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若婚后不和,可相议和离;若凤女有违三从四德,夫可休之,自此破誓。
凤紫鸳那从小指婚的对象,凤谷内人人都知道,乃凤父恩公之子。当年凤父外出,在远地遭遇劫匪,有幸得救,便相赠凤形白玉佩,以便日后认亲之用。
只是当时,凤父胡涂,忘记详问,因此贵人姓名、出身均不详,只知来自京城。
话说回来,凤谷长老有三位,其中凤三叔是谷口把关人员的总管,谷外人员想进谷都得先见过他。
这日,寒冬里出现暖阳,由京城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各个精壮威武,手持兵刃,护着两位大人物来到凤谷。
其中一位为左丞相,是特地为媒而来。两人被请入谷中,一队人马在谷外等候。凤谷厅堂大开中门,凤三叔通知了另两位长老上二位长老亲迎,左丞相说明原由,并亲手奉上定亲之物。一枚玉佩躺在锦盒里,三位长老惊喜若狂,但玉佩真假,只有凤氏谷主能断。
「这……当真是凤形白玉?少宇,快把这玉佩送进给紫鸳确认,快!」三位长老惊喜若狂。
孙少宇手捧着锦盒,看着盒内玉佩,说不出心内杂陈滋味来。他瞥一眼媒人身后那端坐不语之人,转身入内去。
凤紫鸳正在书房教凤梅破和孙少帆研习针灸之法,完全不知谷内骚动。
真正的孙少帆,有着天仙绝色,双眸灵动,性情外向开朗,特别是有着爱玩的性子。她是孙家长女,孙少宇的姊姊,和凤紫鸳是情同姊妹的好友,收到孙少宇信件,知她近日心情不佳,特地到凤谷来陪伴。
孙少宇踏进书房,正巧看见凤紫鸳拉高了衣袖,露出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长针就要扎下去 「紫鸳,凤二叔请你鉴定这玉佩真假,你过来看看。」他把锦盒打开,放在书案上。
「少宇,你很扫兴呢!」孙少帆抱怨了句,她正对针灸极感兴趣。
「凤二叔应该知道我对玉石毫无研究,怎么会拿来给我鉴定?」凤紫鸳笑着拉下衣袖,三人同时离开窗边的卧榻靠过来。孙少宇不语。
凤紫鸳拿起白玉观看,不久脸上温婉笑容便逝去。
「这块玉是真的。」她下了结论,同时心底抹下了一股莫名的冷。和她从小指婚的未婚夫终于出现了。
「少宇,请你回前厅去转告凤二叔,持玉之人确是紫鸳婚配夫婿,烦劳凤二叔代紫鸳款待。
紫鸳自幼失估,家无长上,有关婚礼细节一切交由三位长老主持,紫鸳铭万分感激。」
她言语冷淡,情绪不掀,面容毫无喜色.
「这么说来,这是紫鸳你的定亲玉佩?」孙少帆呀了一声,拿过研究,顺口问道: 「紫鸳,你不问你夫婿出身吗?」
「不论贫贱富贵,都是我凤紫鸳夫婿,一生相伴之人。」
听她语气平淡,简短带过,孙少宇却听得感触良深。她真正的意思该是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了……孙少宇见状,深深叹了口气。这口气,他是为自己而叹,终究她不能属于自己,但能见她找到幸福,他终该祝福她。
孙少宇因此接着说道:「可是这人富贵无比,家世显赫,族谱摊开来,非亲王即公主,历代还都出了一位皇帝。」
凤紫鸳缓缓抬头,茫然望着孙少宇,心里重重敲了一响,眼前浮上一人,她却不敢奢想,不敢期待……
孙少帆也张圆了嘴望向弟弟。
「紫鸳,你夫婿姓罗名非,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安亲王,你该听闻过吧?」望着她眼里生光,犹难以置信,神色间写满困惑、不解,又疑又喜。
孙少宇温雅笑道: 「安亲王带来左丞相为媒,此刻人已在厅堂。左丞相方才已说明,当年五岁的二皇子罗非是偷偷出城游玩,身边只带一名贴身护卫,两人乔装为父子,故当时不便与令尊说明。 」
「老天……」凤紫鸳与罗非一段情,孙少帆自然早已知情。她惊喜的望向凤紫鸳。
凤紫鸳犹恍若梦中,只是忽然泪眼盈眶……
「哭了呢,是这对象紫鸳你不满意吗?」孙少帆望着她泪流满面,忍不住调侃她。凤紫鸳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脸羞赧。
「紫鸳姊,你若不喜欢嫁,破儿和少帆姊姊会帮你想法子!」年纪还小的凤梅破不知真相,见姊姊泪眼,自然心疼又紧张。
凤紫鸳低头望着她……想到她远嫁京城,留下还小的妹妹,不免心酸,两手紧紧抱住了破儿。
「姊……」
「梅破妹妹,你不用担心,紫鸳只是没想到上天竟然给了她一份大礼,难掩情绪激动罢了。」
孙少帆搂着两人笑道。
的确她万万没想到大哥竟是她的指婚夫婿。
别后,两人情缘已尽,料不到那一别,才是两人的开始。
但惊喜过后,一番冷静细想,她心内却微有不安。
过去大哥把孙少凡当作女子,视为红粉知己,有意迎娶,她却未曾听大哥提及已有婚约之事。大哥明知他这婚约绑住了他从此不许再有妻妾,难道大哥为了孙少凡,本无意履行婚约?
他果真无意履行?以她熟知的大哥为人,他知道会耽误『凤紫鸳』终身。断不会任凭婚约存在不加以处理,为何……
她的疑虑还来不及在心中扩大,就听人来报,罗非以安亲王身分,有紧急要事盼见谷主一面,要求密谈。
按照婚俗,尚未拜堂成亲之前、新人不能见面。
并且,由来凤谷谷主都由凤女能者担任,凤女能者因其能力特殊,恐引外人觊覦,因此一直都只有凤谷人才能见谷主真面目。
凤紫鸳虽只是代理谷主,到底规矩存在。
本来长老们反对两人密谈一事,后来是凤紫鸳坚持,长老们才退一步要求两人密谈可以,但须隔起帘幕——
***
帘幕透光,人影隐约可见,只是无法窥得全貌。
「小王向小姐请安。」罗非起身一揖,身段放得柔软。说是见谷主,他却喊她『小姐』,而且听那声音全无『安亲王』一向的贵气,反而接近『大哥』的亲和,但又有些许不同,该说是多了一份客气吧。
虽然凤紫鸳察觉有异,但听着熟悉的低沉嗓音,眼望垂帘她不知不觉湿了眼,一声『大哥』梗在喉咙滚烫……她身为代理谷主,自是不便与他相认。
「安亲王多礼了!请坐。」她不需刻意变声,声音已沙哑。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罗非重新坐下,对帘幕后面的佳人面貌,他打心底无窥看之意,是以垂着目光,肃着冷脸,但声音却展现亲切和歉意地说道: 「小王求见小姐,实有不得已苦衷。事态严重,小王就直说了。」
「安亲王请说。」
罗非子是从过去的宫中内斗开始说起?先说了贤亲王的个性叛逆、傲慢狂放、野心勃勃;说到至今贤亲王罗登仍觊覦皇位,再说了安亲王和贤亲王素来不和;进一步说明,要求与她密谈的原因——
「小王收到消息,贤亲王准备派人暗中潜入凤谷,掳走凤女能者,收为己用。如若不成,恐他也顾不得祖先遗训了,到时势必在凤谷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停顿,语气严肃深叹无奈。
帘后凤紫鸳一整个冰冷!去年那一场惊险还历历在目。凤谷谷民一向在大东天子庇护之下,过惯了安和乐利的生活,她无法去想象万一那群黑衣杀手趁他们不备之际进入凤谷来一场杀戮……
「传闻凤女能者有瞬移能力,可操纵人心,倘若落入贤亲王手中,莫说对圣上不利,贤亲王残酷无情、若登大位,实非百姓之之福。」他把其中利害都说个透彻,等她反应。
凤紫鸳心跳不停,心思全系在破儿甚至凤谷谷民的安危上,进而想到天下苍生,紧握着两手冰冷回道:「紫鸳确曾听闻贤亲王的残酷和野心,此事关系重大,安亲王特地告知,紫鸳万分感激。」
罗非细细听她声音里已有动摇,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信任……细听之下,这声音怎么……
罗非登时蹙眉,狠狠甩开了心中一抹狼狈和疼痛,趁势说道:「此回小王来,一则是为亲迎小姐回京城完婚。再者,我与小姐成婚,自有责任保护小姐家乡平安!不瞒小姐,小王同时也是以此为由,希望小姐允许小王兵马进驻凤谷,彻底压制贤亲王的蠢动,才不负我罗家祖先对凤氏一族的承诺。」凤紫鸳瞠目,直瞪着一张垂帘——
***
今日若是素未谋面的安亲王要求此事,荡求谨慎,她定是一口谢绝安亲王的好意,再谋良策。
但如今说这些话的人是他,罗非,曾经救她性命,她一直唤『大哥』的人啊……
相处多时,她深知大哥没有野心。他虽身在皇家,但视江山、权势如无物。晋亲王也说,皇帝曾对他说过,龙位本该是罗非的,是罗非不愿登大位,不知怎么说服了先皇,才由他披了龙袍。
她自然相信大哥派驻兵马入谷是为防贤亲王之说无虞,但她身为代理谷主,却不可感情用事。
「凤谷素来闭关自守,今日安亲王提议非同小可,请待紫鸳与三位长老商议。」
冷静、谨慎,几乎不为所动……可也没拒绝他,表示事有可为。罗非思忖了一会儿,起身靠近帘幕——
凤紫鸳看见人影走动,接着他便近在眼前,两人距离仅仅那一帘之隔。她一怔——
「小王有一事,务请小姐原谅。」低沉嗓音刻意压低,吹吐出的气息拂动一方帘幕。
光线穿过这帘,把他高大挺拔的体格描绘清晰,她若有心,甚至靠近垂帘,从细缝就能窥得他俊貌。一颗思忧之心,望着帘幕外的人,缓缓转回了思情之心,忍不住想到罗非与孙少凡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心想——
大哥若知她就在帘幕后,凤紫鸳就是他的兄弟孙少凡,与他从小指婚之人,大哥必定惊喜万分……日想到冷峻脸庞化开笑容来,一颗心顿时柔软,虽她是代理谷主,但想两人是未婚夫妻,终究会见上面。
但凭一股冲动,她伸手轻触帘幕,正要揭开——
***
「其实真正与小姐婚配之人,并非小王。」
一只葱白玉手贴着帘幕缓缓颤抖了起来!
罗非瞅着帘幕轻晃,狐疑眯眼,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小王在派人监视贤亲王过程中,无意间发现小姐从小指婚他人一事,才深入追踪。
遗憾与小姐指婚之人早已病逝,其家人因伤心过度,将玉佩弃置。请原谅小王对小姐亲事加以利用,情非得已,但只要小姐不弃,小王保证定遵凤氏族规,与小姐白头偕老。」
他把手伸向帘幕——
凤紫鸳在惊愕之下,看见帘幕晃动,他的手掌隔着垂帘和她的手心相迭!所以,他过去未曾提起婚约,是因为并无婚约。
原来如此。
只是……和她指婚的夫婿已死?虽说对这婚约本不期待,也只是未曾谋面之人,但到底是她指婚夫婿,她的心不免因此落下谷底。
「小姐?」
凤紫鸳一怔,拉回心神……这么说来大哥希望迎娶凤紫鸳,只是想让他的兵马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进驻凤谷……
她猛然收回了手,紧紧握住。
「安亲王,可否容紫鸳改日答复?」
「小王明白小姐一时难以接受的心情,希望小姐能抛儿女私情,一切以大局为重。小王静待佳音。」
凤紫鸳望着那帘幕晃动错落下的身影。高大形影,从容不迫,斯文有礼,低沉迷人声调近贴仿佛耳语,却又有条不紊的叙事,再想到他高贵显赫的背景,若嫁与他安亲王,便能进入皇家,贵为王妃,而指婚夫婿已逝……
有哪一个女子不动心?大哥对孙少凡绝望,却这么快就转头诱惑凤紫鸳吗?
她起身,一言不语自帘幕后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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