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太刺眼,他的双眼已经被刺得快要睁不开,加上此时此刻也没心情去注意对方的长相,只知道她朝他的方向摊开她的右手掌,上面有个折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
她是要他用她的手帕,擦去他手臂上的那坨鸟屎吧?
他看著她手掌上的手帕。啊啊啊……原来老天有眼,这个社会还是有温情的,
正当他要伸手过去接她的手帕时,原先站在班级队伍最右方的班导师突然走到他面前。
没办法,接连好几个同学发出憋笑声,和那小小的骚动,要不引起班导师的注意也太难,除非这位老师是聋子兼瞎子。
“这位同学……”有些年纪的女老师先是推高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盯著他手臂上的物体,仔仔细细地研究著。
许久,许久……
“我看你还是先去洗个手吧!接下来还有校歌教唱,这一唱,我想没一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如果要你顶著一坨鸟屎持续一个小时,别说你难受,我看这么热的天气,鸟屎也早就被晒干了。干鸟屎可是不好洗净的!”
班导师的一席话,透露出她对鸟屎的了解……不,是透露出她应该是个有人性的老师。
杨品捷自然是感动莫名。原来要暂离这个和烤炉没两样的操场,只要靠著一坨鸟屎就可以啊!那他要推翻刚才的想法。那只鸟才不是莫名其妙、不卫生又不懂礼貌,它是神鸟,是他的救星!
“谢谢老师。”感动的回望班导师一眼,他快步地往建筑物走去。而女同学的手帕,自然而然被他遗忘了。
女同学看著他走远的身影,把手帕收回口袋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唉,连声谢谢都不会说,这位男同学也太糟糕了。
第二天的新生训练,杨品捷和大家都在教室里打扫时,意外捡到一条手帕。捡到手帕并不稀奇,但捡到让他觉得眼熟的手帕就值得研究了。
他仔细看了看手帕,想起前一天手臂被飞来的鸟屎击中时,那位好心出借他手帕的女同学所拿出来的手帕,和眼前这条手帕的花样是一模一样的。那么,他捡到的这条手帕,就是那位女同学的吧?
他不知道那位女同学的姓名,也对她的长相没什么印象,所以只好拿著手帕,对著教室内的女同学们,一个一个地询问。
终于,他找到手帕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好心的女同学。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女同学接过手帕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迳自走开。
他先是呆愣住,然后只有一个想法。唉,连声谢谢都不会说,这位女同学也太糟糕了。
*
依旧站在骑楼下的梅芷绿,突然轻笑了几声。
她想起高中新生训练的第二日,杨品捷拿著她遗失的手帕跑到她面前,问她:“同学,请问这条手帕是你的吗?”
当时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自他手中接过手帕后,就走开。
她在转身前,看到他的表情是呆滞的,那个样子好像是意外他帮她找到了手帕,她却没有向他道谢。
当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礼貌,况且从小妈妈就教她,要做个有礼貌的孩子。可是,他都那么没礼貌了,她又何必对他有礼貌?
对,她就是那个他被鸟屎袭击,大家都在笑他的时候,挺身而出,拿出手帕打算借他的那个女同学,所以若真要说她没礼貌,那也是他的态度造成的。
在手帕事件之后,她对杨品捷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在他知道她的姓名之后,她对他的印象慢慢的开始有些变化。
那个时候,杨品捷最爱跟在她身后,大声喊著:“好心的老板娘,请给我一杯梅子绿?”
起初,她又窘又气。明明大家都称赞她有一个气质中带点古典气息的好名字,怎么自他口中喊出来,却走了样?而他这么一喊,其他同学自然是有样学样,也跟著喊她梅子绿。
莫名其妙多了个没什么气质的绰号,她能不气吗?
期间,她曾转身面对他,带著怒意地要他不要老是跟在她身后大声嚷嚷,因为那会让她开始讨厌自己的名字。
他却面带笑意,双眼熠熠生辉地说:“可是我很喜欢你的名字耶,因为我最爱喝的饮料是梅子绿,而且我也很欣赏好心的女生。”
就是他回应她的这段话,害得她渐渐习惯他在她身后嚷著,“好心的老板娘,请给我一杯梅子绿。”
那就像是上了瘾一样,他要是一天没这么喊,她反倒会觉得全身不对,好像少了什么。
后来他开口约她,而她也答应了他的邀约。然后……
叭——
一辆联结货车开过眼前,突然响起又大又长音的喇叭声响,将梅芷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看看手表,她刚刚又花了二十多分钟在回想她和杨品捷的点点滴滴。但要她不想,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想著杨品捷,她才有意志力继续等下去啊,否则她怕会挨不住寒冷的天气、挨不住等待的心情,然后先行离去。
自她第一次答应他的邀约起,他们便成了一对。
高中三年,加上后来的四年大学,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七年的时间。即使他的父母反对他和她交往,他却不曾放弃过要和她在一起的念头。于是他们相约,若是直到大学毕业仍然得不到他的双亲的赞同,他们就私订终身。
只是,怎么当初和她约定好的人,现在却迟迟不见人影?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他忘了约定的时间?抑或是他反悔,不想带她走了?
不会的,他不可能忘记约定的时间,也不会反悔要带她走,因为他们的感情是如此的深厚。七年的感情,绝对不可能在一夕之间产生变数……是的,她是这么相信他的。
拉紧身上的大衣,双手放在嘴边呵气,她决定再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