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轻飘飘,很恍惚,全身好像蜕去了一层皮。刚要忆起吴志远令她心痛的画面,房外的讲话声,让她分心了。
郑仁凯似乎在跟谁讲电话。
「我已经把骨头捞起来了。」
「有有有,小火都煮半个多小时了,这样可以了吧?对啊,你叫我用陶锅嘛,现在焖着就行了?嗯一一」有人在指导郑仁凯煮东西?
房门开着,戴岩静看得到外面,白色的灯光,映着木头地板。
她还闻到浓郁的排骨汤味。
她打量着房间,墙上桂看巨幅的日本武士相,穿和服,手持刀,目光凛凛,有一成套的黑桌椅,椅背挂着打拳用的手套,白色衣橱,白色床铺,黑白色系,陈设简单的卧房,没一点女性味,更没有一点女性用品。
从郑仁凯的房间看来,绝非是温良恭俭让的好好先生。
他是否好战好斗?可是,很突兀,他在煮东西?
一会儿,他小心地捧了一锅东西进来。
「唉?正好,快,喝喝看我的粥,周杰说发烧只要喝热粥很快就会好。」戴岩静看他满身汗,彷佛刚历经一场战斗,他真有心,可惜,她没胃口。
「我不饿。」
「吃一点吧。」他坐在床沿,把粥捧近她面前。「你看,有排骨、有山药,我第一次煮,评监一下。」
「我不想吃。」
「我熬了两小时,对身体很好。」
「我不需要身体好。」
「一口吗?一口就好。」
奇怪了,他干么?戴岩静瞅着郑仁凯,他干么这么低声下气?只为了哄她喝粥?印象中他们俩感情没这么好吧?
郑仁凯舀一口递到她唇边。「来,喝一点,才可以吃药。」
「我要回去了。」心情低落,她想回家。
「不行。」郑仁凯放下碗,阻止她下床。
她坚持要,脚尖刚碰到地,人才站起就晕地软倒。他及时接住,把她扶回床上。
「真不听话唉。」一来就作怪,真是。
戴岩静好最,闭上眼,听他唠叨着。
「所以叫你吃粥啊,才有体力回家,谁叫你咋晚发高烧,站四个多小时,你疯了,真是笨一一」
「对,我很笨。」她落泪。「只有笨蛋才会谈恋爱谈到这么糗。」唉,她要哭了吗?他又揪心了。
「我收回我的话,你不笨,你很好。拜托一一」他低声下气地说:「张开嘴巴,来,吃一点,一点点就好。你看一一米都被我煮到化掉了,你看一下啦一戴岩!l睁眼,冷冷看着。
他微笑,把汤匙递到她嘴边。「一口就好,不好吃的话我就不逼你了。」他实在太温桑了,她终于乖乖张开嘴,喝一大口。
「怎样?很好吃吧?」郑仁凯兴奋地等她赞美。他看戴岩静睁大眼睛,深吸气,吧,好吃到太感动?!这碗热粥,有多好吃?
戴岩静给他的讲评是一一
很好。
此粥多好吃?床单知晓也。
戴岩静呕吐,吐在高级床单上,她一股反胃呕吐出去,又被这势子吓到,急着下床,但另一股反胃冲上来,呕一一这下,棉被枕头也喝到郑仁凯的心血了。
不要说她不公平喔,来,再呕一次,她很糗,双手接,戴岩静愣住,她没遇过这种状况,被自己的狂吐吓呆,她双手黏腻,觉得自己好脏,她抬脸,惊恐地望着郑仁凯。
「我……我就说我要回去……」快哭了啦!
郑仁凯会抓狂吧?
不,他没有,他反应超镇定,一把抱起她,往浴室走,直接吐在自己身上。
好惨,真糟糕啊,完蛋了,郑仁凯的床被她毁了,太丢脸啊,空气混着米粥跟西药的气味,也不管她脏兮兮的会弄脏他。
他把戴岩静轻放浴缸边缘。「你坐好,不要滑下来,靠着墙,我马上过来。」他跑出去,拿了睡袍跟大毛巾来。他看戴岩静眼眶红红的,苦丧着脸,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双颊胀红,一副很冏的样子。
郑仁凯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他笑了。
她错愕,他还笑得出来?!
「没关系,」他眨眨眼,笑道:「都怪我不会煮,难吃到害你吐了。」戴岩静听着,紧抿嘴,泪盈满眶。
他叹息。「糟糕,又要哭了,没关系,你看,我拿了这么大浴巾给你揺眼泪。」她不哭,她笑出来了。
这是打从咋晚伤心痛哭后,第一次笑了。
一见到这笑容,郑仁凯真高兴。
他起身放热水,挤沐浴乳,清洗毛巾,拧干,他拿着热呼呼的毛巾,一手按着她后脑,一手拿着毛巾帮她揺脸。
好舒服,戴岩静心中叹息,带有茶树气味的沐浴乳香,沁入鼻尖,带来宁静感,暖热的毛巾敷暖脸庞,当她揺完脸,他又洗干净毛巾,这回,跪在她脚边,帮她撺拭弄脏的手,很耐心地把她的手一遍遍清理干净。
戴岩静很窘,又很惊讶,过去让她讨厌得要死的男人,竟对她这么温柔。看见她最糟糕狠狈肮脏的样子,还这么自在温柔地对她好?
眼前这位,这明明是号称只爱美女,风流放荡的大帅哥,竟甘愿这样单足跪地,服务她?床被她吐脏,没发一点脾气?干么对她这么好?戴岩静不懂,她一向没给他好脸色啊!
「好了。」郑仁凯站起来,很满意地打量她。「都揺干净了,我带了睡袍来,换好衣服跟我说,还有这个,」他打开化妆镜。拿出一套旅行用的抛弃式盥洗用具给她。「我在外面等,好了叫我,小心动作不要太大,等一下又晕了。」郑仁凯走出去。
戴岩静刷牙漱口,然后看着镜中自己,好惨的脸,真丑。双目浮肿,嘴唇干裂,脸色惨白,看在郑仁凯眼里,是大扣分的女人吧?可是,他还能这样温柔?真难为他了。
唉。
一场失恋,像一次死亡,凶猛得像蜕去一层皮,现在,胃空荡荡,呕得干干净净,反而觉得舒服些,她看看郑仁凯的大浴缸,有股冲动想泡热水澡,把酸疼疲累的身体浸在热水里。
「还好吗?」郑仁凯在门外喊。
「我可不可以泡澡?」戴岩静问。
「先让我进来。」
戴岩静开门,让他进来。
他嘀咕着:「真好笑,要是早知道你想泡澡,刚刚就不用帮你揺脸擦手的,」他打开化妆镜,拿出一大堆温泉泡澡粉。
「来,想泡哪里的温泉?这些都是我去日本旅游时买的,有定山溪、登别还有洞爷的……」他介绍起来。
「这么多种?」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以前当保镖时常神经紧绷,都靠泡澡放松,这类的东西我多得很。」
「我不知道哪种好。」
「这个定山溪的不错,有绿叶香,好好泡个澡,神经放松了,会很舒服,泡完让你脱胎换骨,有重新做人的感动一一」
「就这个一一」戴岩静指了指那包。
郑仁凯撕开包装,倒进浴缸,放热水。
「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又跑出去了,过一会儿,拿了一杯柳橙汁进来。
「泡澡要补充水分,我放这里,你慢慢泡,有事喊我,我没听见的话就大声点。」郑仁凯打量她。「OK?」她用力点头。
「那我出去了,你可以吧?」
「嗯。」
「还是我帮你洗?」
她作势拿浴巾扔他,他哈哈大笑,离开浴室。
戴岩静脱掉衣裤,扔在脚边,爬进浴缸,躺入热水里。香喷喷的温泉、暖呼呼的水,天啊,好舒服,再喝一口微冰的柳橙汁,好舒服啊。掬起热水,看着滑溜的水从指间滑落,她微笑了。
怎么了啊?我怎么了啊……
这么奇怪的情绪,我精神分裂了吗?
明明以为痛到活不下去,世界末日的唉,可是……太奇怪了,让郑仁凯这么一搅合,伤心怎么好像变淡了?
躺在热水里,她觉得好舒服好安全。
戴岩静不禁想着,今晚,如果郑仁凯不在,她一个人在家,伤心痛苦又发烧,会这么快平复心情吗?她能好好的吗?
可是,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可怜她?同情她?
算了,不想了。
浸着温泉水,啜饮甜美的柳橙计,这么舒服的享受一阵。
洗完澡,皮肤暖烘烘的,套上郑仁凯的棉质睡袍,系上腰带,现在,她觉得精神大好,体力恢复,身体好清爽,彷佛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走出浴室,从走廊看到从敞开的房间,泄出黄色灯光,以及里面走动的人影。戴岩静走到房门口,看着里边一一郑仁凯已经撤掉脏污的床套,正换上灰色成套的被单,又替枕头换上枕套,他利落地动作着,抖甩枕头。
现在,戴岩静很平静,终于能客观的好好欣赏这个男人。
他真是好看的男人啊,倒三角形上身,黑色无袖棉质背心,裸在衣外是强壮的肩头,以及结实有力的手臂,灰色休闲棉裤,衬着一双修长拿无赘肉的长―。
他在灯下流畅地动作着。
戴岩静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烧傻了,竟倚着门,看得目不转晴。
郑仁凯注意到她,拍拍枕头问:「泡够了?」
戴岩静点头,郑仁凯注视她,那专注的目光令她脸颊发烫。「舒服多了吗?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对啊。」只是声音有点哑。
「都弄好了。」他坐下,拍拍床铺。「你可以睡了。」他的床被看起来好蓬好暖,她现在四肢软绵绵,确实很想躺下去,但是……戴岩静抓抓头发,有点尴尬。
「我饿了,我可以吃刚刚的粥吗?」刚刚把东西全吐光,然后好好泡了澡,在身体放松后,这会儿肠胃咕咕叫,胃口全回来了。
「只要不是在床上。」他眨眨眼。「这可是我最后一套被单了。」他笑呵呵的。
戴岩静很冏,但是,她也笑了。她现在不伤心了,她觉得很宁静,甚至,很诡异地,她觉得舒服。
他们望着彼此含笑的眼,气氛轻松自在,感觉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