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旋身踏进一旁的简易护理室后,随即兀自清理左掌上的伤口。
王茉希伫立一旁,尴尬地忍受这样的静默。
当他为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后,抬头斜觑了她一眼。
“听说你是主治医师?”他语气不善的问,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严厉。
她不禁一愣,像个刚踏出校园的青涩实习生般,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唇角嘲讽的轻扬,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那么主治医师,你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如何?”
对于强占主治医师位置,并且私自为病患手术一事,他不但只字不提,也完全看不出一丝抱歉的意思,非但如此,他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傲慢极了,让王茉希心里很不平。
不甘示弱的她立即还以颜色,倨傲的道:“由于今天我的工作被占据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倒认为连手术刀和镊子都分不清楚的人,根本不足以胜任主治医师这个重要的职位。”他冷眉一挑,更进一步道:“我甚至不认为你适合继续担任医师。”
王茉希因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而气得全身发抖,怒不可遏。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教!”她忿忿地驳斥,高声骂道:“你没有经过医院的同意就擅自为病患开刀,这样莽撞的行为,足以令你吃上官司!”
对于她的指控,他仅将将一份同意书递给她,然后迳自离开护理室。
快速的翻阅那份同意书,她错愕的发现,这家伙确实神通广大,是病患本人签字同意他进行复杂而缜密的心脏手术。
心思一转,王茉希追了出去,正想询问他是如何得到这份同意书时,病患的家属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吕医师,真是辛苦您了。”
一名由两个孙儿搀扶着的八旬老妇人缓缓走了过来,她充满皱纹的眸眶里含满了感激的泪水,对他双手合十。
“您真是个活菩萨!不但分文不取,还大老远从国外飞回台湾,为我女儿动这场手术,我们全家都十分感激……”
“不用客气,我只是尽医师的本分,谈不上什么辛苦。倒是您,在手术房外待了一上午,一定累坏了吧?”
不同于在王茉希面前的尖酸刻薄、气势凌人,他对老妇人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眼神极为温和。
他眸中有着笑意,对老妇人保证道:“令嫒的手术十分成功,只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的,您尽管放心吧。”
目送老妇人离开后,他没有停顿,旋即迈开步伐|yu|离去。
见状,王茉希急急喊住了他,“请等一等。”
随着她的呼喊,那颀长的身子有片刻犹豫,最后还是停下脚步,并且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他那冷漠的眼神好似一道不可穿越的防线,似乎还是特别只针对她,仿佛所有的不悦皆是因她而起似的。
但她并不在意这一点,她真正在意的是,方才老妇人所说的那些话。
“你……姓吕,刚从国外回来?”她注视着他,以有些期待的眸光审视着他,颤声问:“是你吗?”
她声音里的情感令他大感吃惊,身驱也变得有些僵硬,黑眸则紧盯着她,掠过复杂的神色。
“告诉我……”王茉希的眸子浮起一层薄薄的泪雾,浓烈的思念之情清楚地摊在他的面前,“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在这将近两千个日子里,她受尽了思念的煎熬,总是在懊悔中度过每个漫漫长夜,而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好想他,好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还有那一句深藏了五年的爱意……
他注视着她,像是默认般,抬起手轻轻一扯,旋即露出一张教她每个夜里辗转反侧,思念|yu|狂的熟悉脸庞。
“天,泰扬,真的是你!”
王茉希朗声笑着呼唤他的名字,向他伸展双臂,深深投入他怀里,胳臂亲昵地圈上他的颈项,快乐得仿佛拥抱了全世界。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她欣喜若狂地向他诉说情衷,却赫然发现吕泰扬的手臂始终垂挂身侧,整个人像石柱般僵立原地,既不发一语,也不作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也不动。
这个认知令她感到一阵羞辱,当下即迅速松开双臂向后退开几步,却恰巧看见他一脸厌烦的模样,仿佛碰了她就会弄脏了自己似的。
他如此冷漠的神情深深伤害了她。
然而,吕泰扬好像还不满意似的,嘴上继续对她的苛责,“你今天的表现着实令人失望!一个莽撞的医师,只会制造出更多失败的手术,我建议你应该趁早改行,王同学。”
说罢,他横过她,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那疏离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不但刺伤了她的自尊,也击溃了她多年来对他的思念。
不甘心为他空白了五年的情感,王茉希用力抹去不争气的泪水,一股力量命她追上前去,冲到他的面前,向他讨回一个公道。
“吕泰扬,你给我站住!”
再度被拦下来,他不悦的停下脚步,冷眉微挑,将冰冷的目光扫向她,脸上的表情更加严峻。
“有何指教?”
“我要告你恶意离弃。”
“告我什么?”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王茉希却一脸认真的模样,“五年前,你恶意离弃你的未婚妻,也就是我。”
听完,吕泰扬只是看着她,似乎她已经疯了一样。
“难道你不认为应该对我表示些什么吗?”她不死心的追问。
“我应该表示什么吗?”他双手环胸,扬起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凝视着她的目光依然似冬天的冰雪。
失去她,曾经让他失魂落魄,尝尽心碎如绞的痛楚滋味,有好一段时间必须藉由大量的酒精才得以麻醉心痛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己再度陷入爱情的泥淖里,他曾经刻意选择遗忘,在世界各处奔波、流浪。
只是,分离的时间愈长,她的影子愈是在他脑海里扎根、发芽,在每一个孤寂的夜晚总是萦绕脑海,纠缠得他愁绪如织,挥之不去。
这样的痛苦太过深刻,也令他恐惧,于是他心思一横,决定不让两人的关系再回到过去。
“未婚妻?不,我们根本没有开始订婚仪式,若我没记错的话,还是你拒绝了这桩婚约。”
他冰冷的态度刺痛了她,但为了挽回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强迫自己厚着脸皮力争。
“我后悔了,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
吕泰扬的回答是不置可否的闷哼。
王茉希假装没有听见,继续道:“如果当初你不是和爷爷联手密谋,逼我就范,我们之间又何至于此?”严格说来,她才是受害者。
“所以呢?”他淡淡地问,语气变得更为冰冷,“你是想和我翻旧帐吗?”
他无情的话击毁了她心中对这段情感仅存的一丝希望。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一天竟会令他感到无比厌烦!
试着抗拒心中那份强烈的痛苦,王茉希用力拔下左手无名指上那象征着过去整整五年的感情羁绊。
那是一只白金的蓝宝石女戒,它曾经是一对婚戒中的一只,是当初她为了向他表达爱意时,刻意隐瞒着他亲自挑选的求婚对戒。
只可惜,戒指尚未来得及送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因为一场误解而结束,而另一只男戒也在不知在何时遗失了。
于是,她仔细保留着唯一还与他有关的信物,期待着这样总有一天会唤回他,让他们的爱情能继续下去。
但如今看来,或许是她太过自作多情了。
这个男人,他的心早已经死了。
“我曾经试着争取过想要的幸福,但从未想过要用婚姻锁住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话落,王茉希将戒指狠狠丢向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纵然心已凉了半截,她仍是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斩钉截铁的道:“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从今而后我不会再令你感到尢难,你也不必担心我还会将感情浪费在你身上。”
因为他不配!
在一颗泪珠滑下脸庞之际,她勉强收回瞪视的眸光,然后掉头离开。
当她带着心碎的背影离去,并且消失在转角处时,吕泰扬脸上严峻的表情也瞬间瓦解。
揪住他的痛苦是如此的强烈,几乎撕裂了他的心,她又怎能明了?伤害她,他同样也不好受啊!
吕泰扬缓缓拾起掉落在脚边,那只和他挂在胸口的男戒相同款式的戒指,望向窗外,气闷地将双臂撑在窗台上,不止一次咒骂着自己。
他明明还深爱着那个女人,却又怯懦地害怕自己再受到第二次伤害,因此在权衡之下,他忍痛放弃了她。
但,这会因此让他更好过一点吗?
答案是否定的。
心底深处,有个低低的声音不断告诉着他,他还要她,还渴望着她,即使经过五年的分离,他依然为她悸动不已,因为,他的心跳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