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俊美男子,在外国管家与数名手下的陪伴下,捧着一束白色雏菊缓缓来到女子的墓前。
他一头浓密黑发及颈,英俊刚毅的五官,宛若上天精心雕刻的完美艺术品,那总是似笑非笑的浅薄唇角,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狂放不羁,伴随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形,更显魅力潇洒,轻易便能攫取女子心魂。
他将花束轻轻放至女子墓前,那名外国管家悄悄的弯身告退,体贴地给他悼念墓中人的时间与空间,顺道领走负责保护男人的几名保镖。
待他们离开后,俊美男人才脱掉手上的皮革手套,缓慢蹲下身,爱怜地轻抚着墓碑上女子的相片,柔声开口说道:「嘿,书妍,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地带了你最爱的白雏菊来,我想,你收到后应该会很开心吧?」
墓碑上的女子巧笑倩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唯有一阵轻风徐徐吹过草地,发出沙沙声响当作回应。
乔以森笑了笑,取出手帕温柔擦拭着女子被风沙尘土弄脏的照片。
「你离开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想念你的笑,想念你调皮作弄我的样子,更想念的……是你窝在我怀里,抱着我撒娇的模样,尽管你已经不在了,可是这些记忆始终盘旋在我心里,不停提醒着你和我曾经是多么快乐幸福……」甚至曾经……有机会携手共度一生。
「我始终忘不掉你在我怀里死去的那幕,你疼痛喘息的揪着我的衣服问我,你父母为什么不来看你,看着你即使已遭家人背弃,仍念念不忘他们的模样,我只能撒谎骗你,他们等会儿就会来了,要你再忍耐会儿,而你却回给我一抹绝望苦涩的笑容,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在欺骗你,那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书妍,你本该是艺术界一颗最璀璨耀眼的新星,可是却在那毒贩集团的设计陷害下,无辜染上毒瘾,最终殒落……」
乔以森微笑的轻抚着墓碑上的清丽笑颜,将额头轻抵在墓碑上,轻声呢喃道:「你知道你离开后,我的心有多痛吗?你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过去,知晓我是弃婴的身世,假造伪画起家,却不用鄙夷眼光看我,还盛赞我有惊人天赋的人,如果不是『那个人』……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婚,幸福的在一起了吧?」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所以,我无法接受,在你承受那么多痛苦折磨时,那人却接受了政府表扬,甚至被媒体封为热心公益的慈善企业家,天晓得在他道貌岸然的和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一颗比虎狼还恶毒的龌龊之心!」
边说,他边从西装内侧口袋取出一则剪下的报导,掏出打火机,啪地点燃了报纸,在她墓前烧着,当作献予她的祭文。
「因此,我用三年的时间为你精心安排了一场戏,过去你常说,我有一双神之手,能够伪造出这世间最令人惊叹的神奇作品,现在,我便用这双出神入化的双手,为你打造出一场复仇飨宴,将你当初所承受的所有折磨痛楚,百倍、千倍的还给那人,还请亲爱的你……在天堂敬请期待……」
随着火光渐渐燃起,报纸逐渐烧成灰,从他松手放开的那团炽红如血的火花中,依稀可瞧见尚未燃尽的斗大标题—
知名慈善企业家李次通从苏富比拍卖会,以五百万美元标下世界已故着名黑暗画家—卡洛斯特.J的作品,并重金悬赏卡洛斯特.J失传已久的「地狱」三幅系列作品,盼完成收藏卡洛斯特.J这套传奇作品的心愿……
之后,他噙着笑,温柔抚着墓碑上的女子容貌,轻声说道:「等我,书妍,下回来见你时,我定会亲手为你送上那个披着慈善家面具,实则无恶不作的伪善者的祭文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烧成灰烬的报纸卷吹带走,留下一股焚烧后淡淡的余烬味,飘散在清晨墓园的空气中……
最后,他俯身低头在墓碑上落下一吻,而后敛去了脸上笑容,慢慢站直了身子。
外国管家马上意会的上前服侍,他面无表情地拭净了被灰烬弄脏的手,重新戴上了皮革手套,之后冷漠的转过身,领着随他前来的一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而他带来的白色雏菊则静静躺在女子墓前,证明他的到来,让那束代表他全部爱恋与思念的白雏菊,代替他陪伴底下的人儿安详沉睡。
红色的March行驶在郊区无人的道路上,最后来到一栋占地约数百坪的欧式气派豪华大宅前缓缓停下。
坐在副驾驶座的长发女子见到达目的地,率先打开车门下车。
「到了,谢谢你送我过来,娜塔莉。」她弯身,透过车窗向驾驶座上那戴着墨镜、烫了一头浪漫大波浪鬈发的美艳女子道谢。
「唐筱,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娜塔莉摘下墨镜,微蹙着秀眉,不甚赞同地瞅着她道:「我不认为这是唯一查出阿骆车祸的办法。」
就算是为了查出她死去男友骆承坤的车祸真相,这么做也太冒险了。
「但这却是唯一能够接近李次通而不被怀疑的方式,我势必要这么做的。」唐筱想也没想地道。
唯有藉由李次通想要的三幅「地狱」系列画作来接近他,她才能查出阿骆死亡车祸的真相。
六个月前一场车祸带走了她心爱的恋人,所有人都说他是喝醉酒,自己跌跌撞撞走到大马路上遭车撞死的,她却不信,温柔宽厚的阿骆从来是滴酒不沾的,怎么可能会喝得醉醺醺,自己跑到马路上让车撞呢?
明明他们已经约定好,等他存满结婚基金的隔年春天就要结婚的,可是他怎么先一步离开她了呢?
就在她悲痛难抑之余,她意外发现,撞死阿骆的人,竟是阿骆打工那间酒吧的幕后老板李次通的司机,又想起阿骆曾跟她说过,曾经在送酒到贵宾室时,不小心听见李次通与人谈论不法交易的事,怀疑他不是像表面那么正派的人。从种种迹象来看,阿骆的死并不单纯,要说李次通与阿骆这起车祸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什么也不信。
但偏偏警方不受理她的报案,在没有实质证据下,将阿骆的死以意外结案,为了不让阿骆死得不明不白,她只好亲自追查,倘若害死阿骆的真凶真是在媒体上常以仁慈良善形象出现的李次通,那么,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绝对要替阿骆报仇!
所以,当她从自己画作修复工作那儿认识的朋友口中,意外得知这栋豪宅的主人—投资客兼古董收藏家乔以森手上可能有卡洛斯特.J那三幅「地狱」系列画作,并正在找修复师时,她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她一定要设法得到那三幅「地狱」画作,接近李次通,替阿骆查出真相!
娜塔莉见她意志如此坚决,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摇头开口道:「你哥唐隽要是知道你背着他这么做,一定会很生气的。」
想起那个疼爱她如己命的冷情严肃男人,她不禁心里微微泛起一阵酸涩。
「所以我才请你来当帮手啊,有娜塔莉你在,就算我大哥有再大的怒气,你也会有办法摆平的,不是吗?」唐筱朝她轻眨眨眼,浅笑着说道:「你可是我大哥工作上最得力的助手、夥伴,亦是私生活上与他最『亲密』的人,最知晓如何安抚他,不是吗?」
「……是这样吗?」娜塔莉闻言,淡淡弯起唇角,回以一抹唯有自己才懂的苦涩微笑。
在这世界上,他唯一不会真正生气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吧……
深吸了口气,娜塔莉稍稍平复了波动的心情,再度叮咛她道:「算了,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也不劝你了,我答应你会替你瞒着唐隽,但你也要尽快完成偷画的事,不可以拖太久。」
她为她编了个出国见习大师如何修复名画的理由,这瞒不了那一向关爱她这无血缘妹妹,常以专职策展人身分帮她介绍修复工作的哥哥唐隽太久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娜塔莉。」她笑着再次向她道谢,谢谢她甘愿冒着与她哥哥吵架闹翻的风险,这么帮助她。
之后,娜塔莉开车离去,留下唐筱独自站在乔家那栋豪华的白色大宅前。
她伸手轻握住颈上那条阿骆在她前年生日所赠的银海星项链,低头轻轻亲吻着它,喃喃自语道:「阿骆,请保佑我行动一切顺利……」接着,她戴上遮掩样貌的老土黑框眼镜,鼓起勇气一手提起行李一手按下了门铃。
在被佣人领进了豪宅后,便见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年约四十多岁的灰发外籍管家背手伫立在装潢得美轮美奂的古典欧式大厅中等候着她。
外国管家戴着金框眼镜,一双利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用字正腔圆的中文缓慢地开口。
「廉价大卖场的二百八十八元服饰,没品牌的黑色地摊行李袋,加上土到连狗见了都嫌的俗气黑框大眼镜和退流行的咖啡色无跟平底鞋,想必你应该不是先生邀请来的女伴,而是先生朋友介绍来的修复师了?」
「啊?呃……对,我是墨茉,我是来见乔先生的。」听见那一口流利标准的中文,唐筱忘了在意他的批评,反而有些惊讶,原来这名外国管家会说中文啊。
「墨茉小姐您好,我是乔瑟夫,是乔先生的管家,很高兴见到您。先生已经等了你许久了,请随我来。」确认她是与自家主人有约的贵客后,言词犀利的乔瑟夫便领着她去乔以森所在的泳池。
到了位于豪宅后院的游泳池,只见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正在池畔边做着伸展操,而后戴上蛙镜站上跳台,以极为漂亮俐落的抛物线跃入水面,在水中沉潜了好几公尺后,突然跃出水面,挥动强力的双臂,以漂亮的蝶式快速地在水里游开。
水珠从他浓密的黑发滑落滴下,他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耀眼夺目,浅蓝的水面被他敏捷如游鱼的英姿划过,性感得令人屏息,难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待他来回游了三趟,终于从泳池起身时,乔瑟夫才取过一旁躺椅上的大毛巾恭敬地上前递给他,并向男人介绍唐筱的身分。
「先生,这是墨茉小姐,是和您约好上午见面会谈的修复师。」
乔以森摘下泳镜,伸手爬过一头湿透的浓密黑发,露出俊美无俦的长相,那是一张多么令女人迷恋、使人为其心动沉醉的面容啊……
唐筱曾听说这位年轻的古董收藏家乔以森,拥有一张足以令女人疯狂的俊美皮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确有令女子深深迷恋、拜倒在他魅力下的好本钱啊。
「你……就是威尔森介绍来的修复师?」乔以森挑高眉,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发,一边由高而下地俯视着那身形娇小、不及他胸口高度,留着一头清汤挂面直长发的土气女子。
俗气的黑框大眼镜,齐平的浏海,老气的服装打扮,这女人是从哪个山上跑下来的村姑妹啊,艺术仲介威尔森怎么会介绍这样老土又俗气的女人给他呢?她真是师从国际着名的修复大师Stefano Scarpelli,刚学成归国执业的修复师吗?
要知道,他需要的可是顶级的修复师,而不是从山里跑出来伪装成修复师的村姑妹啊。
「是的。」似是看出他眼底的怀疑不信,唐筱故作镇定地从行李中翻出事先伪造好的身分及学历文件递给他,「我是威尔森先生介绍来的,这是我的修复师执照和相关的学历身分证明,乔先生如果有疑虑的话,不妨可以检查看看。」
乔以森接过她递来的文件,一页一页地仔细审阅察看,良久,才见他勾起唇轻笑出声。
「真看不出来,村姑妹,你居然还是毕业于义大利翡冷翠史宾内利宫修复学院,拥有国际油画修复师的执照,看来,人果真不可貌相啊!」他将文件还给她,迳自取了躺椅上的黑色浴袍套上,乔瑟夫不知何时早已退下离开,留给他们单独谈话的空间,「只是光凭这些书面的证明文件,不足以说服我聘请你当我那些珍贵艺术收藏的专任修复师。」
「乔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唐筱闻言不禁错愕,难道她假造出来的学历、经验,还不足够让他相信她的修复实力吗?
「每个来见我的人都吹嘘、夸耀说自己是技术一流的顶级修复师,可最后都让我失望地派人将他们丢出去,我那些珍贵的宝贝们,可不能毁在只会说大话的骗子身上。」更别说他花了将近三年时间,精心伪造出用来对付那人的三幅「地狱」,更是需要小心再小心的对待,绝不能轻易交给那些毫无实力、只懂吹牛的三流修复师,毁在他们手上。
谁要那人太狡猾、做事太小心,所以除了伪造出画作外,他还特意在画上假造了缺陷,再聘请修复师前来修复,就是务求每个环节都完美,能一举澈底扳倒那个人。
「那……乔先生的意思是……」唐筱试着开口探询他。
不相信她文件上那些丰富的修复经历,那她还能用什么方法来证明她的画作修复能力,应徵上他的专任修复师呢?
只见他忽然扔下拭发的大毛巾,转身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他突然迈开修长的双腿,一步步逼近她。
被他突来的逼近举动骇着,她心一惊,连忙抱着怀里的文件慌张后退,最终被他逼到泳池墙边角落,无助地困在他强壮的身躯与墙之间。
「你你你你……乔先生你做什么」她神情慌乱紧张,结结巴巴的问他。
在来之前,便听说过这个男人行事诡谲多变,常不按牌理出牌,身边女伴更是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心坏男人,他、他该不会想以此工作要胁,趁机对她乱来吧?
看到她那副似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模样,乔以森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他微微退开身子,弯身从她身旁的置物柜取出佣人排列好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只是想拿水给你,免得让人说我这个主人对上门客人招呼不周,连瓶水也不给,但你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吧,不过一点小事竟也吓成这样,像你这般比鼠还小的胆量,怎么帮我修画?」万一将他珍贵的画作给修坏那就不好了。
「我……我只是不习惯跟陌生的男人靠那么近……」唐筱发觉自己闹了笑话,藏在黑框眼镜后的小脸微红,连忙为自己的惊慌失态找了个藉口。
「嗤,」乔以森用他那双狭长的黑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恶毒地开口讽刺她道:「村姑妹,相信我,你这身衣着打扮,陌生的男人也绝对不想靠近。」
因为跟她走在一起,实在太丢脸了。
唐筱只是紧咬着下唇,抱着怀里的文件,闷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