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地方很陌生,和他奢华的房间不同,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都非常简陋平凡。
“你醒了?”
房门被拉开,走进来的,是好多天没看到的柯瑾瑜,她穿着居家服,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手中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白粥和小菜。
自从她亲口说要离婚后,他一直躲着她,也许他潜意识里认为,只要躲开她,就不用面对离婚的局面。
是的,他很害怕,两人之间的缘分,就这么断掉。
他想自私的留住她,得到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她。
这想法出现得很快,也让他措手不及,毕竟在自己做出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后,他不敢确定,她还会继续容忍他,但头痛让他还没有办法细想这么多……
“我怎么会在你这里?”席洛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是酒吧的服务生打电话通知我过去接你的,你当时醉得很厉害。”将煮好的粥放到他面前,又倒了一杯事先泡好的醒酒茶,“先把这个喝掉,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昨晚喝太多酒了。”
看着她的手,他心头没来由一跳,想开口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无声阖上,接过杯子,乖乖地将已经变温的醒酒茶一口气喝光。
“不久前,我接到陆管家打来的电话,他很担心你的安全,知道你在我这里就放心了,不过他说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昨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这样胃会坏掉。”将筷子轻轻摆到他面前,声音低柔地劝道:“这粥煮了将近两个小时,米粒都煮软了,你多少吃一点垫垫肚子。”
荣泽有些意外她竟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讲话。
她应该是恨他的吧,为什么在发生那么多事后,她的态度依旧这么和善从容?
如果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就好了。
往日的嚣张与冷漠,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卑微,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接过她递来的筷子,轻应了一声,“谢谢。”
柯瑾瑜已经习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他一下子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战战兢兢,她实在不太能适应。
“你不要和我客气,虽然我觉得你这个人……”顿了顿,似乎在找更合适的措词。“有点固执,也有点倔强,但不管怎么说,当初你也帮过我们家。至于你和我妈之间的事,她从来都没有提过,但我曾经不小心从她的相簿里,看到过一个小男孩的照片,如果我没猜错,我想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你。”
荣泽立刻抬起双眼,目光中有些期盼,“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过吗?”虽然心底对母亲还是有所怨恨,但仔细想想,给过他最多甜蜜和幸福的,仍旧是她。
柯瑾瑜摇了摇头,心底突然泛起几分不忍。即使这个男人手中已拥有了一切,可他仍旧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兮兮的寻求母爱。
事后,她曾接到过席洛打来的电话,大概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也知道荣泽的悔意,原来她和他都是苦命人,被上一辈的恩怨拖累。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提过,可我经常看见她看着你的照片发呆,我想……她对你不是没有感情,毕竟她照顾了你六年,而我才是半路把她抢走的那个人……”
荣泽一把抓住她的手,难掩尴尬,“别这么说,自始至终,错的那个人,都是我。”
她的脸色顿时一红,有些不知所措,“你……其实也很不容易。”
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但一想到这个罪魁祸首这么多年来也不好过,心底的那份怨怼,慢慢变淡了。
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苦没少受,痛没少挨,能够在六岁的时候被父母接回家,她已经很感激上天的仁慈了。
更何况她还在住院的时候,不只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荣泽在她陷入昏迷的那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守在病床前,哪怕只是看到她的手指微微动一下,也要神经质的叫来医生,一遍又一遍的检查。
后来医生也被他搞得神经质,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这些事她听在耳里,记在心底,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之所以还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别扭,是因为她分不清荣泽的悔意,是出于对她的在乎,还是对她的愧疚?如果是后者,她想,两人之间完全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但如果是前者,那……
荣泽见她没再吭声,有些无所适从。他真的很希望她能狠狠骂他一顿,哪怕再赏他几个耳光也行,可她不但没责怪他,还煮粥给他喝。
心中愧疚的同时,不禁生起一个小小的念头。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未来,还有希望?
带着这种小小的欣喜,他端起桌上的白粥,小口小口的开始吃。
见他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粥,脸上还挂着几分欣喜,柯瑾瑜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喂,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他不解的抬起头,表情呆呆的望着她。
她突然拿出了一张写着“荣泽欠柯瑾瑜二十八万八”的便条纸,举到他眼前,“你不记得没关系,等一下吃完饭,记得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荣泽更加不解。他什么时候欠她二十八万八千块了?
“你该不会不认帐吧?”
见他一脸茫然,她开始担心自己唯一的存款会要不回来。
“酒吧的服务生说,你喝了四瓶酒,虽然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酒,但价格都很吓人……”
接下来,她就将自己昨天晚上是如何为了他,将银行存款全都提出来替他付酒钱,又如何拖着不省人事的他来到这里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对你来说,二十八万八是小数目,但对我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所以希望你回去之后,如果方便,请把欠我的钱存进这个账户里,喏,这一组号码是我的账号。”
荣泽性个人愣住,看着她的小嘴动个不停,说到那二十八万八是她辛苦攒了很久的积蓄时,还小激动了一下。
“我这间小诊所虽然生意开始好转了,可本着不赚黑心钱的原则,我都只收病患诊疗费而已,所以那些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苦口婆心哭穷,目的就只有一个——要他还钱。
“如果我没记错,我不久前才给过你一笔非常丰厚的专利费。”
五百万对他来讲虽然不多,但对她来讲,应该不算太少吧。
“呃……”她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拿到那笔钱的第二天,我……我就捐给社福团体了。”
他脸色一沉,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怎样,捏着筷子的力道也无形中加大几分。
“所以你舍得一下子捐出五百万,也舍不得为我付二十八万八的酒钱?”
他其实是不想吃醋的,而且那些钱在他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要争,争自己在她心中的一席之地。
“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喂……”
“总之,是你自愿要替我付钱的,既然没人强迫你,你也不能事后和我算帐,况且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善良,应该不差我一个,所以这笔钱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这是什么情况?柯瑾瑜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为什么她觉得一向冷酷沉稳的荣泽,突然变得像个耍任性的小孩,连说出来的话,都带有几分不讲理。
“那笔钱可是我的全部财产……”
“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抖着嘴角哇哇大叫,他突然觉得自己阴郁了好久的心情豁然开朗,就连没有什么味道的白粥,也变得美味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