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能比较呢,妹妹娘家肯定宽裕富庶,才让妹妹养出一身好气度,姊姊羡慕得紧呢。”
“姊姊真会说话,我猜,姊姊娘家人也把姊姊给宠上天的吧?”
“哪能呢,我爹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留下我和母亲两人,族中长辈欺我家中无男子,竟抢走爹爹留下来的几亩薄田,迫得我和娘不得不投靠姨母,幸好姨母善待,丈夫疼惜,我这苦日子才算走到底了。”
心一凉,不必再确定了,这个萧瑀是个冒牌货,难道当初嫁给刘铵的,不是卫卫翔儇认识的萧瑀,只是同名同姓?
孟可溪轻笑,对身边丫头低声吩咐几句,丫头走出厢房后她又找其他话题与萧氏闲聊。“不知道姊姊有没有吃过南枣核桃糕?”
“那是什么?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妹妹在哪儿买的?味道好不好?”
说说笑笑间,菜一道道上来,孟可溪热情劝萧氏进菜,杯盘交错间,外头有人敲门。孟可溪眼神示意,丫头转身开门,卫翔儇快步走进厢房。
他心急难安,因为孟可溪让丫头传话——这个萧瑀,不是他认识的萧瑀。
怎么可能?他敢确定,萧瑀嫁给刘铵了。
不单单因为皇上的赐婚圣旨,萧瑀出嫁的第二年,他曾经快马赶到齐州,远远看过萧璃一眼。
她瘦了,可是她很积极地生活着,她用萧叔叔给的嫁妆开铺子,看她活得那样起劲,他才放心返京,才会领旨娶葛嘉琳进门。
一个冒牌的萧瑀……怎么回事?
不该闹事的,这对孟可溪不好,但卫翔儇无法控制滔天怒火。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击掌,桌上的碗筷弹起又掉回桌面,吓得萧氏往孟可溪身上靠。
如果卫翔儇能控制得住情绪,她本打算介绍两人认识,再慢慢找出问题所在,可是他这个样子……翔祺说得对,遇上萧瑀的事,他就会理智全失。
孟可溪叹气问:“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萧瑀?”
萧氏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顺眼的、肯真心相待的贵妇,竟会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心头一急,她急喊,“屏儿,我们走!”
“你以为,你能走得成?”
“光天化日下,难不成你想强抢良家妇女?”萧氏怒斥。对方的气势太强大,吓得她惊慌失措,但她硬咬牙,不退却。
“强抢?哼,就凭你这副鬼样子?说!萧瑀在哪里,你为什么假扮她,目的何在?”卫翔儇不屑对女人动手,但这会儿他管不得,抓起桌上碗盘往她脚边一砸,吓得弱女子软脚。
屏儿见状,欲放声尖叫,可是嘴巴刚张开声音还没出来,卫翔儇手指轻点过,她就成了石塑泥雕,动弹不得。
萧氏看见自己的丫头被镇住,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结结巴巴说:“哪、哪里来的盗贼,你不要、不要轻举妄动,我夫君是二品大官,你敢动、动我一根寒毛,我夫君会、会让你死、死无全尸……”
“是吗?要不要试试,当年皇上赐婚,把大卫王朝首富萧梓华的女儿嫁给刘铵,短短几年他居然敢换新老婆,还顶着萧瑀的名头,这分明是藐视圣意,刘铵犯的是欺君大罪啊。欺君之罪祸及九族,不知道刘铵除了老母、儿女和你这个冒牌妻子之外,刘家还有几颗人头可以砍?”
一句一句,阴森冷冽,吓得萧氏泪水溃堤。
欺君之罪……怎么会这么严重?他们不过是……贪财……
见她哭哭啼啼,卫翔儇忍不住一巴掌往屏儿脸上轰过去,力气之大,大得孟可溪不忍看,顿时,屏儿的娇俏小脸变成猪头。
真是暴力呵,为避免再出现儿童不宜场面,吓坏肚子里的小千金,孟可溪好言好语劝说:“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今天这件事就是闹到皇帝跟前,你夫君也讨不了好,欺君之罪大过天,你可千万别害一双儿女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当今皇帝最倚重的大臣,也是萧瑀的义兄,你家刘铵不过是二品大员,人家可是封王封爵的大人物。
“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了些,你再不交代清楚,下一巴掌肯定会打在你脸上,爷耐心不足,千万别等到他断你手脚、把你削成人棍后再老实说,那时候恐怕爷都没耐心听了。反正你不说,你婆婆会说,你婆婆不说,面对皇上时你夫君说不说?”
这话够吓人的了,萧氏怎么都没想到萧瑀还有这么大一座靠山。
“说不说?”卫翔儇扬声一喊,萧氏再也撑不住了,她连忙跪地磕头求铙。
“我叫李婉娘,是夫君的表妹,家中落难,寄住在姨母家中,若不是皇上赐婚,娘和姨母已打算让我和表哥成“萧妹妹嫁进刘府后,姨母希望妹妹同意我进门为妾,妹妹虽心有不甘,到最后为着自己的名声,还是勉为其难点头了,原本我们可以和和乐乐地过日子,可是妹妹她……”
“她怎样?”他想剁了她!
“她忤逆婆婆,对夫君不恭,但这门亲事是皇上赐的,就算不满,夫君与婆婆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那次她与婆婆置气,怒气冲天地离开,谁知道一怒之下,妹妹竟会想不开,跳进荷塘寻死,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婆婆后悔,夫君震惊,这门亲事是皇上赐下的,才成亲两年妹妹就出意外,为怕皇上怪罪,这才隐下妹妹的死讯,由我顶替妹妹的身分。”
哼哼,说得真好,刘府一家都是大善人,只有小瑀坏,专逼人家忍气吞声,是以为他不了解小瑀,还是笃定死无对证,竟敢这般胸有成竹在他面前信口雌黄!
“话说得不尽不实,你当真以为我是吃素的吗?”
卫翔儇的口气不轻不重,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抚着胸口,她觉得快要室息。
“是实话,大大的实话,我发誓,绝无一句虚言。”
“是句句虚言吧,小瑀才不在乎名声,若她不想让你进门,她会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心甘情愿嫁给别人。小瑀再聪慧不过,她会利用嫁妆经营事业,代表她打算在刘家安身立命,既是如此,何必忤逆婆婆,对夫君不恭?
“再说,如果她真的生气刘家老太婆,一山难容二虎,要么,逼得刘老太婆跳河,要么,离开刘府单过,干么想不开?她又不是没有后路。
“至于为什么让你顶替小瑀的名号?再简单不过,是那些铺子的掌柜只服小瑀不服你们吧?若他们知道小瑀已死,怕是早就卷财卖铺,走得一干二净,哪肯留下来替你们卖命,我说得对不对?”
李婉娘像见鬼似的望着卫翔儇,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随便一猜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不敢开口了,只能不断抹着泪珠子,求铙似的看着他。
卫翔儇越想越气,要不是他探听到萧瑀尽全力经营铺子,要不是他相信萧瑀过得很好,他不会放手的。
他不会离开齐州、不会回京,更不会接受皇帝的赐婚,没想到他一转身她就遭遇不测……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劈成八段。
孟可溪看看卫翔儇,再看看李婉娘,她理解卫翔儇的愤怒,可再气,他能怎么办?
萧瑀已经死去多年,尸骨早已化为尘土,而现在刘铵是他们想拉拢的,总不能在这里把人家的妻子给剁了。
她上前把李婉娘拉起来,说:“你先回去吧。”
孟可溪说不出劝慰的话,只急着把人往外推,直到将人送走之后,她回到包厢里,语重心长地对卫翔儇说:“靖王爷,以大局为重啊!”
卫翔儇冷笑。“小瑀的性命无关大局,所以死得不明不白无所谓?”
孟可溪知他心糟,不愿计较,“我不是这意思,替萧姑娘讨回公道一定要的,但总得先查明事实真相,是不是?”
卫翔儇一肚子火气,明知孟可溪说得对,可是,他就是呕,就是忿忿不平。
不语,他快步转身走出去。
满腹火气无处发泄,他想纵马快奔,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允许他任性。
把缰绳往卫右手上一抛,自己快步往“家”的方向走,他必须快点回去,快点看到那张能让自己心定的脸,必须……
什么时候,顾绮年成了他的定海神针?
是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慢慢形成?是一次一次交谈里,让他慢慢交心?是命中注定他会爱上她,然后死在她手里?所以任凭他心中有数,还是逃不过劫运?
如果这是注定……好吧,就让命运带他走进去……
只是心痛,只是怀疑,为什么自己和小瑀不是命中注定?如果无分,为什么让他们相聚?如果有缘,为什么结局是阴阳分离?
他走得飞快,却不料被挡在路中。
有人群围在路中央,卫翔儇不感兴趣,推开几个人,想直接穿过去,这时声音传来——
“妹夫,救命!”
妹夫?!他转头,望向声音方向,是葛嘉为,葛从悠的庶子、葛嘉琳的同母哥哥。
葛嘉为不学无术,不求仕途、不管庶务,成天混吃等死,光是正妻已经娶进第三任,听说前两任都是被活活气死的,姨娘小妾更是多到不可胜数。
他成日流连妓院青楼,看到貌美的良家女非抢不可,这几年不知闹出多少事,京城百姓提到他尽是咬牙切齿。
葛嘉为带来的家丁被打倒在地,而他的脸上精彩无比,青青紫紫的找不到一块完肤,发现了卫翔儇,胆子立马肥了起来。
他指着眼前的小娘子和壮汉道:“有种别走,我妹婿靖王爷来了,还想打我吗?来啊、来啊,这里给你打!”他嚣张的拍拍自己胸口。
围观百姓看不过眼,唬声四起。
卫翔儇冷笑,葛从悠已被除去官身,当儿子的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虚张声势?
卫翔儇走过去,看看葛嘉为,再看看站在对面的男女,男子留了一脸大胡子,一双眼睛炯亮有神,身旁的清秀少女脸上泪痕未干。
她拉拉壮汉衣袖,低声道:“哥哥,我们走吧。”靖王是何等人物,寻常人能惹得起?
那名壮汉约莫学过几手功夫,手上抓着一条粗鞭,躺在地上的葛家家丁身上东一道、西一道鞭伤,血肉翻飞。
“走?刚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没门儿!”葛嘉为狗仗人势,一张脸已经被揍得不成样儿,却色心依旧在。“除非小娘子跟我走,今天这事儿才算完。”
卫翔儇觑葛嘉为一眼,他正满肚子气没地方出,这就巴巴地送上门来?
二话不说,卫翔儇走到壮汉跟前,拱手道:“麻烦好汉将鞭子借本王一使。”
壮汉惊疑不定地望着卫翔儇,鞭子扣得更紧了。
“对,妹婿,就该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也吃吃鞭子的苦头。”
卫翔儇不语,却气势迫人,他定眼望着壮汉,周遭人都感受到他的杀气。
男子知他身分高贵,更知道自己闯下滔天大祸,今日再无法幸免,深吸气,递出鞭子,却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是我打的,与我妹妹无关,我妹妹已经定下亲事,万万不能进葛府为妾,还请靖王爷明事理,不要为猥琐小人出头。”
卫翔儇没应话,接过鞭子。
葛嘉为小人得志,意气飞扬:哼,敢跟爷作对,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能被爷看上,是你家妹子的福气……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鞭子挥甩过空气的声音,下一刻那鞭子就落在……自己身上?!疼痛像炸开的爆竹,一下子传到脑袋中央。
葛嘉为不敢置信地望向卫翔儇,怎么会?妹妹是王妃,王爷是自己人啊,妻舅被人在街头追打,丢的是靖王府的脸,他怎么能帮着外人打他?
没人为他解答,并且接下来他也没办法再思考了。
因为鞭子像漫天飞雪一下下刷在他身上,葛嘉为痛得嗷嗷大叫,在地上翻滚。
卫翔儇像是疯了似的,不顾一切,把他往死里打。
他知道自己不聪明,知道此举一出明儿个葛兴儒那个老匹夫定会在皇帝跟前告他一状,而他与葛家的对立将会浮上台面。
但萧瑀的死讯让他聪明不起来,他有满肚子怒火急欲发泄,只是他不能碰刘铵,所以自己撞上来的葛嘉为只能代受一切。
见卫翔儇“为民除害”,百姓拍手大赞“王爷英明”。
他把葛嘉为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这才收起鞭子,还给那壮汉。
见状,葛家家丁再顾不得身上疼痛,急着爬起来回府报讯,卫翔儇冷哼一声,卫右飞身上前,一脚把两人踢个二度仰倒。
卫翔儇对围观的百姓拱手,道:“麻烦各位乡亲,把这三个欺良霸民的恶人抓到顺天府,大家都是证人,如果顺天府敢不受理,就让府尹到靖王府来回话。”
意思是……要把葛嘉为办了?
一时间,百姓炸开锅,纷纷拍手叫好,还有曾在葛嘉为身上吃过亏的人上前补上两脚。
两兄妹向卫翔儇道谢,他点点头,说道:“如果需要帮助,到甜田报上本王名号。”
甜田?那是什么?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原来甜田是靖王府的产业,那里头的东西可好的咧……”
“是啊是啊,我吃过,那味道和王母娘娘吃的差不多。”
“原来是王府的产业啊,那就难怪了……”
百姓纷纷议论,就这样,原本打算在几天内就让甜田关门大吉的卫翔儇,一句话让甜田生意热火朝天,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