体温,他很清楚他拥抱在怀里的人是她,真真实实是她——不是梦!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幽暗之中,他的声音咬牙切齿传来,听得她头皮发麻。她甚至感觉到他的双臂充满力量,好像恨不得把她全身的骨头都掐碎似的,狠狠的抓痛了她,又像嫌恶她身上的味道似的,猛然把她推开了。
她呆傻傻浑身酸痛躺在床上,还来不及开口,身上的重量就不见了。
他跳下床去,「砰」地一声,画屏被他推倒在地!
他拉开帘幔,霎时曙光乍现,充满整个房间。
常乐缓缓爬起身,望着他……
他垂肩长发被清风吹起,闪耀着乌黑柔亮的光泽,显得耀眼夺目,和他身上丝柔的白色寝衣形成美丽强烈的对比……
他站在光晕之中,刺目迷人的光芒投射在他脸上,把他一向遮掩在扇面底下的绝色之颜照得无比清晰——
他面庞白皙,唇若涂朱,肤质完美无瑕,貌美如冠玉,却在十足艳丽之中,又存在一股英俊之气,娇贵而高傲……她低下头,望着颜色青黑惨澹的两只手,莫名地有一股痛楚直往心底深处钻去,她眼里一片迷惘……
弄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看着六爷的俊美,她会觉得心痛?……为什么心痛之中,仿佛又为谁疼惜……疼惜谁?
耳边依稀又传来那串咆哮的声音,那嘶哑的嗓音……她快想起来了,紧紧握住了双手——
「滚出去!」
刹那间断了思绪,脑袋化为空白……
她有种快想起来的感觉,却被罗谦给打断了。他的吼声咬牙切齿,她从床上爬下来,面色难堪,饱受惊吓,从他身边跑过去,夺门而出,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在楼下等我!」
一个命令下来,她原想充耳不闻,背后又传来一声恫喝——
「别忘了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