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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此时 第2章(2)

  良久,她才启口,「这些痛苦,都敌不过你的背叛吧?」她直视杨仲南。「你一定从没尝过那种感觉吧?」

  他冷笑,面无余情。「这位仗义直言的薄小姐,瞧妳这模样就知道妳根本不懂什么叫男欢女爱。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一旦没感觉了,又何必苦心维持假面。我从不欺骗自己的真感觉,何来背叛可言?」

  尖刻却不无道理,她哑口无言,却在心底涌现对薄荷的无尽怜惜;那样冲冲撞撞不知所措地毁人自毁,仍然挡不住一点一滴流失的爱情,她能为她做些什么?

  章志禾在一旁沉重地拧起眉,承接到杨仲南投来的灼灼目光,他别开脸,起意离去。

  「这么说,就算她为你做了傻事,你也不肯去看她一下喽?」她徒劳地问。

  俊美的脸庞抽动一下,拿着酒瓶的手停在半空中,瞥见章志禾转为质问的注视,他不为所动道:「这种事该靠自己努力,不是吗?否则不是没完没了。」

  章志禾暗叹,轻按她背脊,「走吧!我送妳回去。我猜,薄荷不会希望妳替她做说客的,别太晚回去了。」左手拇指快速掠过她的眼角,拭去一滴欲落的泪光。

  「我知道。」她感激地挤出一抹微笑,转向杨仲南,「杨先生,对不起,薄荷曾带给你这么多困扰,不过,希望你能谅解,这些都是因为她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劝她的。」

  一场可能的小冲突没想到如此顺利的化解,杨仲南阴悒的脸重新有了光采。「妳和她真不一样,叫薄荷的应该是妳,她根本像一团火似的。来,喝一口看看,我刚做的特调,以前都是请阿禾第一个先尝,给个意见,今天他不喝,妳来!」

  她没有拒绝,仰头徐徐咽下,志不在酒,喝不出什么心得,只感到微微热辣的口感在喉咙扩散,抑制了蔓延的忧郁,也抑制了渐渐成形的念头。

  「怎么样?」

  「好喝。可以再来一杯吗?」她递回空酒杯,像讨糖吃的孩子。

  「别喝了,薄芸,该走了!」章志禾不以为然地出言阻止。

  「急什么?难道待会你们还有节目?」杨仲南斜觑他,径自倒了满杯给她,边观察眼前男人的面色变化,表情闪过一种等待的乐趣。

  「章先生,不要紧的,您可以先离开。」她笑,继续对着杨仲南,「其实,我以前打工时也学过调酒,评价还不错,今晚可以让我试试吗?不会让你失望的。」

  「喔?学过调酒?失敬了。没问题,进来吧!我很有兴趣尝尝阿禾新对象的手艺。妳大概不知道吧?他最爱吃我做的白酒蛤蜊面,一次可以吃两盘喔!」让出工作台给兴致勃勃的薄芸,坐回章志禾身边,他益发被镜片后正在升温的愠怒眼神逗乐了,畅快地笑起来。

  「杨先生误会了,我不是他的新对象,他是个好心人,帮朋友的忙而已。」嫣然一笑,有模有样拿起各种器皿、量杯,还询问调酒师酒的摆放位置,认真地调放比例。

  「是吗?」他歪着头,凑上前审视她所谓的好心人。「好心人?他是我见过最残忍的人,祝福妳别尝到这种滋味。」

  「你真爱开玩笑,有谁残忍得过你?」她俏皮地咧嘴,把调好的酒送到杨仲南嘴边,「试试看,欢迎指教。」

  杨仲南啜一口后,轻轻咂嘴,几秒后,释出一个迷人的肯定微笑,「倒真是不错,就是甜了点,这是讨女人欢喜的酒。」

  「我还有别的杰作喔!您稍等。」她头也不抬,愉快地展开第二轮制作。

  章志禾再也无法好整以暇,不明白一场男女攻防战怎么成了品酒会了,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我看,我还是先离开好了。薄芸,别待太久了。」

  「你放心么?」简单的四个字,音调轻慢了些,表情挑衅了些,却留住了章志禾,他回过头,不悦道:「你该要懂得节制。」

  「你还不明白吗?我对你已非常节制。」不甘示弱地回掷两句,杨仲南往吧台靠了靠,不再在乎背后男人的反应。

  「好了、好了,快尝尝看!」薄芸适时端出第二杯酒,敬道:「希望杨先生释尽前嫌,继续和我们茶屋往来,让小店继续成长。」

  杨仲南会意地眨眨眼。「妳比薄荷可爱多了。我可以不干涉公司员工是否和茶屋往来,我自己就免了,省得又着薄荷的道。」或许是太高兴了,他这次并无先行浅尝,大口入嘴便咽下,不到三秒,上下移动的喉结忽然停顿,羽眉轻揽。「唔?舌根有点苦味。」又喝了一口,这次在口腔里停留久一点,让味蕾来回盘旋。「整体来说不坏,就是有苦涩余味,味道还算特别。妳放了什么?可以参考一下吗?」

  薄芸低头不语,不慌不忙收拾完凌乱的台面才走出吧台,站在两个男人间,两眼莹亮,充满期待地看着杨仲南,用轻得抓不住的声音说出答案,「巴豆。」

  「嗯?大声点!」故意将耳朵靠近她丰盈的胸前,「这不算秘密吧?」

  「我说巴──豆,巴豆粉,」她稍微放大音量,慢吞吞地解释,「一种中药强力泻剂,放了大概有半两,照常理很快就会有效果出来了。」

  「妳说什么?」章志禾听出苗头,喉咙抽紧。「妳真的放了?」半路上中药铺的目的竟是巴豆粉!她早有预谋?

  「搞什么鬼!」杨仲南惊恐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捂住小腹,指着她,「妳下药?妳──」心一慌,反而感到腹中起了诡谲变化,逐渐有一股劲道不小的气体在胃肠中蠕动窜流。

  「嘘──安静!」纤指放在唇上,眼珠往四周溜转。「你瞧,客人越来越多了,你不会想让别人注意到你的丑态吧?别担心,死不了的,现在安静优雅的回家去,难受个一天就行了,注意,别脱水喔!」

  「章志禾,你这个共犯──」话尾悬在半空,俊美的面孔扭曲,前额冒出湿意。「臭女人,饶不了妳──」他想抓住她,步伐一阵踉跄,她矫捷地闪开,调酒师已起疑,伸出长臂越过吧台撑扶住他。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加诸在薄荷身上的痛苦不及你即将尝到的万分之一,薄荷能死里逃生,你又有何困难?」她越笑越甜,欣赏他的隐忍挣扎姿态。

  「仲南,快先回去吧,还等什么!」章志禾当机立断,捉住她的手,迅速往出口方向奔去,避免困兽之斗的杨仲南损人伤己。

  两人在酒客交头接耳的注目下离场,她乖顺地上车,一入座,便格格地发笑不止,笑到整个头部伏在膝上有一分钟之久。他转动方向盘,旋进第二条巷子,杨仲南的跑车紧跟在后,如箭般驶离停车场,飞快越过巷口。

  「妳事先该告诉我的!」他忍不住抱怨。她使出这一奇招,后遗症恐免不了。

  「事先告诉你,我一定做不下去。况且,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会拒绝我的请求。」她甩甩散乱的头发,不知是不是笑得太过度,加上强自撑持了一幕惊险场面,说话尾音有点温吞拖曳,看着他的双眼焦距亦不太集中。

  「我指的不是下药这件事,」他摇摇头,「我指的是薄荷这件事。如果我事先知道,也许能替妳想个更好的解决方法。」换言之,他并不赞成以牙还牙。

  她抿着嘴,垂眼不语,打了几个酒嗝,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萍水相逢,怎好再要求章先生为我的家人做份外的事。对不起,累了您。」

  「我和仲南自中学一块儿长大,扯上他的事就不算份外。」

  车子行经一连串商店,她忽然拍打着车窗喊:「停、停,我要买东西──」

  他紧急煞了车,心生疑惑。「买东西?」

  「对,我要买咖啡豆,薄荷在等我买回去!」她开了车门,跃下车,重心变得不太稳,身旁所有的景物奇幻般地呈波浪状的放大飘浮,她心惊不已,说不出口,仍强打精神走向路口那家咖啡豆专卖店。

  「薄芸,妳在摇摇晃晃,小心点。」他在车里叮咛着,想想不对劲,还是下车跟过去。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迟钝起来?

  为了显示还在正常状态,她小心翼翼迈着步子,两手外张,忽然警觉自己正走在一条钢索上,脚底下是一潭湖水,余波荡漾着。

  怎么回事?她出现了幻视?一定是太累了,丧失了平衡感,她毕竟绷紧了一晚上神经啊!

  拼命安慰自己,她越走越快,接近店门了,就在他的注视下,她竟没有拉开门把,毫不迟疑,戏剧化地撞上透明玻璃门,「碰」地一记闷响,笔直朝后倒下。

  「我的天──」他追上她,急忙将她撑扶起来,饱满的额头明显红肿一片。她极力将眼皮撑开,撑不到三分之一,又搭拉下来。

  「好昏……章……你说……我能不能……就睡在……这里……」几番努力,终于,她不再张开眼皮。

  *

  第二天起床,最令人不安的状况不是头痛欲裂,也不是前额莫名肿了一个包,而是极目四望了五分钟,她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醒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房间变大了、床铺变软了、光线变明亮了,含着花香的空气更愉悦了;颜色也变了,除了木地板和靠窗的一张英式古董茶几,一整个洁净的白,连茶几上花瓶里单枝插了小碎花的植物也是白色的。她下了床,踩在地板上,真奇妙,整齐摆在床脚的女用拖鞋也是白色绒布鞋面。

  出于一种直觉,她往身上的衣衫瞧个仔细,不出所料,是白的,纯棉T恤,大了两号,足以遮盖大腿。「我这是在拍广告片的现场吗?可是我的头好痛──」她勉强走了几步,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杯水、一颗黄色药丸、一张字条。凑近一瞄──

  如果醒来还会头疼,就吃下这颗止痛药。

  没有考虑,她就将药丸和水吞下,边想着:这一手好字真是秀逸!

  不对,万一是什么怪药,她会不会又更加混乱?这到底不是自己家啊!

  心跳加快,等了几分钟,没什么异样发生,她松了一口气,往大概是浴室的方向前行,浴室倒是绿色的,小巧干净,洗手台旁的置物架上放着全新的毛巾和盥洗用具,她犹豫了几秒,便开始清洁漱口,一边回想前一夜记得的部分片段──好心肠的章志禾,第一次造访的天堂,好看得欠扁的杨仲南,她动手调了几杯酒,冷汗直流地倒下黄色粉末,脸色发青的杨仲南,逃跑……然后呢?一片空白,都不记得了!

  惶惑不安愈发强烈。清洁完,她头一抬,看见镜面中的自己,那肿包,惨不忍睹,莫非她这是被棒敲的?等等,背后的是什么东西?

  她猛转身,淋浴间里,晾挂着一件熟悉的女性短上衣和无肩带内衣,眼睁睁瞪了半天,她冲上前取下,浑身起了疙瘩,她怎么连洗过澡、换过衣物也毫无所觉?

  两手在身上一摸索,没错,T恤里头空空如也。真糟!她得了短暂失忆症了,忘了前一夜做过的一举一动?还是──根本有人替她换下的?

  想象力一延伸,四肢开始凉飕飕,不敢再猜下去。她赶紧将自己的衣物换上,端详手上那件换下的T恤,因为接近鼻端,布料上原有的隐隐味道便传达到脑部,很熟悉、很干净的一种味道,追本溯源,这味道第一次遇上是在……一张温文儒雅的男性面孔跃出,她低喊出口──「章志禾?」

  没道理啊!

  她奔跑出白色的房间,眼前同样设计美观的客厅自然也没见过,只是不再纯一色的白,特别的是,阳台、角落、多余的空位,均摆设了各种少见且形态各异的室内植物,养得茁壮丰茂,正值花期的则开得热闹非凡,极为抢眼。

  无暇细看,瞟到右手边的喷砂玻璃餐桌上,备有一份整齐的西式早餐,看样子已冷却,黑色咖啡杯底下压了一张字条,她随手一抽,上头写着──

  如果吃不下,不必勉强,回家路上小心,保重!

  她环顾四面,客厅里,除了简要的家具摆设、挂画,主人照片付之阙如,字条没署名,必然是认定她知道是谁留下的,所以,也连带认定她不会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偏偏她忘得一乾二净,她为什么会身置此地。

  「哈啰!有人吗?有人在吗?」她试着喊,空荡荡只有自己迷惑的回音。

  冷静、冷静,除了额头上的伤,身上并无异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衣物被换下──不必想、不必想,因为──想了也没用啊!

  她一骨碌喝完冷咖啡,看见玄关处的木制小长椅上躺着她的提包,她走过去,提起摇晃,看看有没有另外一张纸片,不经意掠过鞋柜上散置的信件,她遍览一封封的收信人姓名,确定了字条的主人身分,却更茫然了。

  「章志禾,我该怎么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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