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笔记后,她起身往溪边与后方树林走,并一眼认出好几种可以食用的植物,与书本仔细比对过后,她兴匆匆动手摘取,脑中随即设计出一道道美味菜色。
时间逼近五点,游星鹰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才动手拉开门。
今天他在水潭边想了大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深受她的吸引,想要靠近她、保护她的感觉那么强烈,突如其来的猛烈情感连他都感到讶异!
但她有未婚夫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再次做好心理建设,即便不能控制想对她好的念头,至少要能克制自己的行为。
拉开门,没有出现她清丽的小脸,也没有人对他说「你回来啦」,只有满室静寂,就像她出现之前那样。
浓眉一皱,他快速取出样本与收集来的资料匆匆进入研究室,赫然发现她也不在这里。
不敢多想,草草完成该做的纪录,顾不得身上半湿的衣服让他浑身不舒服,他走出门唤来忽必烈,立即马不停蹄地到处找寻她的踪影。
他拼命告诉自己,她只是出去洗衣服,一定是这样,没错!
快步来到屋子后方,竟没有她的身影,只有洗净被高高挂起的衣物在风中恣意摆荡。
一时间,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脑子呈现短暂空白。
忽必烈奔到小溪旁嗅了嗅,突然对他吠了两声,收到主人示意的眼神后,朝后方林间狂奔。
游星鹰动作敏捷地跟上巨犬的速度,在林间快速移动,约莫十多分钟后,他终于看见那差点令他抓狂的女人——她正抱着忽必烈,亲昵地摸摸它的头,甚至还抬头对他笑得一脸开心。
就在他急得半死的时候,她竟然只是悠闲地在这散步……冷静下来他才惊觉,之前做了老半天的心理建设根本没用,他根本无法像待一般人那样待她。
「你怎么来了?」她有点讶异地问。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他出门前,他总若有似无地回避两人单独相处的情况,现在他竟然主动跑来找她?
这个男人也许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对她漠不关心,为了她,他让忽必烈留下来陪她、让她进研究室、把床跟羽绒被都让给她……一想起他默默为她着想的种种,她的视线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绷着脸问。
「来找点东西,一些可以食用的菜,怎么了?」她不懂,他这么急着找她,找到了又对她凶个不停?
「谁说你可以出门的?」他克制地低吼。「这样很危险!」
游星鹰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看得出来他正努力试图压下体内勃发的熊熊怒焰。
他气她完全不懂得好好地照顾自己,更气自己竟这么克制不住脾气。
「这里离木屋很近,我想没什么问——」她看得出他很生气,虽然觉得他太小题大作,仍开口解释。
「知不知道你过于天真的想法,可能会害死你!」他紧紧闭上眼,刚刚那种教人惊慌的骇人情绪似乎还留在体内。
「这里离屋子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拒绝接受解释的模样,让她也不禁生气,「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难道你要我天天关在屋子里?」
「那是最棒的情况。」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够严肃,她绝对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深吸一口气,知道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她的口气放软,「我已经待在屋里一整天了,刚出来活动不到一个小时。你知道我有多无聊,无聊到想尖叫的那种无聊吗!」她直直望着他,刻意叹了一大口气。
她在对他诉苦,发亮眼眸瞬间黯淡下来的可怜模样,让他胸中怒火渐渐熄了。
「我以为你很会自己找事做。」他扯动原本抿紧的嘴角,语气好了一些。「我只是希望你尽量找屋里的事情做。」
「屋子里又没多少事情可以做,我甚至把你所谓的垃圾食物柜整理了三次。」她说得楚楚可怜,却故意不跟他说,那是因为她在找可以做饼乾的材料。
「如果你不介意,愿不愿意当我的助理?」不想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想让她跑太远,他心中立刻有了决定。「你可以帮我做研究室里的取样工作。」
上次进研究室,从那对瞬间晶亮的眼睛里,他读出她对研究工作相当感兴趣,再说,她也曾经表示自己的工作跟研究有关,让她负责取样工作,应该不算太难。
「你肯让我碰?」她压抑不住心里雀跃的兴奋情绪,充满惊喜地问。
「只要你通过我的测试。」随着她转好的心情,他紧绷的表情也跟着放松。
他顺手帮她提起脚边装满植物的锅子,她立即会意,跟着他的脚步,开始往回走。
「原来还要考试……」她咕哝。
「没你想像中难,只要细心就能做好。」他第一次像这样安慰人,换作平常的他,恐怕会大吼,要能力不足的研究员自动滚出他的团队,免得坏了整个实验。
「了解。」她扬起了笑容。
回程,忽必烈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两人惬意地像在散步,漫步在铺满叶子的林道上,斜阳西下,橙橘的艳色渲染出闲适的氛围。
「你一天到晚捧着那本书跑来跑去做什么?」他难得主动跟她闲聊起来。
「认识环境喽!」见他挑了挑眉,她开口解释,「靠着这本书,我才有办法分辨哪些东西有毒,哪些东西可以食用,我今天晚上打算大显身手一番。」
游星鹰静默了一会儿,语气像叹息似的开口。「如果你在研究团队里,说不定会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他重新找出两人之间的定位——伙伴关系。
一种可以关心、保护、照顾对方的伙伴关系,但不会涉及男女之间的感情。
「是最得力的伙伴。」她希望跟他之间是对等关系。
「这一句,等你通过我的考试再说。」他好心情地取笑。
「保证让你心服口服!」她不服气地反呛。
「我尽量不抱太大的期待。」他性感嘴角噙着勾人坏笑,似鹰般强悍的专注眼神定定望着她。
被他迷人的目光锁住,她完全无法移开视线,怔了好一会才撇开视线,故意玩笑似的说:「你可要小心到时候跌破你的老花眼镜。」
老花眼镜?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我才三十多岁。」他纠正她错误的判断。
「是吗?」她假装震惊地张大眼眸,故意夸大其词,「你早上有照镜子吧」
「不,你才应该确定自己的视力是否正常。」他也不动气,懒洋洋地表示,「一个大近视可当不了我的助理喔。」
「哼哼,我视力好得很,两眼都零点九。」她保证,甚至赌气道:「要不要我请医生开证明给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拉开一道浅笑,边欣赏她与璀璨夕阳辉映的酡红脸蛋,边开口调侃,「最好你在这深山里找得到眼科医生。」
沈静语的学习能力令游星鹰赞赏不已。
不过教她一次,隔天她已经可以单独处理得很好,让向来对研究工作挑剔的他也无从批评起。
现在除了早餐仍由他负责之外,其余餐点与热饮全由她一手包办,且为了节省对新鲜蔬果的消耗,她主动找他协议。
两人约好每天四点多他从水潭回来后,趁太阳尚未完全下山前,带着忽必烈一起到后山采集可食用的野生食材。
结果这段采集作业的时间,变成他一天当中最期待的时光。
这段时间里,两人不一定聊些什么,说话内容也不完全都是有营养的话题,斗嘴的时候也不少。
不过大多时候,两人会一起讨论书里的植物,在一连串她的惊呼声中,搬回新鲜又营养的蔬果。
他们会像两个孩子般蹲在溪边洗净食材后,再一同进入厨房烹调出一道道真正野味十足的佳肴。
游星鹰看着眼前吃得不亦乐乎的女人,完全无法否认,她的出现不仅大大减轻他的工作量,连带让他的生活也一下子丰美了起来。
聪明、头脑灵活、令人温暖、富有生活巧思,是他给她的评语。
而从不刻意规划遥不可及的未来的他,开始觉得,此刻的生活似乎就是他这辈子最神往的生活蓝图。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只盯着她看,沈静语关心的问。
「没事。」他扯动嘴角,勉强笑着回答。
明明想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让她待在身边一辈子,更想看她在自己身下呻吟的娇媚模样,但理智与母亲的死却同时跳出来阻止他,将他炙热的一颗心冻起。
「真的?」她狐疑地看向他。
「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水潭?」他转移话题。
「为什么?」她顺势提出疑问。
他对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想让你看样东西。」
理智要他离她远一点,他却又想与她分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研究。
「什么东西?」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你不知道吧,白天的水潭清丽……」像你。
「晚上呢?」她顺着他的话问。
「明艳。」
「就跟上山看风景一样?不同时节的景色不一样。」她点点头。
「比那更美,看了就知道。」他神秘地笑了笑。
「能多美?」乌漆抹黑的一片,她就不信能美到哪去。
「说不定你会感动到哭出来。」他笑道。
「哭出来?拜托,我也看过不少美景好吗!」她摇摇头,一口否定,「除非有虫跑进我眼睛里。」
「如果你哭了呢?」想起第一晚她在他怀里情绪崩溃的模样,心脏不由得猛一缩,一颗心又隐隐骚动起来。
「那我就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怎样?」她挑衅地瞄他一眼。
「听起来勉强可以接受。」游星鹰强压住内心的悸动,努力的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如果我没哭呢?」她清楚的冷静脑袋总是要求绝对公平。
「简单,我也答应你一件事。」他随口回应。
她秀气的下巴微扬,一副誓在必得的模样,「你可别反悔,告诉你,我这辈子还没因感动而哭出来过。」她对他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是吗?」他潇洒地亮出微笑。「这样只会让我更期待。」
「到时候别换你哭出来。」
他闻言忍不住朗声大笑。
男人与女人的赌约,不到最后关头不知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