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台北,她并不陌生;大学在台北念了四年,其实还算熟悉,只是没办法在那感受到南部热情亲切的活力罢了,不过,生活机能倒是不错,十分方便。
她并不排斥台北,只是不习惯北部湿热的气候。
瞧,此刻天空正轰隆轰隆地响,之后,不到几分钟时间,乌云便遮盖住整片天空,随即下起倾盆大雨,路上行人纷纷走避,或撑起雨伞。
无处可去的她,没有目的地,随手翻着行李箱。
“不会吧……”翻遍每个角落,就是找不到雨伞。她低咒了一声:“可恶!”
迫于无奈,她只好拿出一顶帽子,随意戴在头上,心想至少可以遮去一些雨水。
拖着行李走到骑楼,她相中马路对面的一家拉面店,摸了摸肚皮。
人一生气就容易肚子饿,尤其是她这种食量大的女生,就算天要塌下来,也得先让她填饱肚子再说。
她站在骑楼转角处准备过马路,雨势大得不可思议,若想要安然闯过路口,非得用跑百米竞赛的速度不可。
当她一看见标志变成路人通行,立刻冲——
“啊呀!”
感觉到自己狠狠撞上了某个物体,又因为天雨路滑,重心不稳地向后倒栽,后脑勺瞬间与地面亲吻,顿时让她眼冒金星。
“痛、痛死我了……你走路不带眼睛啊!”她气得大声咆哮,差点飙出三字经。
“真是……衰到家了!”戴着墨镜的男子同样跌坐在地上,手中雨伞被震飞到三公尺外。
向芷恒吃痛地柔着头与屁股,拍去浑身泥沙,被冷雨淋湿的身体起了一阵震颤,接着打了个喷嚏。
男子爬起身,发现自己的手机滑出裤袋,掉落在斑马线上,正被大雨无情侵害,连忙过去捡起手机——
噢!不!手机全湿了……他的一万八……
“你撞到人了还不道歉?”向芷恒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头,直视着他。
“明明是你冲太快,才会不小心撞到我。”男子翻了个白眼。
心疼新买的手机使用还不到一星期就挂点,男子的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实事情的发生经过谁也说不准,不过两人在雨中淋成落汤鸡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这边是行人通行,明明就是你不对!”她被他那不善的口气惹恼了。
“好,对不起。你可以让开了吗?”男子瞄了手表一眼,摆明着不耐烦。
完全没有诚意的道歉令向芷恒怒火中烧,她气愤的伸出手,手心向上。“拿来。”
“拿什么?”男子一脸莫名其妙。
“医疗费、精神赔偿费、淋湿费、心情不悦费……还有浪费唇舌的费用,加起来一共六千元,预祝你六六大顺!”她一手插在腰上。反正她现在缺钱,向这种不要脸的男人卡一点油也不算什么。
“你这是在敲诈吧!”男子惊讶的回应,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
“是又怎样?要不然你诚心诚意再道歉一次,我就原谅你。”她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不爽他方才随便的态度。
看来这个女人是故意要和他卯上了,但他实在没有时间再和她耗下去;遇上这种企图敲诈的女生,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给她好脸色,让她知难而退。
他满脸不爽的开口:“让开!好狗不挡路。”
他的话深深激怒了她,气得她挽起袖子,紧握双拳,颇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你最好道歉喔,不然别怪我出手太狠。”要是让她认真打起架来,绝对不输一个男人,好歹她大学时代是柔道社的一员。
“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可以任性妄为。”他自认不是个绅士,要逞口舌之快他可不会输人。
两人怒气高张,谁也不让谁。
“撞到我这弱女子不道歉就算了,气焰还这么嚣张,你是不是男人啊?!”她高亢的音调满是怒气,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你长这么大一只还敢自称‘弱女子’?!就算有人请你去当摔角选手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怪叫。
这女人少说也有一七五,而且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很难让“弱”这个形容词与她划上等号。
她瞪大双眼,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话。这男人的嘴巴还真不是普通的臭!是她长到这么大,遇过最臭最臭的一个!
“你……可恶。”她咬牙切齿,生气地扯下他的墨镜,打算给他眼窝一记扎实重击。
怎知,拳头举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呆愣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帅气的脸庞,而是……
“穷酸鬼?”她喊出口,带着迟疑。
听到这个久违的绰号,男人僵直了半晌,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狼狈凶悍的女人。
这种一般女生无法匹敌的身高、说起话来比雷公还大声、脸皮厚得连穿甲弹都炸不透的女人……只有一个!
“大胃王?!”他伸出手,稍稍掀起她的帽子,确认了她的面容。
搞了半天,他们根本是同学!只是因为雨势过大,两人又各有遮掩,才没在第一眼认出彼此。
但,这久别的重逢,却是他和她这辈子最不想碰见的状况。
向芷恒心满意足的坐在拉面店里大快朵颐了一番。
服务人员贴心的替他们递上干毛巾擦拭,加上店家里头开着暖气,让两人寒冷的身躯不再那么难受。
夏臣勋瞄了桌上的三个大拉面空碗,又看向面前满嘴油腻、吃相不佳的女人,忍不住先开炮火:“多年不见,你依旧前像飞机场,后如两片尿布,吃起东西来,堪称亚洲第一呀!”
“好说好说。多年不见,你一样口袋空空,穷酸得令人唏嘘,穷得像年年落榜的书生,潦倒如路边讨饭的乞丐,竟为了区区一支手机在生我的气。”她埋头吃第四碗面,嘴上仍不忘还以颜色。
好险她回国时身上还留有几万块,应该足够她应付生活所需一阵子,至少不会饿肚子,不然遇到这么穷困的同学,只能自认倒霉。他没向她借钱已经不错了。
他确实无法平复失去手机的痛,也不打算反驳她说的话,反正他两袖清风,早在学生时代就不是件新闻。
“你该不会是公司恶性倒闭,落跑到台北来吧?”看她身边的行李,令他有无限的猜测空间。
他记得她是台南人,大学一毕业便回家接掌贸易公司,之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络。两人没联络也不足为奇,因为他们在大学时就称不上是什么朋友。
只有一段孽缘。
“怎么可能!我是因为公司太忙,压力太大,难得出来散心。”她随便胡诌,说得有些心虚。
竟然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样的一刀见血,深深刺痛她的心。
再怎么样她都不能在穷光蛋面前哭穷,那太丢脸了!想她大学时代,不知嘲笑过他多少次,现在自己落难了,她可不想体验他报复的口舌,就怕被他的口水淹死。
他们曾是台湾知名学府的高材生,同年、同系、同班。
她,脸蛋甜美,身材高纤细,却以吓死人的食量称霸校园!举凡校内的大胃王比赛、吃西瓜大赛、喝珍珠奶茶竞赛、面包接力赛……永远荣登冠军宝座,所向披靡!
他,长相帅气,身材高大挺拔,却以跌破众人眼镜的贫穷闻名校园!举凡餐厅服务生、加油站小弟、送报人员、家教、补习班老师……他全都做过;成绩名列前矛,却无法申请清寒奖学金。
本来毫无相干的两人,照说应该擦不出什么火花,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