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她坐在办公室里,依稀还能闻到从自己背后传来的撒隆巴斯药膏味,当抽象认知变成具体嗅觉时,这种“知道”其实还满令人咬牙切齿的。
“你都怎么操自己的啊?竟如此伤痕累累。”膝盖头又飘到她面前,边说边摇头。
连续狂练排球好几天的阳如蓝,没啥精神地瞄他一眼,重重垂下头,为等一下就要开始的运动会默祷。
秦骁朕的训练方式,严厉得简直跟酷刑没两样!
先是发球,他强迫她一改原本的乖乖牌发球法,改为跟他一样的侧身发球,力道变猛没错,动作也帅到冒泡,相对的,掌握度却比原本的发球方式难上一百倍。
接着,是托球练习。
他说,托球能够缓和对方回击力道又可以作球给队友杀球,可攻可守非学不可……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膝盖头又在她耳边碎碎念。“今天大老板会到处走走看看,就算不能赢,至少要做到准时跟运动家精神。”
四十五分钟后,站在球场中央的阳如蓝又累又喘,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抓着膝盖,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产开那群臭家伙干么这么狠?我们都摆明输定了,还一直往你这里猛杀球,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真可恶!”膝盖头站在阳如蓝身边位置,目光不经意地撇向她的手,蓦地拔声惊呼,“天啊,如蓝,你的手!”原本纤细的手臂、手腕已发红发肿。
可阳如蓝没空听膝盖头在那边大呼小叫,而是抓紧时间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
产开那六个又高又壮的“铁六角”见她偶能回击几个球,多少拿点分数,就全场盯死她。
产开队已经连续拿下两局胜,这局再拿下,他们就赢了,现在他们就站在对面得意地笑着,用猫逗老鼠的恶劣神情看着她。
贵宾观赏区旁的大门正中央,两个高身影冷冷注视着眼前这一幕,他们已经在此驻足观察了好一阵子。
“如蓝……”秦骁觉抿紧唇,不自觉低唤。
秦骁朕则是面无表情凝视眼前这画面,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秦骁觉飞快看他一眼,像察觉出什么,饶富兴味地笑开。
秦骁朕向来讨厌输的感觉,那只会让他连想到狼狈、无能、可悲,但阳如蓝澈底颠覆他对输的观感!
面对六个大男人的猛攻,她不退缩,也不似队友见球先闪再说,反而认真处理每颗朝她直飞而来的球。
在他眼中,又累又喘的她正闪闪发光着,从她身上,他看见无与伦比的勇气与坚定,只是每当球又往她身上重击而去时,他的喉头总是跟着紧张一缩。
产开部拿到发球权,阳如蓝看着对手至少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身子正高高跳起,准备用扣杀动作发球。
“砰!”
阳如蓝感觉左肩膀猛然痛麻,眼前一片发黑,身体虚晃了两下,似乎听见四周一片嘈杂、有人喊了暂停,而她眼看就要往前倒趴在地。
突然,身体自右侧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揽住,发晕的身子靠上宛如磐石般稳固的男性身躯。
呼?幸好膝盖头跑来扶住自己,否则她肯定会跌个狗吃屎。
“膝盖头,谢谢,我没事了。”
她才刚道完谢,便瞧见好一阵子不见的秦骁觉正站在面前,对自己斜嘴一笑。
“咦?你来啦!”阳如蓝惊喜地眨眨眼。
受到她坦率的欢迎,原本微怒的秦骁觉心情直线攀升。“骁朕早上约我一起来,今天刚好没事就过来晃晃。”
几天前,骁朕找他谈了一整晚,虽然骁朕还是不知道他跷家的主因,但是两人的关系总算有了进展,互称对方名字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协议。对兄弟之情感到别扭的两人一时要他叫秦骁朕哥哥,两人都不自在,皆认为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会比较自在。
撇得一干二净呐!
阳如蓝打趣地看他一眼,轻声嘟囔,“你明明就很高兴。”
尽管她小小声地说,还是被秦骁觉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可他不发怒也不否认,反而暧昧笑开,凉凉的说:“是啊,不过我再怎么高兴,也没你现在雀跃吧?”
闻言,她直皱眉。
他怎么会用“雀跃”来形容她,应该是眼冒金星才对吧?
秦骁觉看出她一头雾水,轻声低笑,好心给她解答,转头朝向扶着她的人开口,“骁朕,你的绰号是膝盖头吗?”
什么?!
好心扶她一把的人是极达企业的龙头老大——秦骁朕?想到自己在他怀中,她突然觉得心跳好快,双颊好烫。
光是听见他的名字,阳如蓝便不自觉抖了一下,扶持她的怀抱依旧稳固,但她的温度却瞬间飙高快破表,尤其是身体的右半边简直像有火在烧一样,她试图不著痕迹悄悄退出他胸前。
秦骁朕先察觉她柔软身子突然变得僵硬,接着拙劣的往旁边悄悄移动,企图脱离他好心的搀扶。
霎时,他体内猛窜起不悦与淡淡失落两股情绪。
那个怪里怪气、叫什么膝盖头的能抱着她,他就不行?她在避嫌吗,为了谁?为了那个软弱、只会大呼小叫的男人?
想起她刚刚跟膝盖头道谢的温柔劲,秦骁朕脸色倏地黑了。
站在两步之遥,想过来看看阳如蓝状况又不敢过去的膝盖头,背脊无缘无故突然一片发凉。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一下,直觉有人在他身后偷偷咒骂他,冷不防又打了个寒颤。
“你去休息。”秦骁朕不动声色,任她悄然退开,胸口梗著前所未有的愤怒,正叫嚣着急欲冲出身体。
“不行,我们行销A部没候补。”阳如蓝对他摇摇头。
“现在有了。”秦骁朕视线扫向秦骁觉,眼神不著痕迹在她红肿的手臂上快速转了一下,隐隐抿紧唇。
她受到的欺负,他会帮她讨回来,很快。
秦骁觉回他一抹默契微笑,随即举步走向裁判区,说了两句话后,反身走回来。
裁判把膝盖头跟另外一名行销A部女员工叫下场,当众宣布由秦骁朕与秦骁觉两人上场。
场上、场下猛地一片哗然!
许多人见这里有好戏可看,纷纷拿出手机,通知要好同事速速赶来,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居然要下场比赛?错过可惜啊。
秦骁觉走回来第一句话,“把如蓝留在场上,是因为我想让她近距离尝尝胜利的滋味。”
闻言,秦骁朕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不发一语,只略微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走向后排位置。
阳如蓝被眼前局势弄得头昏眼花。
秦骁朕居然要上场比赛?为什么?他、他可是高不可攀的老板大人啊!是为了与员工同乐吗?
可是也不对啊!万一他输了,面子要往哪搁?他明明大可不必蹚这浑水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蓝,你的手……”秦骁觉剑眉紧皱,直盯着她惨不忍睹的手看了几秒,抬头,望着她嘱咐,“尽量别再碰球。”万一她又受伤,“有人”说不定会当场让某些人下不了台。
“骁觉,对面那些人高马大的家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传说中的‘产开排球铁六角’喔。”她苦口婆心劝著。
“有我跟他在。”秦骁觉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眼秦骁朕,眼神里有崇拜。“你少在这边像个阿嬷一样瞎操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她没好气嘟囔。
“如果你看过他在美国念大学时怎么在球场上痛宰那些外国人的影片,就不会在这里愁眉苦脸了。”
秦骁觉话说到这里,对方刚好凌空“砰”的一声发记狠球过来。
阳如蓝仰首,看着球飞过来,直觉跟着球后退,想缓和这球强劲的力道后,再让别人接手处理。
未料,秦骁朕抢先一步,他不想再让她受伤的手碰到任何东西。
当她往后快退到球落下的位置时,一只大掌突然往她背上轻轻一推,五指指腹轻压上她的背,不用言语,直接用动作阻止她再往后退。
他的指尖仿佛流窜著强大电流,令她浑身一僵。
她飞快转过头,近距离看见秦骁朕单手握拳、微蹲,轻易接下力道猛烈的球,化解球的来势不说,他还让以刁钻角度切入的球乖乖飞向秦骁觉,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居然单手接“铁六角”的发球,而且还接得这么漂亮!阳如蓝看得瞠目结舌,所有现场观众也一样。
“骁觉。”秦骁朕低声一喝。
秦骁觉马上会意过来,逼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微伸双手,轻轻一托,把球托得老高。
秦骁朕几个大步往前跨,越过她身边,跳起身,举起右掌,在半空中往下重重一压——
砰!
球落地得分,干净俐落。
阳如蓝诧异的张大嘴巴,看着秦骁觉双手叉腰,帅气的年轻脸庞拉开得意笑容,秦骁朕含蓄多了,表情没多大改变,静静走回位置。
这、这两人准备要参加二〇一六年奥运是不是?动作又快又狠,她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眨眼之间球便落地得分。
“小心苍蝇飞进去。”秦骁觉好笑地瞄她一眼,扔来一句调侃。
阳如蓝听了,马上闭紧嘴巴,没好气地瞪向他。
转过头,当她的视线与秦骁朕在半空中对上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几乎快跳出喉咙,于是飞快转开视线,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始终盯在自己身上,直到比赛又开始,那股专注凝视的压力才稍稍减缓。
这是她的错觉吗?还是他真的正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