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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膳娇医 第三章 过年大喜事(2)

  闵子书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竟是二哥?而且二哥是站着走出来的?

  「二哥,你身体好了?」闵子书想笑,但心里压着事,再加上方才那幕显然被闵韬涵撞见,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只好了一些,不过相信很快又会被你气病了。」闵韬涵淡淡地道。

  「我……」遇到别人闵子书都可以耍赖,唯独这个二哥,明明弱不禁风,却是全家他最怕的人。

  「你可知她是你二嫂?对兄嫂不尊,语出轻佻,这就是我们伯府的教养?」闵韬涵冷着声,做着手势遣退了忍冬两婢和福生,他并不想在下人面前教训弟弟。

  闵子书垂下头来不语,他不是不想辩解,是怕自己一辩,万一二哥动了气又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道歉。」闵韬涵厉色道。

  闵子书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对不起。」

  洛瑾连忙摇头表示不介意,心中却是大为惊讶闵韬涵会为她出头,她是不是可以猜测……他没那么讨厌她了?

  为了这点可能性,洛瑾居然开始有些紧张,站在闵韬涵身边都手足无措起来。

  「你这趟出去,究竟闯了什么祸?」闵韬涵又道,这回语气更加严厉,言下之意是信了洛瑾的话。

  洛瑾听闻此言,再次朝闵韬涵瞥去一道诧异的目光,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将她的话照单全收,毫无质疑,于是她心跳得更快了。

  但闵子书却忍不住了,带着些怒气叫道:「我说了我没闯祸!」

  然而他反应越大,越像欲盖弥彰。

  洛瑾隐约猜到了可能是什么事,但也确信闵子书现在是说不出来的,因为他可能自己都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所以便打着圆场道:「没有就没有,今天是除夕,可别在这时候吵架坏了气氛。」她给了闵韬涵一记眼色。「方才他的失礼,我已经不介意了,让他快回去换件衣服梳洗一下,先去向娘请安,别耽误了晚上的年夜饭。」

  闵韬涵闻言,略略收了厉色,闵子书知机地告了声罪,一溜烟地跑了。

  瞧身边的闵韬涵脸色仍然不太好,洛瑾不由劝道:「你别生气,大喜大怒都对你的身体不好。其实三郎他并不坏,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闵韬涵的确不明白。

  洛瑾却是就她所知道的,一针见血地道:「其实我觉得他会怕你,起因便是因为他崇拜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夫君才这么说,如果你身体健康,凭你的才智,肯定早已金榜题名,都不知高升到哪里去了。」

  她眼下虽是第一次见闵子书,但事实上上辈子认识他三年了!闵子书性子直,即使是透过不断的对骂,总也能听得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夫君聪明好学,知识渊博,相较之下三郎虽也聪明,却显得薄弱。当年他年纪尚小便过了童子举,而后在太学也皆是名列前矛,必是风头一时无两,几年前就连我都隐约听过闵家一门双杰,在闵允怀后又要出一个大官。之后他秋阐失利,一向顺遂的他没受过这种打击,显然是失了自信,觉得永远追不上你,才会索性书都不读了,自甘堕落迄今。」洛瑾叹息道。

  「你倒是了解他。」语气虽有些微讽,但闵韬涵却在心里思忖起她说的话,神情不由有些沉凝。

  「我不是了解他,我只是有同样的经验。」

  洛瑾难得在他面前展现出脆弱,她仍是面带浅笑,但他却看出她笑容里有着丝丝哀伤。

  「在我生母亡故之前,我也是父亲极为看重的孩子,他说我是学医的好苗子,只可惜身为女子。后来母亲去世,吴氏来了,吴氏又生了弟弟之后,我的地位便完全不保了。

  「吴氏的孩子只要表现出一点聪慧,父亲便觉全世界所有人都比不上他,至于我便成了蠢笨的孩子,再怎么努力也只是用来突显弟弟的杰出聪颖,每个人为了讨好我父亲和吴氏,也都要来踩我一脚,渐渐的教授医术的长辈也不看重我了,所以我便自暴自弃,不再继续做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宁可任性一些,乖张一些,至少能得到父亲的注意,旁人也不敢继续欺负我。

  「相信在我出嫁前你们也打听过我的性情,应该都会得到一些我偏激骄纵、叛逆不驯之类的消息吧?那是真的,我过去真是那样。而现在的我也是真的,因为我不再对洛家抱有期待,所以恢复了本性,不想再戴面具过日子,那太苦了……」听到这里,闵韬涵已经有些难受了。如果说他一直以来受的是身体之苦,那她在洛家受的就是心灵之苦,他即使病了,在伯府里可谓养尊处优,众星拱月;但她身体康健,在洛家却是由天堂落入地狱,成为人人践踏的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关,谁能说自己比较苦?他又仗恃着什么,在她进了闵家门后继续给她脸色看?

  闵韬涵这还是第一次对自己冷待于她感到后悔。

  「……所以我才会觉得三郎并不坏,千万别太过苛责他,更不要放弃他。」说到这里,洛瑾突然一脸懊恼的轻叹一声,「糟糕,一下子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也烦了吧,我先到厨房去了……」

  他都出来这么久了,该是累了才会跟在她身后想回揽山居休息吧?她居然和他废话了这么多,他不得累坏了!这样身体撑得住吗?晚上还得吃年夜饭,他得养好精神啊!

  想到这里,她连忙打住,便想唤来福生快些带他回房。

  「等等。」他拦住了她。

  洛瑾讶异地放下才举起一半的手,睁着不解的大眼瞅着他,樱唇还半开着。

  这样的她,看上去居然很是俏皮可爱,让闵韬涵脸上一向的漠然表情有了明显的松动。「你既然嫁入伯府,成为我的妻子,就无须躲避我,以后自可大大方方出现在我面前,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吧……」

  洛瑾因为闵韬涵的一句话,兴奋了一整天,接下来的年夜饭,她简直卯足了劲加菜,当晚上只有六个人的餐桌上,居然出现二十几道菜时,闵家所有人都傻眼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向了她。

  她这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了,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偷偷地瞥向了闵韬涵。闵韬涵自然是知道原因的那个人,他却十分镇静,沉着地吃菜喝汤。

  旁人见到这情况,心里也隐约猜到洛瑾的失常应该是小夫妻两人之间的事,而且应该是好事,便不再追问桌面上媲美宫宴的菜色所为何来,既然煮了那就享用吧!横竖府里下人多,吃不完就赏下去,也不会浪费食物。

  至于闵子书,年夜饭前自然被闵老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他向来嘴甜,懂得怎么哄长辈,闵老夫人气过之后,很快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在年终岁末的也不想把气留到明年,便饶了他一回,否则若是洛瑾来告状,他可能直接被关到祠堂里,连年夜饭也甭吃了。

  所以晚上在餐桌上,闵子书逃过一劫,像压惊似的狼吞虎咽吃得欢快,毕竟今年的年夜饭菜色之丰盛远胜历年,且很多菜肴味道独特,他去过京中各大酒楼餐馆,也从未吃过这般的美味。

  当他知道这些菜有大半是洛瑾的功劳时,一口汤差点没瞻到鼻子里,咳得脸都红了,被闵韬涵好好的损了一顿,洛瑾也偷偷笑得肚疼。

  大年初一,平常百姓家会四处拜年,但官家却是不同,由于同僚上峰众多,该拜年的早就在年前都拜访完了,所以闵允怀反而闲在了家中。

  才用完早膳没多久,他便带着张氏寻到了揽山居来,还携来了他这阵子寻来的一箱孤本,一起送到了闵韬涵的房中。

  此时闵韬涵才歇息完一阵,精神正好,在房里开着窗赏梅作画。明明心中想画的是孤芳自赏的梅,但梅树下硬生生出现了一个采梅瓣为乐的俏丽佳人,那佳人明眸皓齿,笑意盎然,姿态优美,在闵韬涵笔下,跃然纸上般生动。

  福生传递了闵允怀夫妻前来的讯息后,闵韬涵方放下画笔,想出门亲迎,但此时闵允怀夫妻已经来到了房门口,两兄弟便在此碰了头。

  「二郎你无须出来,外头冷着,小心受寒!」

  闵允怀进了房后,张氏在后头顺势关上房门,见他的窗户大开,先是皱皱眉,但又看到他桌面上的佳人采梅图,这才哂然一笑。

  「二郎大病初癒,画功却一点也没放下,弟妹让你画得维妙维肖,这图看着都想随着她一起折梅枝呢!」其实张氏的未竟之语是觉得闵韬涵显然对洛瑾已经上了心。

  洛瑾才嫁进来多久,就已经把府里最难缠的人给收服了,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闵韬涵仅是淡笑回道:「她不是在折梅,只是在收集梅瓣,依她的性子,你们这时候来,该有口福了。」

  闵允怀与张氏闻言齐齐笑了起来。

  张氏一向是能言善道的,便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们来得真是时候,毕竟年夜饭时可已经先坐享其成一回了。」

  寒暄了一阵,张氏称要去寻洛瑾谈天,便离了房,闵韬涵才问起闵允怀的来意。闵允怀这才收了笑容,慎重地道:「其实我今儿个来是为了政事。去年稻作减产,加上今年司天监预言恐有旱象,怕一整年的收获会更比去年更差,如此百姓受苦,国库短收,偏偏各地官仓又不丰盈,只怕万一灾情扩大,又拿不出赈灾的粮饷,会引起民变。」

  虽然现在说这些还远,却不是无的放矢。万一情况真的恶化,朝廷又拿不出对策,百姓的反应将会迅速又激烈,届时再来解决民变问题就太晚了,最严重的情况还会动摇国本,所以身为户部官员,闵允怀在政事上一向鞠躬尽粹,未雨绸缪绝对有必要。

  不过他思前想后,与上峰同僚下属也讨论过无数次,却找不到好方法,那日洛瑾提到可以来询问闵韬涵,闵允怀听了犹如醍醐灌顶,心忖这个学富五车的弟弟,说不定真有解决之道。

  本来这个问题,闵韬涵在除夕那日已在窗外听到兄长谈起,洛瑾的提议虽然令他意外,却正中下怀,因为在那当下,他心中已然有好几个想法,隔了一夜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了最具可行性的腹案。

  于是他直言道:「大哥,天若是注定要旱,各地官仓也无粮可用,这些都是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毕竟我们无法让天下雨,也无法马上变出粮食来,唯一的办法只能从减产的稻米着手。」

  此话一出,闵允怀坐直了身子,知道弟弟会这么说,一定有谱。

  果然,闵韬涵接着道:「我曾在游记里见到前人至南方安南、占城等国,发现当地水稻耐旱,虽粒小而谷无芒,却不择地,即使是肥水不足之处,如高地丘陵等皆可种植,甚至生长的周期也比我们中原种植的稻米短,如果大哥能有办法遗使到安南等国,以他们没有的珍品换取大批稻种,带回中原试种,说不定能暂时缓解缺粮的问题。」

  闵允怀听得双眼发亮。「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立刻上奏,让万岁派遣者使前往安南、占城等国取早熟稻种,同时学习他们种植的方法。」

  闵韬涵又提醒他。「得到大批稻种后,可于江淮、两浙一带先行试种,因为那一带一向是稻作盛行之处,若遇旱情必是灾情最重的地方。今年让他们试种新种,待成功后,就算粮食不会一下子补足,至少也让百姓有个盼头。」

  他完全没有提到失败一事,因为关于南方国家稻作早熟,他不止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只是以前中原不缺粮,而本地稻米不好种,且一年才一熟,拿来酿酒的说不定比拿来当饭吃的人还多,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要引进稻米,可是南方国家却是以稻米为主食,因此他们的稻米好种又早熟,可信度是很高的。

  困扰已久的难题有了初步的解决之道,闵允怀终是松了一口气,真心地笑道:「二郎,这回我当真要感谢弟妹,若没有她,如何能将你这活诸葛一般的人物救起,而若没有你,我这户部侍郎应该也当到头了。」

  闵韬涵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他对洛瑾的感情不只只是感谢,还夹杂着许多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分不清辨不明。

  公事谈完,兄弟俩的话题转为家常闲事,正当闵韬涵要闵允怀这阵子多注意点闵子书,怕是在府外惹了事时,张氏与洛瑾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食盒。

  「弟妹好手艺,刚刚才采了花,便特地做了点心,我倒是跟上了,也学了一手。」

  张氏的笑容有些复杂,「果然二郎说我们有口福,还真是呢!」

  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头是白色基底的花型糕点,点缀了五颜六色的馅料,看起来精致可口,散发出带着腊梅香气的甜味,令人食指大动。

  洛瑾笑着解释道:「最近夫君怕受寒,一直窝在房里取暖,但热气郁积在身上久了也不好,容易气闷,所以便想用腊梅做点东西吃。腊梅与一般白梅绿梅的药性不同,清热解毒,理气开郁,最是对症。」

  她将糕点放在小碟里,分给众人。「这是我自创的腊梅糕,先用白面、大米粉与老面加水拌成浆,加入腊梅、果脯、豆沙、松仁、瓜丝……等馅,只要药性不冲突,想加什么就加什么,接着放到花型模子里蒸熟,蒸完用大火稍微烘烤一下,免得太过湿润,洒上糖粉脱模便完成了。」

  这腊梅糕的外型相当讨喜,众人也不客气,用手拿着便吃将起来。糕点本身柔软带有弹性,馅料又是各种滋味口感丰富,吃得众人连连点头。

  闵韬涵是不必说了,每回洛瑾做的新吃食他都是第一个享用的,所以尚且按捺得住,不过闵允怀却很是惊喜,赞美的话脱口而出,都有些忘形了。

  「好吃!真好吃。你们的嫂子若是手艺有弟妹的一半,我也不会这副竹竿似的身材了。」

  张氏一听,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不过仍是勉力勾了勾唇,不让场面难看,半开玩笑地道:「听你说的我可冤了,能有弟妹这般手艺的人又有几个?你也赞她,娘也赞她,每个人都赞她,我这嫂子可真是难当,在伯府当媳妇还得多才多艺才行。」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闵允怀是在家事上本来就不上心,洛瑾也不知有无听出什么不妥,毕竟张氏一向说话圆滑。倒是闵韬涵虽也是微微一笑,却明白了张氏的口不对心,明里自嘲,暗里泛酸。

  以往家里只有张氏一个媳妇,而张氏也堪称贤慧得体,自然人人满意,但这几个月来多了洛瑾,婆母与兄长对洛瑾的手艺及医术赞不绝口,相形之下张氏就有些黯淡了,也难怪她心中介意。

  不过比起闵允怀的事,这些小嫌隙却是显得无关紧要,闵韬涵一笑置之,只是若有深意地瞥了洛瑾一眼。

  这些妯娌之间的事,他不好插手,就是不知道这笑得有些傻的小姑娘,有没有足够的智慧和手段去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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