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干嘛牵我的手?我跟你又不熟。”笑意在她的唇畔浮现。
是个温柔腼腆的老实人,这么容易就手忙脚乱,真可爱,她打赌他还会脸红呢。
尚诺听出她不再生气,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讪讪地笑了。“对不起,我……今天怪怪的。”唉,简直有辱他时尚界万人迷王子的名声。
她也不忍心对他凶。“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对了,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追你?难不成真的是黑社会的兄弟吗?”
“如果是黑社会兄弟,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皱起浓眉。
她忍不住为他忧心,“你是不是不小心多瞄了某人一眼,所以他们就撂人来追杀你?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没有解决好的话,他们在明,你在暗,很容易吃亏的……这样吧,我有个表哥是跑社会版的记者,他认识一些角头老大,我请我表哥帮忙约那个头头出来,也许摆几桌请几箱高粱就没事了……”
尚诺一怔。
“你放心,其实黑社会兄弟也有很讲义气的,也许他们只是想出一口气而已。”她还安慰他。
他捂住额头,蓦然失笑。“老天。”
“你不用太感动,这也没什么,有时候迂回委婉一点就能解决事情,而且我表哥就是爱管闲事才会去当记者,给他机会出来现一下,他也是很爱啦!”
虽然四周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她却感觉到他的肩头在抖动。
“你、你该不会感动到哭了吧?”范八芳大惊失色,有点手足无措,“不要这样,真的没什么……”
他拚命抑下笑声,努力揉了揉因憋笑而抽搐的脸颊,清了清喉咙后才开口,“你老是这么热心吗?”
“差不多,我爸说我小时候比较严重,老是带着一支塑胶宝剑和一个哨子站在马路边,看到有人乱丢垃圾就猛吹一气,一副自以为是环保警察的矬样子。”她有一点不好意思。“结果不堪其扰的邻居只好拿科学面把我拐离垃圾桶旁边。”
尚诺憋了半天的笑意差点破功,重槌胸口一记才勉强吞下险些爆出来的狂笑。
“重点是你到底惹到哪里的兄弟啊?他们应该会报出名号恫喝你才对啊!”她困惑问道。
“那些人不是黑社会的,只是一堆见了血味就叮的苍蝇蚊子。”他敛起笑容,轻描淡写地道。
她越听越茫然。“什么苍蝇蚊子?”
“就是……”他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反正就是一个无聊的人陷害我做了无聊的事,最后惹来一堆无聊的麻烦。”
回去以后,他一定要把某秀导抓起来鞭刑浸盐水!
“噢。”范八芳虽然还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却很能体会他的心情。“我了解,我也常常被逼去做很无聊的事,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还吃力不讨好。”
尚诺闻言,心头顿时生起了得遇知己之感,“对!我就是这种心情,你形容得贴切极了。”
“不瞒你说,像我今天就是。”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唯一的姊姊结婚,我应该要很兴奋、很高兴才对,但是我的兴奋和高兴却在清晨五点起床那一刻就消失了。”
“怎么说?”他颇富兴味地问。
“谁会知道结婚原来这么啰唆?我姊姊彩妆换了一遍又一遍,鞋子试穿了一双又一双,一次又一次改变心意,好不容易统统搞定已经逼近下午三点的良辰吉时了,我连口水也没喝,饭也没吃,晚上逮到机会坐下来正想大吃一顿,她竟然安排了六套礼服要轮番上阵……天哪!我真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谁比我姊更无聊的了!”
“毕竟婚礼对女人而言是意义非凡的吧。”他想起曾经交往过的那些女人,总是会故意在他面前翻一些新娘杂志,以兹暗示。
“她根本不是在结婚,她是在搞女王登基大典!”她忿忿道。
尚诺很努力憋了,但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sorry,我真的……很抱歉……”
“不用道歉,如果我不是那个被折磨到快精神崩溃的倒楣鬼,我也会狂笑。”说到这里,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范八芳脸一红,当下尴尬得要命。“呃……”
他并没有取笑她,“我想你在喜宴上一定没吃几口菜吧?”
“对呀。”她小脸红红,郁闷地道:“真丢脸,我还是第一次肚子叫得这么大声,还被一个男人听到。”
“不要紧,下次换我的肚子叫给你听。”
她一阵窝心,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塑胶袋被撕开的轻微声响,不禁有些奇怪。
“你在做什么?”
这个杂物间实在太黑了,连扇小窗也没有,她就算眼睛已经适应了幽暗,可是也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隐隐约约中,他的手中有某个物事,一股淡淡的巧克力香味飘荡开来,她腹中涌起了更深切的饥饿渴望。
“我身上有巧克力饼干,你要不要吃点先止饥?”尚诺这次动作谨慎了多,仔细盯着她手的方向,然后伸手才握住,将打开包装袋的饼干放在她软软暖暖的掌心,“来,拿好,别掉了。”
她依言抓紧了饼干,捏在手心里舍不得吃掉,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谢谢你,可是你肚子饿不饿?你把饼干都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是大男人,饿个几天几夜也不会有事的。”他不在意地道。
她突然鼻子有点酸酸的,胸口热热的。
“我们不会这么倒楣,得困在这里几天几夜吧?”她试图让语气听来轻快,掩饰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脆弱情感。
范八芳,你不可能为了巧克力饼干就感动到掉眼泪吧?
“你放心,就算真有那么倒楣,我的肉还可以借你咬一咬解馋。”他开着玩笑。
“才不要,人肉是酸的,一点都不好吃。”她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犹豫,“你随身带着饼干应该也是要充饥用的吧?我就这样把你的存粮吃掉,不太好吧?”
尚诺扬唇一笑,“你放心,待会儿外面那票人要是脚酸了,等烦了,他们就会走人了。我们出去以后,我再请你去吃大餐。”
范八芳噗哧一笑,揉揉湿润的眼睛,心窝甜甜暖暖的。“我也可以请你呀,我知道有一家馆子的东坡肉和小笼包好吃到会让人想哭,有机会你可以尝尝看。”
“我爱东坡肉。”他忍不住眉开眼笑,不敢相信居然有女人和他有相同的喜好。“尤其它切得方方正正,肥三瘦七的比例,用沙锅和酱汁卤得香浓入味,入口即化──”
“对啊、对啊,再加上一大碗晶莹香Q的白饭,哦!我光是浇那个卤汁就能吃三大碗饭!”
“我也是、我也是……”他兴奋到好不激动。“以前三民路那里有一家‘苏州小馆’,他们的东坡肉不肥不腻、不干不涩,恰到好处的微微咸、微微甜,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干掉一大盘。可惜后来那家店不知道什么原因关了,害我每次开车经过三民路就觉得莫名悲伤。”
她不禁笑了,心下却是一阵感动。
就连对一块东坡肉都能如此旧情依依念念不忘,他肯定是个专情温柔的新好男人。
虽然只是短短的交谈,范八芳却觉得自己欣赏极了这个温柔体贴又专注真诚的好人。
她没来由地心脏狂跳,脉搏突突悸动燥热了起来。
“快吃,我真的不饿。”尚诺温声催促,还以为她仍然在担心他的“挨饿”问题。
“好。”她低头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的巧克力饼干。
范八芳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香浓甜美的饼干……
杂物间里,只有她轻咬咀嚼饼干的声音和他微微的呼吸声,黑暗的气氛奇异地流泻交换着不知名的暗号,隐隐约约,胶着成了一片化不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