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跟他抢方向盘,害他差点开车去撞电线杆、去撞树,还差一点开进路旁没加盖的大水沟里,这样还不够发泄她的怒气似的,她开始朝他的耳朵大吼叫他停车,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马上又改变主意伸手摇下车窗,对著窗外偶尔穿过的车流主人们大喊著——
“有人绑架!快报警救我!快啊!”
高速公路的风声隆隆,她的叫声很容易的被掩盖,再加上深夜里本就小猫两三只,她吼得嘶哑,回应她的却只有满室的沉寂与窗外的风声,气得她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她的泪,被风吹到了方少淮的脸上,他侧过脸瞧她,伸出一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
“不要碰我!”她打掉他的手。
“为什么?”这个答案,他很想知道。
她看到他历劫归来,没有喜极而泣的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也没有哭,没有说她担心死了,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她心疼那张地契,因为他,她却必须要拿那块地来换取他的安全。
“什么为什么?”
“你似乎并不高兴见到我。”捧著一堆钞票来换取他的自由,却压根儿只想逃开他身边,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一世,此刻的他也不想去猜测她可能的心意。
“是,我恨死你了!”因为他让她担心,因为他让她心痛,因为他让她不得不一辈子承受著思念,因为他让她不得不违背了她当初对爷爷的承诺与誓言……于嫣想不下去了,只能任凭那压抑不住的泪布满她整张脸。
“告诉我原因。”
“还需要问吗?”她冷冷的指控。“你害我损失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地,你害我不得不违背誓言把那块地给卖了,不,不是卖,比这还要惨!是‘送’给了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果真,是这样吗?
方少淮心一凛,沉了眸。“我没有叫你这么做。”
虽然,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让她乖乖交出土地的这一刻,但,他也必须承认……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把她的安全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中,用尽心思的去呵护著。
情况之所以失了控,全是因为他太早爱上了她。
发生在她家里的那场火灾,让他突然间发现,他的心根本无法容忍她有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可能性……
可是她呢?他是否太高估了她对他的爱?
闻言,于嫣火了,怒盈于睫。“是,我心甘情愿,我活该,可以了吧。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
“如果你不爱我,你的确可以不必管我的死活。”方少淮云淡风轻的说著。可心呵,心像载了万千重的石头,快要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呼吸声与他的呼息交叠在一块,混乱杂陈著
她多么希望自己真如他所言,可以不爱他,可以不管他死活
但,她根本做不到啊!她就是深深深深地爱著他啊!他不知道吗?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该死的!
闭上眼,于嫣紧紧地咬著唇,半晌,幽幽的嗓音才缓缓地逸出一句——
“我们分手吧,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各不相干,你听清楚了吗?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很清楚,清楚得他连她说话时换气的次数都数得出来
“好,我知道了。”知道不代表任何事,不是吗?
她不可思议的转头瞪著他,他回答得还真是该死的爽快呵!就好像,离开她是件根本无关痛痒的事……
“关于那块地的钱我会再拿给你,你不必担心因此而损失了什么,你收到的金额将远远大于那块地实质的价值,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一丝的委屈……”
后来的话,她一丁点儿也听不进去了。
他不会知道,她的委屈根本不是钱,而是失去一辈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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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事情交代给你准错不了,才花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就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的,放你走,我还真的舍不得呢!”风珍木笑咪咪的直拍著方少淮的肩头,边说边不住地点著头。
胡桃木桌上摆放著的是过户完成的那块连政府都搞不定的土地地契,还有他早就为方少淮准备好的辞呈,只等著方少淮在上头签名就可以了,一切,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如果董事长舍不得少淮,那么,少淮可以留下。”只要黑木焰没意见,他宁可留在木子财团而不是回黑木帮。
风珍木的眸光闪了闪,陡地哈哈大笑。“你这么说是要我违背诺言,当个没有信用的家伙了?”
“少淮不敢。”
“那不就对了!走吧,去寻找你的自由,我知道你为了这宗土地案件,不得不牺牲色相跑去勾引那女人,真是委屈你了,现在事情已经落幕,那风净拿去保你的钱就当是我支付给那女人的卖地价款——”
砰——
是办公室的门被踹开的声音,走进来的风净,踹门的脚其实麻了一边,可是因为生气,太生气了,所以他死咬著牙,不叫出来给这两个坏男人看见。
“你们两个人实在太无耻下流又卑鄙!”他在门外都听见了,谁叫他们门不关好呢,害他不知道要洗多少天的耳朵才会觉得干净!
“风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风珍木轻斥一声。“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出去!”
“!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几岁啦?真要以为我太小不懂事,就别叫我去跟黑木帮的家伙学什么经营管理。你倒好,玩两手策略,我都已经答应你的条件要奋发向上了,你还要方哥哥拿这个土地案来交换他的自由?你这根本就是不要脸——”
“住口!”风珍木气得发抖,手指著风净的鼻子,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这不孝子,竟然敢对自己的爸爸说出这种话来?!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儿子——”
“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是女儿!
“你——”
“我说错了什么吗?”风净气眯了眼,迳自走到方少淮面前,把她叫人查到的资料全甩上他的脸。“还有你,该死!你怎么可以欺骗于嫣的感情?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被黑木帮的人带走哩,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这几个人串通好的!”
“于嫣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你利用她对你的爱取得这块地,为了你自己的自由不惜牺牲于嫣的爱情,我怎么会为了你这种人放弃了自己的自由,而去成全你的自由?我真是笨死了!”
要不是她派人去查于嫣那块地旁边的地主是谁,就不会查出原来木子财团竟然是唯一一个需要马上收购她那块地的人,也不会意识到方少淮被绑架的原因根本有鬼……
方少淮就是木子财团的人,没道理爸爸会找人去绑他!果不其然呵,一切的一切竟还是方少淮自己设下的局……
“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爱于姊姊所以才大方的把她让给你,结果你竟然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你太可恶了!”
方少淮任她骂个高兴,也不回嘴,他对于嫣的情感如何,根本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与交代,就算他曾经有一点点的不怀好意,都早在无数个动念与怜惜的情绪中,化为零。
哈,注定的吧。
每个人都有命中的克星,而于嫣……就是他的克星。
“那个……少淮啊,你不要听净胡说八道……”说著,风珍木回头瞪了风净一眼。
“我没有胡说八道!”风净不平地怒吼。
“你给我住口!再说一句话,我明天就把你送出国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搞什么?你跟人家去追什么女人啊你?气死我了!”风珍木威胁道。
“你就只会来这一套!”风净气得跺脚,负气的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这两个碍眼的男人!“追女人不行吗?打一开始你把我当男人养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我风净喜欢的就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听不下去,听不下去了……
假装没听见好了。
“少淮啊……”转向方少淮时,风珍木又是一脸涎著笑。
这男人可得罪不得啊,虽然他不知道他是黑木帮的什么东东,但黑木帮的少爷亲自出面要回他,可见这方少淮来头定是不小的,小心点好。
“董事长请说。”
“我真的没有和黑木帮交换任何条件……”说著,风珍木见方少淮的目光刚好落在自己脸上,那正气凛然又尊贵不凡的气势,害他本来到嘴边的谎话又给咽了下去,不由得改口道:“……呃,不是的,该怎么说呢?事情是这样的,前一阵子黑木帮来找我谈,说你其实是黑木帮的人,很感激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你,愿意替我栽培儿子好代替你的位置。你也知道,净不成材,这公司交到她手上我根本放不下心,所以我当时也就答应了……你不会怪我吧?”
原来,这才是风珍木真正愿意放他走的原因。
他该感谢黑木焰的多管闲事?还是恨自己竟如此轻易误上贼船?
方少淮的眉峰轻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他说的没错,董事长照顾我这么多年,用我这辈子来报答您都嫌不够,是董事长大人大量的不求回报,少淮不会不懂。”
“嗄?你真的不在意吗?”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方少淮淡淡的露出一个浅笑。“董事长,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离开了。”
“少淮,我晚上替你办一个惜别宴——”
“我会到的,谢谢董事长。”朝风珍木鞠了躬,方少淮敛了笑,走出办公室。
就让风老头去愧疚吧,就当是替于嫣的委屈报个小仇。再说,黑木焰愿意用这种方式逼风珍木放他走,也算是聪明。只要风净可以自己扛起一片天,那么,他将走得更了无遗憾与牵挂。
自由何价呢?方少淮的唇轻勾起一抹笑,轻轻摇头。
在遇见于嫣以前,木子财团便是他的一方天地,他从来就不觉得失去自由,反而为自己可以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感到踏实不已;而遇到于嫣之后,才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念头,想要拥有自己的东西,自己的女人,想要飞。
自由……
呵,他不择手段的替风珍木拿到地契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要拿回自己的自由,而是……
为了她,于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