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比他早到,因为她无事一身轻……
她被停职了。
昨天颜裕文说播出前要审核“晚餐时刻”,她知道他会在在线同步审查,所以弄了一个四平八稳外加迎合观众口味的新闻编排给他,他果然没有意见。
等到正式播出时,她临时抽换头条,把她和黄浩然剪辑的报导放了上去。
这么一搞,立刻掀起轩然大波,高层震怒,一集“晚餐时刻”都还没播完就把她停职了,还要进行内部调查,择期召开惩处会议。
求仁得仁,死而无怨,她点了许多她爱吃的菜,等着黄浩然一起来“庆功”。
“我都听说了。”黄浩然一坐下就问她:“难受吗?”
夏宛倩半天不说话,偷偷地欣赏黄浩然为她担心的表情,然后……
“好爽!”她笑了。
黄浩然也笑了,握住她的手。
“今天我可以喝酒吗?”她问他。
他帮她点了清酒。
“今天的副控室好热闹。”夏宛倩嘻嘻一笑,“助理、秘书、警卫、副总、总经理全都被我锁在门外,好像还有董事,啊!我红了!”
新闻跑马灯一上,颜裕文吓坏,立刻冲到副控室阻止,却不得其门而入:等请总务课拿来钥匙,那则惊天动地的新闻已经播完了。
“只希望导播不会被我拖累,还有曼妮,临时换稿,多亏她反应得过来。”夏宛倩看着黄浩然道:“是你要她帮忙的吧?”
“我只是跟她说今天会测测她的临场反应,这是当主持人一定要具备的功力。”
“她果然照着读稿机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真棒!”她叮嘱黄浩然:“你一定要帮她安排一条好出路。”
“放心,不管是导播或是方曼妮,他们都不会有事。”
“那就最好了。”夏宛倩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别喝那么急,你不会喝酒。”黄浩然劝道。
“我开心啊!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夏宛倩脸颊泛红,不知是兴奋还是酒精的作用,她又倒了一杯酒,笑问:“浩然,你不喝吗?”
“我等下要开车,你也别喝太多。”
他们两人,总得有一人保持清醒,她想一醉解千愁,他就守着她。
“你不要误会我是想借酒浇愁哦!我很开心的。”她又道。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黄浩然知道,她明明就在难过,“壮烈成仁”大概就是她现在心情的写照,因为太壮烈了。
所以百感交集。
她做了一件非常勇敢的事,却又为了不得不勇敢而心寒。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本来就容不下太多理想。
“从现在开始我就轻松了。”夏宛倩又道:“好久没放假了。”
“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我正好没事,我们一起去旅游散心。”
夏宛倩摇头,“不行,这段时间,我们要少碰面,你还没解除嫌疑。”
“那正好,把我一并开除,我们一起脱离这个圈子。”
夏宛倩怔了怔,“不可以这样。”停了停又道:“你发展得很好。”
“好不好,只是个数字,收视率高就是好,收视率低就是不好,内容质量风格水平教育意义全都不重要。”
“你今天怎么啦?”夏宛倩偏头看他,“有点愤世嫉俗哩!跟你平常很不一样。”
他是替她抱不平,她没表露的情感他感同身受,结果却像是他在向她发牢骚,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看黄浩然笑了,夏宛倩也笑了。
“明天开始,我又要投履历了。”她道。
“先放自己几天假,好好休息几天。”
“履历寄去人家也要审核,而且,”她俏皮一笑,“打铁趁热,最好趁惩处下来前,我还有平均收视率破三这种光环加身,才好卡位。”
“还考虑商业电视台吗?”
“在现行体制下,不商业的媒体几乎都生存不下去。”她感概,“我想过了,比较适合我的,应该是当驻外记者吧。”
黄浩然认真地看着她,专心地听她说话。
“当驻外记者,虽然偶尔要挖掘华裔命案内幕、跟拍名人或名人小孩、跑跑小型影展,但整体说来垃圾新闻的比例比较低,国内的垃圾就够多了,而且遇到国外发生重大事件时我可以站在第一线采访,这比坐在电脑前看youtube影片和行车纪录器有成就感多了。”
黄浩然点点头,只要是她的理想,他都会支持的。
他们天南地北地聊天,渐渐的,夏宛倩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睡着了。
黄浩然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让她好好休息。
她的酒量虽浅,但酒品很好,醉了就是睡觉,安安静静地不吵人。
一直坐到两点钟月岛打烊,黄浩然才带她回他家,他把她抱上床,帮她脱了鞋,用湿毛巾帮她擦了脸,盖好被子。
看着她跟以前一样单纯稚气的脸,黄浩然心中爱意满溢,忍不住弯下身子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她的鼻息忽然乱了一下,他怕自己打扰了她,很快地离开她,坐直身子。
她真的醒了过来,带着一点憨态,一见到他,就对他露出笑脸。
“你醒了。”他又俯下身看她。
“几点了?”她的嗓音有点慵懒地透出来。
“两点半。”他问她:“你要回家吗?”
“可以不回家吗?”她撑着坐起来,睁着有些迷离的大眼看他。
黄浩然点点头,今天晚上,他该陪着她。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客厅睡。”
他不敢留在这里,她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孩,四年的感情,七年的想念,撇开了工作,他面对着她,很难不想到一些别的。
“我留下,不是为了霸占你的床……”她却轻轻一笑,拉住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在他唇上。
一接触到她柔软的唇瓣,他的热情迅速被点燃,他深深吻她,舌头探入她口中,与她纠缠。
“呃……”
夏宛倩的抽息声敲醒了黄浩然的理智,他在失控前停下动作,然后他发现他变得很没有原则,上一秒才想着要发乎情止乎礼,下一秒被宛倩一挑逗,他就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等等……宛倩是在挑逗他吗?黄浩然不能确定……
宛倩是酒后乱性,还是对世界太绝望所以想自暴自弃?如果是前者,就让她乱了他没关系:如果是后者,他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他还在天人交战,又听到她出声唤他:“浩然……”
听在他耳中,那声音实在太过性感,甚至带着暗示的意味,让他身体某个部位该死的亢奋起来……
面对心爱的女人,他真的不想用下半身来决定……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的下半身不留给心爱的女人,那要留给谁?
他到底在想什么?黄浩然发现自己的脑子乱成一片,一抬眼对上夏宛倩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神妩媚,带着他少见的风情,再次重击他的理智……
“不要这样看我。”他受不了,再这么下去,他的理智会崩盘,他伸出手,遮住她含情脉脉的眼睛,哑声道:“我会迷路的……”
她用两只手慢慢地拿下他的手,然后笑了,笑得妩媚而调皮,“那就一起迷路吧……”
夏宛倩再次吻上黄浩然的唇,把他扑倒在床上。
她的主动如一颗突然迸发的小火星,跃进黄浩然脑中,将他最后一点理智焚烧尽净,黄浩然再也忍耐不住,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热情如野火撩原,再也扑灭不了,炽热的火焰,从他身上,延烧到她身上。
时空完全错乱,他迷路了……
“浩然,你到床上来睡吧。”是她的声音。
“不用,我可以睡在椅子上。”他道。
“那我睡椅子,你手长脚长,窝得会很难过。”她又道。
“晚上这么冷,你会冻僵的。”他走近她,帮她掖好被子。
她握住他的手,“那我们一起睡吧!你的手好冷,我不放心。”
他觉得他的脸红了,表情也僵了。
“我们睡在一起,两个人都不会冷。”她道,红通通的脸上有开朗的笑。
“那……要不要把被子隔在中间?”他故作轻松地笑问,心跳加快。
她一脸好笑又惊讶的模样,“被子当然要拿来盖,你想冻僵吗?”
二十二岁的他像第一次犯规的小孩,为了即将跨越某条界线而兴奋,但又为了这种兴奋而内疚,踌躇不前。
“快来,我好冷。”她用力拉他的手,把他往床上拉。
他触到她冰冷的手,担忧立时压过所有顾虑,立刻钻进棉被里,他用他的手包覆着她的手,对着它频频呵气。
“好了,终于暖和了。”她对他微笑,带着倦意的声音变得隐隐约约,没过多久她就合上了眼睛。
“嗯。”他轻轻地道,怕吵醒她。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感觉她睡得很甜,温暖一阵阵地从她身上传过来,暖到令他觉得燥热了。
他很想如她一般赶快入睡,却因为兴奋与幸福而无法睡着,飘浮在脑中的遐思一度将他的意识拉得很远,但总在想起她就在身边而强迫自己中断下来。
若断若续的春梦,让他睡得很不好。
太多对她的遐想与渴望,总有一天,他要让她知道……
“在想什么?”在黄浩然怀里的夏宛倩出声,将黄浩然的思绪拉回现在。
“想在山上的那一夜。”他贴近她,手抚上她光洁的背,亲吻她的脸,“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好。”
“是太冷了,还是我的睡姿不好?”她俏皮问他,眼中有着温柔笑意。
“睡着的你像天使一样纯洁可爱。”黄浩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我却有恶魔的心思。”
“那我现在还像天使吗?”
“你永远是我的天使。”黄浩然拥紧她,“这七年来,我一直想念着你。”
他曾经伤害过她,她还愿意再接受他,没有比这更让他欢喜和珍惜的了。
她乖乖地被他拥着,没有出声。
她是不是不信他的话?他担心起来,在这个圈子里,总是有些蜚短流长,而他的风流韵事偶尔也会占据报纸版面。
她有心要找一定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