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茂重高中二年级的学生,由于品性好成绩优秀,是老师同学们心目中的资优生,今天帮老师改考卷,不小心忘了时间,只好踏着路灯慢慢走回家。
怕外婆担心,她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小路走以节省时间,这条路人少车稀,还必须经过一间夜店的后巷,那儿往往是不良分子出入的场所,若是平时,她怎么也不会往那方向闯。
看了看手表,她加快脚步前进,经过夜店的霓虹灯小招牌后拐个弯,再走一分钟,果然看到巷子里聚集着四五个男人,个个看起来流里流气,令她有些打了退堂鼓。
但现在再绕路的话,要花两倍以上的时间才能到家,更悲惨的是她似乎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那几个男人已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朝她走过来了。
想都没想,她转身准备往来时路跑,然而脚步才迈开,单薄的肩头马上被抓住,令她连逃走都来不及。
“小妹妹,刚下课啊?”一个身着蓝格子上衣的男人奸笑着,浮动的眼神上下直打量白以悠。“身材太瘦了,不过还有进步的空间,哥哥我喜欢。”
“阿猴,吃这种幼齿的你不怕哽到喉咙?”另一个穿着连帽T恤的年轻人也贼兮兮地直觑着白以悠。“不过这脸蛋倒是很不错。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们去唱歌看电影啊?”
“不要。”白以悠冷着一张俏脸。“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干么这么早回家呢?”嘿嘿笑着,几个大男人交换了眼色,由巷口向内靠拢,将她硬生生地逼进暗巷里。
“你们走开!”纤手伸出,试图推开一个缺口,然而她此举正好中了这群流氓的下怀,蓝衣男子顺手一捞,便将她掳至胸前。
“小妹妹这么悍啊?哥哥陪你玩一玩!”
他淫笑地将手探至她胸前,却被她惊慌闪过,其它人见状也加入玩弄的行列,一个负责捂住她的嘴,另一个往她领口一扯,刷的一声撕破了她的制服上衣。
白以悠拚了命的挣扎,无奈力气不敌一群大男人,突然,捂住她嘴的男人痛叫一声,一句脏话就飙了出来。
“死制服妹你竟然敢咬我?”
大手一扬,一巴掌就要挥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手打横里插了进来,刚好抓住施暴的大掌。
“你们这群人,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讥讽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会杀出一个程咬金,一群施暴者怒气冲冲地转头,原以为是什么地头蛇大哥才会蹚这浑水,没想到入目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和女孩一样的制服,身上甚至还带着伤,血迹沾污了他的袖口。
“噗!哇哈哈哈……”其中蓝格子衣的流氓蓦地嚣张大笑。“小弟弟,毛还没长齐就想英雄救美啊?怎么,她是你小女友吗?”
“哥哥们先帮你调教调教她,之后就换你了!”另一人也嘲笑地道:“不过你伤成这样,等一下可能没力气玩喔……”
旁人一听,全嘿嘿地笑起来。年轻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唇角一勾。
“你们还不懂吗……”很快地判断了一下形势,眼前有五个大男人,各距离他两步远左右,而那女孩已很聪明地慢慢挪到和他较近的地方,于是他迅雷不及掩耳地顺手一拉,将她护到身后。
“既然我身上有伤,还能走到这里,就代表我上一场是打赢的!”
话一说完,没让流氓们有思考的时间,年轻人一记拳头就挥了出去,将蓝格子男人打倒在地。其它人见开打了,纷纷加入战局,一下子便成了一场混战。
白以悠极力压抑下自己的颤抖,在心里祈祷着年轻人能打赢这场架,脚步慢慢往巷口移,最后用尽剩余的力气往热闹的大街跑。
年轻人在激战中,犹有余裕去看那女孩的动作。跑了也好,她要是留下来还哭啼啼的当累赘,他才头痛。何况,他原本的伤已经够狼狈了,以一敌五之后,难以想象会惨成什么地步,他可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英雄变狗熊。
闪过一个攻击,他又侧身摔倒了一个男人,既然被救的人都走了,他再打下去也只是浪费力气,正想寻隙摆脱这群人时,巷口突然传来哨音,然后是女孩子大声的喊叫——
“警察先生!就是这里!”
听到警察,流氓们慌了,顾不得还在打架,虚晃一招就全部溜走,动作快得让年轻人有些傻眼。老实说他也很想走,不过一天连干两场架,实在接近虚脱了,他苦笑的撑着墙,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
抬起头,他突然看到刚才逃走的女孩子,又慢吞吞地走回来。
“你不是跑了吗?”他这才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弱不禁风的纤细身材,比例却称得上匀称。瓜子脸上有着小巧挺直的鼻,眼睛不大不小,但水粼粼地就像要落下泪来,惹人心怜。
难怪那群流氓见猎心喜,活脱脱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还净往暗巷里闯,分明是等着人来欺负。
“我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和五个人打架。”白以悠揪着襟口,拧起秀眉,声音却不若她柔细的外表,有种清冷的气质。“尤其你还是为了帮我。”
“你不怕我也是坏人,准备排在第二轮欺负你?你这型可是挺好吃的。”他扬起眉,有些讶异她的大胆。除了方才她挣扎时眼中流露出惊慌,之后和他交谈,她一直十分冷静。
“如果你要欺负我,也太浪费力气了,还打得满身伤,现在连我也可以撂倒你。”她扫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然后手指着他胸前绣的学号及姓名,“而且我知道你是茂重高中三年级的学生江梵,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我的妈呀,你以为我若要对你不利,还会让你有机会去告状吗?”他大笑,笑得身上伤口犯疼,才在她的嗔视中停下。“行了,我难得当一次好人,干脆送你回家,免得你又被刚才那群人堵上。”
正要点头的白以悠突然停止动作,有些苦恼。“不行!我衣服都破了,这样子回去会吓到我外婆的。”
“那你要怎么办?”
白以悠看着他比她还破烂的制服,赫然冒出一段让江梵大为傻眼的话。
“你救了我,我也装警察救你,所以扯平。现在我决定送伤重的你回家帮你擦药,然后跟你借一件衣服,这样,也扯平。”
“是的,外婆,我替老师改考卷,老师请我吃饭,所以会晚一点回家,您不用担心……好,再见。”
挂上电话,白以悠回头,正好见到江梵似笑非笑的脸。
“小学妹,我以为你该是那种座位在教室中央最前排,奖状当壁纸贴的好学生,想不到说起谎面不改色?”他身手不太灵活地捞起披在椅把上的一件衬衫,朝她丢过去。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她皱眉看了看接下的衬衫,忍不住拿起来闻了下味道。
“有没有这么洁癖啊?”他翻了个白眼,刻意不告诉她那件衣服是干净的,只是他懒得收好,习惯性乱扔在客厅。“我告诉你,那件衣服我穿了十天都没有洗,还拿来当抹布擦马桶,你尽管拿去穿,不用客气。”
闻到干净的洗衣精味道,白以悠淡淡地横了他一眼。“你一个人住这里?”
大约十五坪的小套房,有一房一卫一厨,其它地方都被打通成一大间。屋内摆设就像一个大男孩给人的感觉,简单、利落,墙上还钉着篮球框,而凌乱的程度更像一个大男孩,整间房子只有厨房一尘不染。
“是啊。怎么样?有兴趣搬进来和我一起住吗?”他眨眨眼,脸上的伤丝毫不影响他俊帅刚强的外表,确实有放电的条件。
“目前没有。”她已经渐渐习惯他说话的调调,没个正经。
拿起手上的衣服,她走进浴室里,很快地,她换上显然大了一号的衬衫出来,在腰间打了一个结,一眼就望见他瘫在沙发上像只虫一样。
“你家的医药箱在哪里?”做事一向有条不紊的她,真是看不惯他的随兴。
“在电视上的柜子里。”他兴味十足地觑着她,“你真要替我擦药?不用了吧?我这点伤还不至于会死掉,顶多就是躺在床上十天八天不能动而已。”
听而不闻他的揶揄,想也知道他是想挑起她的罪恶感,毕竟那场架是为她打的。若是他没有出现,她几乎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虽然她嘴巴上说扯平,但事实上他挨的那些皮肉痛,是怎么也扯不平的。
“把衣服脱下来。”她极力忽视心里的害臊,镇静地说。
江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起一个暧昧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制服脱下。“小学妹,怎么样?我这火热坚实的胸膛还不错吧?要不要摸摸看?”
“我很快就可以摸到了,希望你的胸膛真有你说的那么‘火热坚实’。”早知道他会语带调侃,她波澜不兴地睇了他一眼,用夹子夹起棉花球,另一手拿起双氧水,在他面前刻意淋了一大堆在棉花上。“还有,不要叫我小学妹,我叫白以悠,悠闲的悠。”
“唉,你这人真是冷淡啊,我亲爱的小悠悠……”这小学妹从一开始,就一直表现得淡定冷静,他那些拐带小女孩的招数在她身上一点用都没有,这彻底地引起了他的兴趣。“你等会儿下手可要轻一点,学长我可是很怕痛……嘶……”
沾着双氧水的棉花毫不留情地从他的伤口拭下,白以悠承认自己的力道是有些故意,但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夸张了,教她好气又好笑。
“天啊!小悠悠你肯定是想谋杀我!可怜我这绝无仅有的超级大帅哥,就要被小美人的双氧水谋杀了,唉,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同学为我哭泣……”唱作俱佳地演着,江梵偷觑她的反应,果然在那双水眸里瞧见一丝懊恼。
“你不要再叫了。”她又用力压了两下,疼得他哭爹喊娘的。“你这些伤是从哪儿来的?方才那五个坏蛋没有拿刀,你不应该流血成这样。”
“我说我刚刚砍人回来你信不信?”他笑嘻嘻回答,但显然不愿意透露太多。
“信,我还怕死了。”明白他不想说,她也不追问,不过她无奈地发现自己不经大脑的回答,有被他的吊儿郎当潜移默化的倾向。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居然让两个初识的年轻人没了距离,等两人发现时,时间已来到晚间九点半。
“好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他随便由椅背上捞来一件T恤穿上。
方才的经历余悸犹存,为了自己的安危,白以悠没推辞,何况平时好学生当久了,和他相处轻松自在,是她很少有的经验,她也想将这段时间拉得久一点。
她说出自家的地址,江梵发现离他家不远,便和她慢慢地散步回家。途中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她说话的感觉。
“到了。”白以悠在一排平房外停步。
江梵瞄了眼四周环境,便知道她的家境不太好,这排民房算是违建,只是屋子尚称坚固,至少不会台风一吹就垮。他视而不见地朝她笑了笑。
“很好,好女孩的门禁是十点,你可以回家了。”
“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十分了。”一句好女孩似乎划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故意破他的梗。
“哈!好女孩的门禁是十点,但因为是被坏男孩送回来的,所以拖了十分钟。”被小小的吐了槽,江梵大笑。
白以悠挥手向他道别,临进门前,她顿了一下,回首朝他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谢谢你今晚的搭救。”
话毕,她便关上了门。江梵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还有方才那个颤动他内心的美丽笑容,竟有些舍不得送走她。
不过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相信以后就算在学校遇到了,她这种乖小孩应该也不会想跟他这种恶名昭彰的坏学生打招呼,因此彼此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
上了一整天的课,白以悠收拾好书包,习惯性地想等同学走光后再独自离开。
她在班上的人缘不算差,但也不甚好。在师长同学的眼中,她是个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的资优生,待人客气有礼,但她总是若有似无地和同学们保持适当距离,又不加入同侪的任何小团体,所以并没有几个深交的朋友。
她会变成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小父母双亡,养成了她早熟的个性,国中时,出众的外表让她在学校里受尽女同学的敌视,加上某些男同学不当的爱慕行为,让她学会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因此,现在的同学们只以为她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殊不知总是沉默的她,其实也很想要一个朋友。
或许她已经找到了……白以悠粉唇勾起一个微笑,在江梵面前,她居然能毫不拘束地抬扛,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
思绪至此,心里正想着的那个名字突然由尚未离开的同学口中说出来,令她有些意外地望了过去,仔细聆听。
“喂!听说三年级那个江梵……对,就是那个大哥大啊,他昨天把齐园高中的几个大尾打个半死,听说对方还有开山刀耶!可是他一个人居然打赢他们所有人,真是太可怕了……”
“你确定他打赢?他今天应该没来上课吧?不然训导处一定轰动的,说不定他已经不知道被砍死在哪里……”
“不可能啦!谁不知道江梵打架超厉害,齐园高中的学生现在都不太敢来惹我们茂重的人呢!”
“告诉你,听说他以前还杀过人,前科累累,打架算什么……”
听到这里,白以悠倏然站起,提着书包准备回家了。她再也待不到大家全走光,因为那些话令她担心起江梵。昨天他伤得不轻还坚持送她回家,今天他居然没来上课,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那些对于江梵负面的传闻,她则完全没听在耳里,就昨天和他交谈的感觉,江梵并不像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