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莹,第四次迟到,下次如果再迟到,可以直接不用来了。”
“是……”苏雪莹再次成为全班视线的焦点,声音小到有如蚊鸣,瞬间被夏日蝉声淹没。
在这个班上,大家都嘛是兢兢业业,唯恐再次被当,迟到个一、两次就紧张死了,谁敢像这位苏同学一样大胆,分明是不想毕业嘛!
垂头丧气的苏雪莹,坐到周芸安替她保留的位子,她自己也知道,比赛已达三坏球,面临即将出局的危机,倘若再次违规,她就要从大五升为大六,毕业证书再度遥遥无朗。
法克弥咳嗽一声,把众人的焦点拉回课本上。“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台湾各地原住民的迁徒和发展,请各位同学翻到第五十页……”
一听到老师沉稳的声音,大家又转回注意力,但不是放在课本上,而是如何抗拒睡魔,法克弥老师的催眠大法实在有够强。
苏雪莹也想好好听课,但法克弥的声音太好睡,没多久她又到梦里会周公,完全忘了即将出局的危机,唉,做人何必那么烦恼?有得睡就先睡吧。
下课后,周芸安对苏雪莹使个眼色,两人依照惯例,一起走向学校餐厅。
两人点好食物一坐下,周芸安就展开碎碎念大法。“苏大小姐,你很扯耶!其实法老师的要求不多,不要迟到、不要旷课,基本上就有六十分了,你居然还这么不想活?才第四堂课就迟到四次,你是打算念到哪一年啊?”
苏雪莹伸手按揉太阳穴,叹口气说:“别念我了好不好?你也知道,我每天打工超累的,今天凌晨四点才睡,头好痛。”
暑假期间兼差机会多,不管是摄影或展示会麻豆,她都是炙手可热的宠儿,促销啤酒时客人又特别捧场,叫她怎么舍得让钱钱擦身而过,趁着年轻当然要多捞贴,谁知几年后还有没有她的Case呢?
“换个工作吧!”周芸安苦口婆心地说:“钱少赚一点没关系,万一毕业证书又拖一年,因小失大才划不来。”
“好好,我知道。”苏雪莹举手降服,其实她也明白好友说得对,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当赌注,等毕业后她就能放手赚钱,再也不用管这些死人玩意了。没错,历史学对她来说就是一些死人玩意,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做人该往前看,何必再三回头呢?
“说归说,你下次到底会不会迟到?”周芸安用鼻孔瞪她,不屑用眼睛看她。
“尽量啦!”苏雪莹很少在午夜前上床,她当惯了夜猫子,总要撑到凌晨两、三点,幸好今天下午她没安排工作,她打算回租屋处大睡特睡,夏日炎炎正好眠,除了赚钱,什么事都无法让她兴奋,包括爱情,最近都没什么好男人,认真想想,她单身已经一年多了,大概是老了吧,居然也不觉得寂寞。
“万一真的集满五次迟到,该怎么办?你不觉得可惜,我都替你遗憾。”周芸安喝了口健康的薏仁浆,脑袋也跟着灵光起来。“对了,要不要用美人计?诱惑一下,说不定法老师可以通融。”
“啊?有这个必要吗?我不想残害人家。”只不过为了要及格,连自己的美色都得奉献,会不会太亏本了?
话说回来,她赚钱的方式也都是卖弄美色,反正青春和外表都是武器,她干啥不利用?只是有时不免要想,等她老了以后怎么办?不管了,到时再说,凭着她抢钱的气势,她相信自己会生存下去的。
周芸安嗤笑一声。“不是我小看你,但我必须告诉你,就算你想要残害他也未必有办法,法老师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但也很疏远,没有人能亲近他,他总日疋独来独往,没听说他交过女朋友。”
“有没有这么屌?”苏雪莹不以为然,这世上哪有攻不破的堡垒?在她的经验中,男人这种生物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只要年轻辣妹主动追求,有哪个会不投降?
“就是这么屌,大家前仆后继,可惜都阵亡了,包括我。”周芸安一点都不介意坦承挫败,从三、四年前她就注意到此君,几番刻意巧遇、请教功课、书信传情,都无法让法克弥动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包括你?”苏雪莹差点喷出口中奶茶,没想到好友也对法老师跃跃欲试,周芸安个性活泼、外表俏丽,向来是情场上的常胜军啊。
周芸安爽朗笑迈:“你想想,师生恋多刺激啊,更何况是这种极品,就算不成功也能过过干瘾,你说是吧?可惜法老师太难搞了,我以前好几次想诱惑他,完全被他用太极拳打回来。”
“他就这么冷酷无情?”苏雪莹被挑起了兴趣,尽管追求者众,苏雪莹对恋爱其实不太热衷,前后只交了三任男友,而且大多是有好处的。
A男教她骑车、开车,一切跟车子有关的事;B男常帮她写作业、赶报告,考前恶补更是免不了;C男带她走入业界,介绍她各种打工机会,尤其是好赚的管道。交往前、分手后,他们都能做好朋友,这才有交往的意义,至少她是这么想的,要她为了爱冲昏头,等下辈子吧。
“不信的话就试试看啊。”周芸安眨眨眼,故意刺激她说:“打个赌,输的人就招待对方出国,怎么样?”
“赌就赌,谁怕谁?”只要诱惑这块木头,就能得到出国畅游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同时也可以为毕业证书努力,一举两得,她愿接受挑战。
一场赌注就此成立,一个故事也从此展开。
*
苏雪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跟踪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不把她放在眼底的男人!
老天明察,她不是花痴也不是变态,只是为了出国的赌注、为了毕业证书,她必须有所行动。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啊不对,应该说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得先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才能对症下药,啊又说错了,应该说是投其所好。
望着那正经八百的身影,连走路都一直靠右边,步伐不快也不慢,始终保持中庸之道,好一个无味的男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对他越看越有趣,可能是高难度的挑战,才会让人有成就感吧。
晚上十点,法克弥开车离开学校,他每天都有作息时刻表,一切按照规矩来,才能觉得充实安心。十五分钟的车程后,他用不疾不缓的脚步走回家,他喜欢散步,特别找了个离家稍远的停车处,一边欣赏街景,一边观察路人,这是他少数的消遣之一。
忽然,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从背后传来,奇怪,他视线范围内并无可疑之人,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猛一回头,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莫非是跟踪?他既非明星也非名人,会跟踪他的八成是爱慕者。
他一直想不通,他已尽力把自己“平凡化”,跟哥哥法克悠可说是天壤之别,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放过他?爱慕者除了女人也有男人,不知他们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虽然他很想研究看看,却不愿让对方有机可乘,只好对他们说抱歉,因为他对爱情没兴趣,对两人世界更是惊恐。
他喜欢一个人的日子,家人只在早餐时间碰面,有时跟哥哥闲聊几句,平常除了上课和开会,其他时间都是属于他自己的,多么优游自在,偏偏就有些不识相的人,没打声招呼就擅自闯进,而他最讨厌没礼貌的人。
法克弥心念一转,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让那跟踪者找不到他,然后忽然冒出来问:“找人吗?”
“啊?!”苏雪莹被吓成了木头人,妈啊,这家伙干么神出鬼没的,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她还没赚大钱,不能死得这么冤哪!
“苏雪莹?你在这里做什么?”法克弥也吓了一跳,跟踪者居然是他的学生,该不会是因为迟到了四次,想来找他关说吧?他对不认真的学生向来不留情,有因才有果,一切都是自找的。
“没、没事。”她傻笑得好惶恐,才跟踪不到十分钟就被抓包,原来狗仔队一点都不好当。
“你跟踪我?”过去也不是没这种例子,爱慕他的女学生一路跟他到家,还妄想登门入室,那副诱惑的嘴脸他一看就倒胃。
他的眼睛可真利,她赶紧否认。“才没有呢,我只是刚好路过。”
“这么巧。”他不太相信她的说词。
惨了,这家伙不好招惹,那双眼像法官似的,瞪得人差点脱口吐实,苏雪莹急中生智,指向前方一家餐厅说:“我是听说这家餐厅很有名,我想来找工作的!”
太巧了,眼前这家蓝白红相间的餐厅,门面高雅又气派,她由衷佩服自己的机智,反正她跟踪他的目的也是为了钱,干脆就来这儿工作也不错。
“是吗?”法克弥仍抱持怀疑态度,这女孩鬼灵精怪的,他无法相信她的每句话。
仿彿要回应他们的对话似的,这时餐厅大门一开,一个绿眼褐发的女子走出来,虽然有点年纪了,身材仍是曼妙,气质更是出众。
“弥弥~~你回来啦。”克莉丝亲热地向次子招呼,随即发现他身旁的年轻女孩,惊喜万分地问:“这位是?!”
“她是我的学生,苏雪莹,”即使是在这种诡异情况,法克弥仍保持礼貌,为两方介绍。“这位是我的母亲,克莉丝。”
苏雪莹听了一愣,没想到这么巧,法老师的妈妈就是餐厅老板?看起来好像外国人,中文却说得这么好,难怪老师会帅气逼人,听说混血儿都是俊男美女,原来是真的。
总之,苏雪莹把握机会,赶紧为自己澄清。“漂亮的姊姊你好,我正在找工作,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让我来打工吗?”
“姊姊?”克莉丝摸摸自己的脸,不太好意思地说:“我都五十多岁了,怎么能当你姊姊?”
“当然是姊姊啦!你看起来最多才三十岁,你不可能是法老师的亲生母亲,应该是后母才对吧?”苏雪莹一半是讨好、一半是认真,克莉丝确实是位美人,还有一种岁月淬炼的优雅,她称赞得心甘情愿。
法克弥暗自观察这女孩的表现,她真是个人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来满适合服务业的。
“你真会说话,我们店里就需要你这种甜心。”克莉丝笑得好开心,就算这女孩是刻意奉承,也奉承得让人飘飘然。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在你们餐厅打工,好吗?”苏雪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跟踪到这儿来了,又碰巧遇到法克弥的母亲,当然要想办法近水楼台先得月啦!
克莉丝没回答苏雪莹,反而对儿子问:“弥弥,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在她看来,能跟法克弥说上话的女孩,都有潜力成为她的二媳妇,因为这家伙简直是爱情绝缘体,她这当妈的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跟我没关系,我先回去了。”法克弥根本不在乎,他的母亲跟他的学生想怎样就怎样,总之他打成绩时不会留情,一切照规炬来。
“这么没人情味,随你吧!”克莉丝耸耸肩,转向苏雪莹问:“亲爱的,你几岁啦?住哪儿?有没有男朋友?喜欢吃些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
苏雪莹微笑以对,没想到法老师的妈妈挺亲切的,原来有其母不一定有其子,她很乐意跟这位女士打交道,只要能更靠近法克弥,一切都好说。
敲定新工作后,苏雪莹回家打了几通电话,取消最近所有的打工行程,虽然每个接到消息的人都呱呱叫,哭天喊地连叫不行,但她不为所动,她确定这就是她要
亲爱的法克弥老师,等着瞧吧,她苏雪莹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得不到的,包括毕业证书,出国旅行的赌约,以及一份还不能确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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