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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妻 第9章(1)

  一个月后

  云阳书铺开张第十天,宽阔的空间是一般书铺的两倍,书量很齐全,往右走有茶室的隔间,一张张槽木桌椅摆放整齐,房里有淡淡的茶香和糕点的甜味,让人很想在这儿享受书香、茶香的熏陶。

  “哇,没见过这种书铺,真有意思!”

  “我真是开了眼界!一边看书一边品茶,多惧意啊!”

  来的客人多半都是穿着体面的富裕人家,他们除了贪求新鲜外,还想来看看这个据说是云家表小姐的年轻女老板。

  云家有个貌美又有才情的云襄儿是众所皆知的,至于长年住在南方,最近才回到京城的表小姐可就没人听过了,带点神秘感,加上一个女流之辈竟开起书铺当老板,更为她添了分神奇性,令人想一探究竟。

  但知道她和云襄儿长得像的人并不多,毕竟大名鼎鼎的云家才女,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

  “你就是云家表小姐?”有个客人双眼发直的盯着她道。

  “我是这儿的老板,请叫我晓阳。”单晓阳,不,跟着娘亲姓的蔚晓阳笑容可鞠道,并不爱表小姐这头衔落在她头上,只想低调的做好工作,无奈云家公开她的身分后,这个加在她身上的光环总是避免不了。

  “晓阳老板,妳真美!”他没见过云家才女,但据说是个气质高雅的姑娘,让人只能远观、不敢亵玩,眼前这姑娘看起来就平易近人多了,标致清丽又带有朝气。

  “请问这儿除了可以品茶外,有没有像你这么美的姑娘作陪啊?”客人一时起了轻薄心,一双手朝她细致的小手伸来,想揩揩油。

  蔚晓阳毫不留情的用记账的册子打下去,客人痛得伸回手,她又无害的笑道:“当然有了。小红,你过来,陪这位叔叔聊天。”

  “这、我、我……”他干么要个小丫头陪聊天?他想伸手拉住她,又胆小的收了回去。不行,那本书打在他手背上真痛……

  “大叔想喝点什么?我们有最上等的西湖龙井、解暑的冰镇梅子茶……”小红颇有乃姊之风的推荐店里最昂贵的茶饮,想狠狠敲这富客人银子。

  蔚晓阳放心的把客人交给小红后,竟看到小军和小山在店里追逐着,差点撞到客人,她充满权威的双手技腰道:“你们给我安分点!去门口站着,看到客人进来要说欢迎,听到了没!”

  “是!”两个小鬼头赶紧到门口站着。

  “真乖、真可爱……”

  这时候,蔚晓阳看到有客人拍了拍小莲的头,还给了她糖,不由勾起微笑。

  小莲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她并不指望小莲能帮上什么,但穿着讨喜的红袍、绑着两条辫子的她模样可爱,也招来了喜欢孩子的客人。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又流口水了……”柜台旁的珊夫人抱着龙儿,她真没想到她除了和女儿相认外,还多了五个小萝卜头喊她娘,其中一个还要喂奶、帮他把屎把尿,真折腾她这把老骨头。

  “娘,龙儿我来抱好了!”蔚晓阳快步走来,龙儿越来越重了,娘抱久了也会手酸,她那双手可是用来替病人把脉的。

  “你是老板,抱什么孩子!客人要结账了,快去!”

  蔚晓阳被催得只能回到柜台,拿着算盘算钱。如今她算盘打得可熟了,又快又好。“这位客人,您来好几回了,我给您算便宜些……”

  年轻客人递上银两,收了找来的碎银,却迟迟不从柜台离去,令蔚晓阳挂在颊上的微笑都僵了,进一步问道:“请问还有事吗?”

  “蔚老板,我想订书。”终于,他温吞的开口了,斯文的脸庞微红,明显是个性情腼腆敦厚之人,对她的好感笨拙地流露在外。

  可惜蔚晓阳满脑子都是赚钱,一听到客人要订书,取出订书的册子记下都来不及了,哪会发现对方喜欢她。“那么先收个订金好了”

  收下钱,再找钱,她再度给予有礼的微笑。“谢谢光临!”

  年轻客人欲言又止,最后抱着书,丧气地朝书铺大门走去。

  蔚晓阳从后头追来,拿了本小册子,唤住他。“客官,这个给你试读,下个月书就出了,喜欢的话再跟我订!”

  年轻客人见她追来,掩饰不了欣喜之情,频频感谢,蔚晓阳单纯的觉得这客人不错,跟他多聊了几句,直到见有客人等着结账,才回到柜台忙。

  被褚千堂弃离后,娘亲带她离开云家大宅,说要为她做任何事,并资助她开书铺的梦想。她本不想花娘亲多年来横下的心血钱,但娘亲坚持,加上她必须从痛苦中爬出、快点振作起来,也就答应了。

  珊夫人四处行医久了,在京城也有人脉,只花了短短几日,就幸运承租到这家书铺,据说是买主买下后因某些缘故不想开店了,里头书量很齐,也因为空间大,能用屏风做隔间当阅读茶室,她们只要添点新书、桌椅,找糕点师傅和伙计就能开店了。

  在筹备二十日,并且广为宣传后,云阳书铺便开张了,虽然过程有点匆忙,但她想,忙碌一点,日子充实一点,能让人忘记许多不愉快的事。

  也因为这阵子有娘亲陪她疗伤、准备开店事宜,拉近了她们之间疏远了十七年的母女关系,现在她不仅能很自然的喊一声娘,还会跟她撒娇。

  开了书铺后她才知道,原来她娘亲在习医成为大夫前,脑袋可精明了,会拨算盘、又会看账本,还曾跟着长辈学过做生意,有娘辅佐她,加上她在食堂打杂时应付客人的丰富经验,她相信自己有能力经营好书铺。

  珊夫人在女儿结完帐后,到她身边低声道:“晓阳,你知道那个跟你订书的客人是谁吗?他是金城布庄的陈公子,人品极好,上回我帮人义诊,他知道这件事,自掏腰包买了很多药品帮忙。看样子,他挺喜欢你的。”

  蔚晓阳讶异了下,而后耸耸肩,毫无兴趣的敷衍道:“是吗?”说完,她专心看起订书用的册子,准备晚些时候去和商家拿书。

  珊夫人见女儿兴趣不大,便转移话题,“对了,晓阳,你阿姨和姨丈都说今天会抽空过来瞧瞧,如意也说要过来帮忙呢!”

  那褚千堂也会一起来吗?

  蔚晓阳的心毫不设防地漏跳一拍,甩了甩头道:“真的吗?那我等他们来。”

  可恶,干么又想起他啊!那男人真是阴魂不散,总在她忙碌到以为心里没有他时,又突然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里吓她,她得快点忘记他才行!

  珊夫人看女儿大力甩头,反应比方才提到陈公子还激烈,料定女儿想起某人,心头还在为那人心伤着。唉,为娘的只能在精神上支持她了。

  “晓阳,有娘在,你想做什么就尽情的做吧,娘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帮女儿开书铺也好,为女儿放弃到下一个城镇行医、留在京城替穷人义一诊也好,她什么事都愿意为女儿做。

  蔚晓阳知道自己让娘亲担心了,努力打起精神道:“娘,可以跟你相认,一家人住在一块,当书铺的老板,我已经很开心了,没有其他想做的事了。”

  “不嫁人吗?昨天有人跟你提亲,我猜过几天,那个陈公子也会找媒人来说亲。”珊夫人试探地问。女儿该不会在感情上受挫,就想跟她一样终身不嫁吧?

  蔚晓阳脸色一垮,怎么娘一直劝她嫁人啊?“不,我不嫁人,娘是个受人尊敬的女大夫,我也要向你看齐,当个独当一面、受人钦佩的女老板!”她意志坚决道。

  在她被放弃,转身离开褚千堂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不再沾染情爱这玩意。

  她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横冲直撞、毫无保留的去爱着那个男人,却换来一身的伤,她累了,不想再受伤、再被男人耍得团团转了。

  她再也不想因为爱一个人而自怨自艾了!她以为自己成了云家表小姐,不再是那个偷过他钱袋的贫女时,她会更有自信的待在他身边,岂知,他竟不要她,那么,她何须自卑,又何须在意这层光鲜亮丽的身分呢?

  她想通了,只要好好当她自己就好了,不管身处于富裕或贫穷,她都要活得坦坦荡荡、毫不退缩,对得起自己。

  她还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当个独当一面的书铺老板,挣很多很多钱,帮助更多贫苦的穷人。她现在只想做这件事。

  听到女儿说的话,珊夫人不予认同的蹙了眉。

  她受男人欺骗,看破感情,把毕生心力投注在救人上,并不代表她会鼓励女儿跟她走上一样的路,毕竟嫁给一个良人、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才是女子最平凡也最幸福的归属。

  况且,她并不认为女儿跟褚千堂之间没有转弯的余地,女儿对千堂分明还有情,千堂呢,听大姊说,她们搬出去后,千堂话就变得很少,脸色抑郁,时常发楞,想必也是惦记着晓阳的,只要他肯打开心结,他们就有希望。

  唉,千堂那孩子何时才会知道,什么事是对他最重要的呢?

  她何时才能看到她女儿觅得良缘?

  珊夫人重重一叹。

  云阳书铺的招牌高高挂着,褚千堂在外头透过窗子看到蔚晓阳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帮客人找书和拨算盘结账的身影,微微出了神。

  她过得很好,很努力的在当她的女老板,实现她的梦想,这样就好。

  但,当他看到她离开柜台,追上某个男客人,和那客人有说有笑时,他还是面色一僵,胸臆间翻腾出一波波难耐的酸意。

  那位客人他认得,是金城布庄的陈公子,云家常跟金城布庄订布料,论人品相貌都是上等,他们站在一块,真像一对璧人--他真希望他是真心这么想的,毕竟他还有什么资格嫉妒呢?

  “褚总管,我帮你买好书了,你不进去看看吗?”福伯在说完后闭紧嘴,府里的人都知道,褚总管和晓阳小姐分道扬镳了,怎能再说这种话刺激褚总管呢?

  据说他们会分开,是因为晓阳小姐原来是珊夫人的亲生女儿,也就是云家的表小姐,褚总管自认为配不上晓阳小姐而主动解除婚约。

  他真不明白褚总管怎么会那么死脑筋,在晓阳小姐还是比他低下的贫女时,他不介意身分之差,怎么晓阳小姐成了表小姐后,就换他想不开了?

  在他们这些下人看来,褚总管仪表堂堂,又身为云家运筹帷幄的地下主子,哪有配不上表小姐的事。

  “你先把书载走,我自己走回去。”

  福伯很想劝说什么,最后仍把话吞了回去,把书放上马车。

  褚千堂再看向店口处,那位陈公子已经离开了,他盼望着能再多看蔚晓阳一会儿,却不见她的芳踪,心里重重失落着,在踏出返回云府的步伐时,每一步都有如行尸走肉。

  她看起来很好,但这种日子他何时才会习惯?

  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他听不到她悦耳的笑声、嗅不到她的香气,无法紧紧抱住她,感受她的温度,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边看着她……

  当然,这仍是不够的。

  褚千堂脚踏入云府后,依循本能的来到蔚晓阳曾住过的厢房,躺在她的搧上。

  自她搬走后,他便睡不着了。

  以身分差距之由无情的推开了她,他已经做好被赶出云家最坏的打算,但老爷、夫人只是对他摇头叹息,并没做出任何指示,他只好捉紧每一刻报恩的机会,死皮赖脸的继续待在云家,为云家埋头工作,但无论他把自己弄得多么疲累,一到晚上仍张着眼到天明。

  直到某天,他不自觉地来到这间她曾睡过的寝房,躺在搧上,感受到她留下来的香甜气息,他才能阐眼入睡,也因此,他逐渐养成来这儿才睡得着的习惯。

  这真的是个坏习惯,他该淡忘她,不该再接触跟她有关的任何事、再逗留在这间充满她回忆的房里。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双腿就是自个儿走来了,今天还到她书铺外偷看她,脑子里想的跟做的完全是相反的事。

  那根送不出去的簪子,他放在她的梳妆台上,每天一进这间房,他就盯着这簪子发楞,脑子里浮现起他初次替她戴上另一根相同样式的簪子时,镜中的她有多么娇羞喜悦。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遗忘一个人,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再想她一天就好,一天不够,就两天、三天,日子久了,总会慢慢淡忘她的……

  咿呀--开门声陡地响起,褚千堂心一跳,立即撑起上身,朝房门口探去,一见站在门外的人,他惶然震住,再沮丧地垮下肩膀。

  他在期待什么?他不是都把她推远了,她怎么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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