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镇国将军来了白府的事,顾氏也没敢瞒着丈夫。
白鼎然从顾氏那里得知女儿竟早与这位皇帝恩宠有加的镇国将军自幼相识,还互生情愫,先是吃惊,而后大笑道——
“连皇上都给他们赐婚,他们俩这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先前不知皇帝为何会突然下旨赐婚,现下他总算明白原由了。
白藴惜领都会崔平平来到母亲住的跨院,因为他是深夜里来白府,为免让太多人知晓这事,坏了白蕴惜的名声,故而没安排在厅堂,而是在顾氏屋里私下相见。
白鼎然也等在里头,想见见这位准女婿。
进了屋里,崔开平向白氏夫妇行了一礼,“晚辈见过白大人、夫人。”他如今的品秩虽与白鼎然相当,但他将要迎娶白蕴惜为妻,因此以晚辈自称。
“将军不用多礼,快请坐。”白鼎然热络的招呼道。
“多谢白大人。”崔开平在一旁坐下。从军三年多,斩杀无数敌人,他已非昔日那青涩的少年,如令宛如一柄宝剑,身上透着一股锋利的锐气。
见他面容清俊,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成为镇国将军,最重要的是还入了皇帝的眼,白鼎然对这位乘龙快婿更加满意,十分热切的与他交谈起来。
顾氏坐在一旁看着,对这位女婿也颇满意,心下对女儿的眼光大为赞赏,觉得比起白昭娴钟情的那个邵由,简直好上一百倍。
邵由在白昭娴回来后在白鼎然的要求下曾带回来看过,日鼎然当时见了他后,对他颇为欣赏,说邵由才学出众,来年定会高中。
但纵使他考上进士,也远远及不上崔开平,他现下可是三品的镇国将军呢。
顾氏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觉得他与女儿简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叙了半晌的话,崔开平才告辞离开。难得回来一趟,他还得回善有寺一趟,见见养大他的方丈和其它和尚们。
“我这趟回京向皇上交完差,就会回来迎娶你,你等我。”他依依不舍的与白蕴惜话别。
白蕴惜柔笑着颔首,“我等你。”没有谁可以再折散他们。
送走崔开平,准备回自己的小院时,白蕴惜遇上白昭娴。
白昭娴冷嘲了一声,“哟,如今妹妹可是喜上眉梢,这都笑得阖不拢嘴了。”先前只有父母见了崔开平,她没能见到,但她听说皇帝绐妹赐婚的正是她的心上人,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的邵郎还没考上进士,而白藴惜的心上人如今却已是三品的武将,还是皇帝的义子。
相比起来,她的邵郎远远不及这人,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平。
白蕴惜温声回道,“我相信明年邵公子定能考中进士,届时姊姊也能如愿以偿。”希望到时候他们别像她梦里一样,婚后为了邵由要纳妾的事争吵不休。
见她说得诚心诚意,白昭娴脸色缓了些,嘴上却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依邵郎的才学一定考上进士,说不得还考个状元或是探花呢。”
“嗯。”蕴惜征笑着点头轻应,“姊姊,我们都能给自己心仪之人,真是太好。”
听她这么说,白昭娴先前对她不肯帮自己,害自己不得不留书出走的怨气也渐渐消了。
两人再叙了几句话,她离开前自认好心的告诫妹妹几句——
“你以后嫁人,可不能事事由着他来,否则你会被他给拿捏住,吃死死的。”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白昭娴扭头便走了。
白藴惜轻叹,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本来她也想劝姊姊几句,姊姊性子要强又骄傲倔强,因婚后与邵由渐渐越来越不睦,若她能改改脾气,也许两人日后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
皇帝接到季季方命人送来的奏折,得知他已顺利剿灭流寇,且在奏报里,管季方还赞崔开平表了功,看到儿子又再立下大功,皇帝心下甚喜,恨不得召见崔开平。
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如此成才,让他十分欣慰照,也因此更加思念早逝的允慈,认为都是她教导有方才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儿子。
思及自己那几个为了争夺皇储之位,已在明争暗斗的皇子们,相比之下,他益发觉得崔开平比他们来得更加优秀。
因此数日后,崔开平与管季方回到皇城,皇帝在重重封赏此番剿寇有功的将士后,直接当着众臣的面,赐封崔开平为一等安乐候,并赐他一座宅邸,且交代内务古总赏亲自操办他的婚事,如此圣宠,令他一时风头无两。
朝臣们提起他,免不了又羡又妒。
几个皇子见父皇对他比亲儿子还要恩宠,有人不动声色试图与崔开平结交,想拉拢他,也有人没当他是一回事。
“西边的战事和东南那些流寇都打了好几年,那小子不过是好运,刚好立了几个功,沾了包老将军和管将军的光才在父皇面前正脸,等过一阵子,父皇这恩宠也就渐渐退了。”
此时在五皇子府里,六皇子邹钧一脸鄙夷、轻蔑的说道。
他肥胖的身躯坐在椅上,将那椅子填得满满的,说话时双下巴还抖了抖。
八皇子邹尧一边啃着桃子一边说,“六皇兄,这几日我见父皇常召他进宫,甚至还有让他陪着用膳,你说咱们几个兄弟有几次能私下陪着父皇用膳?”
“我呢,打小到大除了宫宴,也只有在家宴时才能与父皇一块用膳。”他刚好与兄长相反,身材瘦巴巴的,虽已十九岁,因为削瘦,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五,六岁。
坐在一旁的五皇子邹谦忖道,“父皇对他的恩宠确实不太寻常,尤其父皇竟认他为义子,还给他赐了国姓。”几个皇子里,今年二十五岁的他是容貌最出挑的,五官俊雅,身材不胖也不瘦,体态适中。
“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个外人,比得上咱们这些皇子吗?我看,他那些战功说不得也是言过其实。”邹钧不以为然道。
“他若真没有立下那样的战功,包老将军和管将军岂会平白无故替他表功,他不过一个孤儿,既无出身也无家世,他们图他什么?”邹谦反问。
“这……”邹钧被他说得一时窒住。
“五皇兄说的没错,包老将军和管将军都对他十分欣赏,他定是有过人之处。”邹尧看向邹谦,“五皇兄,不如我去试试他?”
他和六皇兄是站在五皇兄这边,帮着他与二皇兄、四皇兄暗中争夺储君之位。
皇帝有九子六女,皇长子和老三、老七已逝,九皇子才四岁,另大公主和五公主与八公主也都早早夭折。
“也好,你去试试。”若是能拉拢崔开平自然最好,他骁勇善战,如今又得父皇看重,能得崔开平支持,对他争储之事能多添几分胜算。
得了五皇兄的话,邹尧在翌日便登门拜访崔开平。
崔开平正忙着筹备大婚之事,忽听邹尧登门拜访,虽不怎么想与这些皇子打交道,但碍于身分也回避不了。
“八皇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他忙着要同内务府总管商量下聘的事,一见到他,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
“我听说你搬到父皇赐的新宅,所以特地过来驾喜。”邹尧削瘦的脸上扬笑,朗声说道。
崔开平觉得他来贺喜未免太早了,“才刚搬来府里不久,怕招待不周,让八皇子见笑了。等安置好后,我会宴请几位皇子和同僚们过来喝杯水酒。”这话里已有送客的意思了。
邹尧像是没听出来,有意示好的再说,“你将要大婚,府里可得好好布置布置,若是人手不够,要不要从我府里调几个能的过来帮你?”
“这倒不用,古总管帮着我把府里的人手都找了。”
“你底里的人手是古总管帮你找来的?”邹尧有些讶异,他以为内务府古总管只是来帮他操办大婚之事,没想到连他府邸的事都插手了。
他心忖,这多半是父皇的意思,否则古总管也不敢擅自这么做,父皇对崔开平可比他这个亲儿子还来得关心,去年他出宫开府时,父皇可没如此上心。
“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皇上赐我这么大一座宅子,一时之间让我上去找人,皇上便让古总管帮我把人给找齐,该置办的也全置办了。”皇帝还赐了他不少金银和珍宝,如今都堆在库房里。
“父皇待你可真是宠爱有加,连我这儿子都比不上。”邹尧暗自嘲笑道。
崔开平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本来不打算理会,但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皇上这是看在我母亲当年曾救过他的分上,才对我如此恩宠。”
“竟有这事?”闻言,邹尧两眼瞪大,好奇的问,“你母亲当年怎么会救了父皇?”这事他先前都没听说过。
“我也不甚清楚,你若想知道,不妨回去问问皇上,这事我也是从皇上那儿听来的。”当时他也没多问,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见他说完站起身,一副准备要送客的模样,邹尧识相的没再多留,再说了两句话,便告辞离开,盘算着要将这消息告诉五皇兄。
送走人,崔开平让人请来古总管,继续与他商讨下聘之事。对于邹尧的来意,他没功夫去想,眼下他在意的只有大婚之事。
大婚日期定在三个月后,崔开平亲自前往须州迎娶新娘子。
出发前一日,皇帝召他进宫关切的询问他,“你明天就要去迎亲,一切可都准备了?”
崔开平诚心诚意朝他躬身一揖,“多谢皇上关心,古总管都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婚礼所有的一切,就连他给白家的聘礼都是由皇帝的私库所出,他觉得皇帝对他就跟亲爹没两样了。
“那就好。”见他满面春风,喜得直咧嘴,皇帝也感染到他的喜悦之情,脸上带起笑意,“你都长这么大,要成亲了,你娘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也会觉得欣慰。”
崔开平老实回了句,“说不得我娘早已去投胎转世了。”他打小在善有寺长大,虽然曾听和尚们讲经说法,但他没有慧根,无法了悟太高深的佛法,已将六道轮回之事记了下来。他觉得娘都过世这么多年,八成已轮回投生到别家去了,只怕早不记得曾有过他这个儿子。
皇帝本想同崔开平说说他娘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宛如被泼了盆冷水,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罢了,你明天就去迎娶,早点回去歇着吧。”
“臣告退。”崔开平躬身一揖,走出御书房,他回头瞥了眼,总觉得皇帝每次提及他娘时,神情都有些古怪,语气里也透着一抹思念,两人似乎不只是单纯的救命恩人的关系。
“开平,你不是明天就要出发去须州迎亲,怎么还进宫来?”二皇子与四皇子瞧见崔开平朝他走来,两人年纪比他长,先前已在宫里见过几次,便以名字相称。
“是皇上召我进宫,我正要出宫了。”对这些皇子,崔开平无意太过接近,他虽是皇帝的义子,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分,没想要仗着这层关系与他们接近。
皇子邹骐笑道,“等你迎回新娘子,咱们可要跟你讨杯喜酒喝。”
“二皇子和四皇子能来,是我的荣幸。”与他们再叙了几句客套话,崔开平旋身朝宫门走去。
他看得出来,宫里几个皇子都有意与他交好,但包老将军曾提醒他,莫要与那些皇子来往太过密切,免得涉入皇储之争。
他虽来京城不久,但先前在边境三年多,一位出身京城世家的参将提起宫里往年争夺储君时的明争暗斗,比起战场上明明抢的杀戮还要诡谲凶险,因此对夺储之事,他委实不想沾。
“父皇对他,可比咱们几个还要关心。”邹骐若有所思的望着崔开平离去的背影。
四皇子邹兆挑眉道,“可不是,我大婚前父皇可没特地召见我,真不知这小子是那点入了父皇的眼。”
邹骐微微眯起眼,“你觉不觉得这崔开平那双眉眼,有几分像一个人?”
“像谁?”邹兆纳闷的望向皇兄,瞟向他的眉眼,猛地一怔,“噫,听你这么说,他那双眉毛、眼睛倒是长得同二皇兄有几分相像呢。”
邹骐摇头,提点他,“宫里的人都说,我是几个皇子里长得最像父皇的。”崔开平的来历,他已暗中派人查过,对崔开平的身世,他心中有一个怀疑。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邹兆一塄之后,惊诧道,“你是说他那眉毛、眼睛像父皇?”
另一边,就在崔开平终于要走出宫门时,背后猛地传来一声娇斥。
“崔开平,你给我站住!”
他回头,瞧见一名身着湖绿色华丽宫装的少女,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四公主有什么事?”
“你真的要去迎娶别的女人?”她明艳的脸上一脸嗔怒的质问。
崔开平被她问得一脸莫名其妙,“这是全京城人人皆知的事。”
“你真的要娶别的女人?”四公主气恼的跺着脚,不死心的再问了一句。
“没错。”
“本公主不许你娶那女人!”四公主蛮横的命令。
崔开平被这位刁蛮公主无理的话给气笑了,“我要娶谁关四公主什么事,四公主凭什么不许,更何况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四公主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找皇上说去。”说完他不再搭理她,大步走出宫门。
四公主想追出去,却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你们给我滚开!”她气急败坏的推攘着他们,想闯出宫去,但侍卫们寸步不让,持着手上的长枪挡住她的去路。
见闯不出去,最后她只能朝着崔开平的背影叫道——
“崔开平,你给我回来,本公主不许你娶别人,你给我回来!”他只能娶她一人,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崔开平当没听见她的话,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他知道自个儿生得英伟不凡,仪表堂堂,让男人见了自卑羡慕,女人见了心生爱慕,所以当初四公主一见看他便痴迷上他,但他眼里心里早已被蕴惜给占满,连个眼神都没空施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