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出国办展的日期已经逐渐逼近,霍思暖越来越忙,变得很难联络到她。就算柯蕴柔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她,还是找不到人,眼看着再过两天霍思暖就要离开国门,她可不想等到送行的时候才在机场跟她提这件事,到时不知道又有多少要亏她,况且那天霍思炜也会去送行,绯闻中的男女主角都在现场,场面多尴尬。
老话一句,择日不撞日。
柯蕴柔索性连电话也不打了,直接杀到霍思暖家去,未料霍思暖也是刚从外面回家,看见柯蕴柔来找她吓了一跳。
“思暖,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干嘛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柯蕴柔纳闷。
“没什以。”霍思暖的口气有点犹豫。“只是……”她耸肩,好像有什么事又不想说,这相当稀奇,因为她一向是快人快语。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霍思暖的房间乱糟糟,书遗落一地,大部分是有关如何办好展览的书。
“我……”柯蕴柔的表情有些赧然。“我是来跟你说,我和思炜目前正在交往,希望你能够谅解。”
“这我早就知道了。”不只是她,人人都知道。
“思炜也是这么说。”柯蕴柔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是由我口中得知这件事,而不是经由某个人口中传出来的八卦。”
这是好朋友间的互相尊重,对于越看重的朋友,越值得如此慎重。
“你能够如此看重我们的友谊,我很高兴,谢谢你。以后我那不成材的弟弟,就拜托你照顾了。”对于好友,霍思暖绝对信任,也百分之一百给予支持。
“说什么照顾?”谈到此事,柯蕴柔忍不住笑出来。“根本都是他在照顾我,你知道吗?思炜他真的好霸道,我有时候真的会被他气死。”
她发光的脸庞、她的笑容,无一不标示着幸福。霍思暖凝视柯蕴柔的脸,在上面看见爱情最原始的样貌,只要是恋爱中的女人,都会有这种表情吧?
柯蕴柔是显得那么幸福,以至于霍思暖犹豫了,她向来藏不住话,但有些事又非隐藏不可,事情的真相一日一被揭发,带来的往往是痛苦。
“思暖。”
问题是朋友多年,霍思暖只要一个小动作,柯蕴柔都可以感受到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隐瞒她没那么简单。
“什么事?”怎么办,该不该告诉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霍思暖本来就很挣扎,听见柯蕴柔这句话以后干脆全面弃械投降,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话虽如此,霍思暖还是犹豫。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害羞什么?
“我刚刚……”该死,真的要说吗?“我刚刚在街上遇见卢禹孟,跟他聊了一些事。”
原来让思暖这么犹豫的原因是卢禹孟,思暖也想太多了,她跟他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她身边的人是思炜,她不会搞错对象。
“你不惊讶吗?”霍思暖很意外她竟然这么镇定。
“不惊讶。”柯蕴柔摇头,该惊讶的都已经惊讶过了。现在的她,心脏变得很强,再也不会轻易激动或哭泣。
“那我就可以放心说了。”霍思暖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许多。
“放心说什么?”柯蕴柔一头雾水,搞不懂好友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知道,你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卢禹孟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你?害你伤心了这么多年。”
原来思暖终究还是去问了她一直很想要知道答案的事,不愧是思暖,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很符合她的个性。
“不就是劈腿吗?”虽然柯蕴柔已经决定原谅卢禹孟,但往事仍然教人难过。
“我本来也以为他是劈腿,但这并非事实。”霍思暖耸肩,在这段爱情故事里大家都是输家,全都败给了命运。
“你说什么?”柯蕴柔愣住。
“卢禹孟没有劈腿。”霍思暖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觉得他也好可怜,被命运之神捉弄得最惨。
“他没有劈腿?”这怎么可能!“但是他明明跟我说要和别的女人结婚,而且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啊,他还和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
“他是有个儿子没错,但那个男孩却不是他亲生的,是他前妻和别的男人生的小孩,硬是把帐赖到他身上,其实他和那孩子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就算是晴天霹雳,也不会比这个消息更震撼,霍思暖不经意揭露的事实,完全搅乱了柯蕴柔的心,让她不知所措。
“当年,他是误入了前妻设下的陷阱,以为自己和她发生关系有了小孩,其实他碰都没有碰她。”霍思暖又叹气。“糟就糟在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就算不确定,就算不认为孩子是自己的,他还是坚持负他应该负的责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不过,也因为他够笨,她弟弟才有机会和蕴柔在一起。只能说,这是上天开的玩笑,否则很难有其它解释。
“不管如何,这一切都过去了。”感谢上帝。“反正你现在思炜——等一等,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霍思暖原本以为柯蕴柔顶多听一听,感概个一、两分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然拿起车钥匙冲向门口,摆明了要做傻事。
“我要去找禹孟。”
她果然要去做傻事。
“我要去找禹孟问清楚,这些话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让我误会他这么多年!”
霍思暖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柯蕴柔要去找卢禹孟,思炜若是知道了一定恨死她,她完了。
“蕴柔——”
好吧,去吧!快去!
看着柯蕴柔疾如风的背影,霍思暖实在不忍心责备她。今天换作是她被隐瞒了八年才知道真相,她会不顾一切去找当事人问清楚,毕竟谁都不想留下遗憾。
油桐树下,遗憾如影随形。
有太多的故事在树下发生,那逝去的青春、那无声的啜泣,都在年轮更迭的这个季节发生。然而昂首仰望,白色的桐花不再,一如已经逝去的恋情,只能寄托于下一世的轮回。
“小柔。”
当卢禹孟听说有个长得洋娃娃的女孩在桐花树下等他,他就猜到来人一定是柯蕴柔,对她的临时造访,一点也不意外。
“禹孟。”
她的模样和八年前并无二致,一样黑亮的长发、一样身穿白衣,但他心里明白一切已经不同,她再也不是他的桐花仙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时间真正没在往前的人是他,为了能够天天看见这棵桐花树,他申请到这所大学任教,只为了有一天能够像这样再在树下和她说话。
“我都知道了。”她一脸泣然欲泣。“思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你知道多年来,我一直都怨着你吗?”
“解释也没用,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吗?”他不是没想过要解释,只是找不到机会,后来证实也不需要。
“不,我还没有结婚。”她终于说实话。“我当初会和思炜假扮夫妻,是因为我不甘心,因为你已经结婚有太太和小孩,所以我才会……”
想出那么荒唐的idea,和霍思炜假扮夫妻一起连手骗他。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不可能。”她真的很傻,但他自己也没有好多少,也是迷惘徘徊了好一阵子,才看清事实。
“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破镜重圆,她只是要厘清八年前那团迷雾。
“不,是你不爱我了。”卢禹孟摇头,帮助她厘清真相。“我在你的眼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现在她的眼中,满满都是霍思炜的影子,谁也没有办法覆盖。
“禹孟……”
柯蕴柔惊讶地张开小嘴,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他的存在?
同一时间,霍思炜抽空回家一趟,表面上是要探望家里,其实是担心柯蕴柔会被霍思暖欺负,宝贝她的用心可见一斑。
“老姐,蕴柔呢?”他找遍家里都找不到人,只好找到画室,霍思暖正在打包一些油画准备带到英国。
“她说有些话一定要亲口跟你说,她还没有来吗?”霍思炜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女朋友是他姐的死党,这层关系怎么想都很奇怪。
霍思暖原本不想理会霍思炜,就当作她没有鸡婆告诉柯蕴柔当年卢禹孟不得已必须辜负她的事。但她一向就敢作敢当,加上她知道找不到女朋友的男人,发飙起来有多可怕,特别是她弟弟这一身肌肉,光用蛮力就可以把她压成肉饼。
好吧豁出去了。
“她去找卢禹孟了。”说了,准备领死吧!
“什么?”霍思炜愣住。“她干嘛去找卢禹孟?”
“因为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她接下来把在街头巧遇卢禹孟的事,和两人交谈的内容说一遍,说完以后,一脸歉意。
“对不起,思炜。”她诚心道歉。“都怪我一时好奇,问了不该问的事。”过去的事就该让它随时间埋葬,可她偏偏执意要挖掘出来,搞得大家都难受。
“……所以,她就跑去找卢禹孟。”听完了霍思暖的解释,霍思炜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却有着意料以外的茫然。
她竟然一声不响就去找卢禹孟,在她心中,他到底算什么……
“我相信蕴柔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而已。”霍思暖安慰她弟弟。“怎么说她被蒙在鼓里蒙了八年,她一定是觉得委屈,想要当面听到答案,才会去找卢禹孟。”
可恶,怎么越解释越糟糕?难怪清朝贵族会取笑她空有一张利嘴,答辩能力却差得要命,原来是其来有自。
“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霍思炜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看得霍思暖心惊胆跳。
“不然,你也可以去卢禹孟的学校把蕴柔找回来,她才刚去不久,应该还来得及。”霍思暖建议她弟弟,一样被拒绝。
“不,我不想去。”他没有兴趣演出拉拉扯扯的戏码,这是现实人生,不是偶像剧。“如果只是一个八年前的真相,就可以立刻改变她的决定,那我们的感情也未免太脆弱,不可能维持长久关系。”
爱情是一场拉锯战,谁的耐性足够,就能获得最后胜利。他一向自认为耐力十足,但他已经累了。如果十几年的漫长等待,终究只能换来空欢喜一场,他也无话可说。
“思炜……”
“我有一点头痛,先回房间休息了。”说他不够勇敢或是任性也行,这次他要柯蕴柔自己走到他身边,他绝对不要再像个傻子追着她跑。
“思炜!”霍思暖无奈地看着霍思炜的背影,拚命骂自己鸡婆,没事干嘛告诉蕴柔那些陈年往事?这下可好了,捅了一个大洞看她怎么补?
“禹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