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我上次给你的名片还在吗?”他吃光了所有的食物,终于愿意放下筷子。
“放在名片簿里。”冷书亚帮忙收拾善后。
舒大猷原以为她会特别保存他的名片,至少其他的女人都是这么做的,想不到她只当他是客户之一而已。
算了,依她待他总是不动声色地保持距离看来,她没扔掉他的名片就算不错了。
“给我。”他将两人用餐后的垃圾袋接过手。“还有其他的垃圾要丢吗?”
“没有。”对于他主动要处理垃圾的举动,冷书亚有些惊讶。“对了,我要给你多少钱?”
“我走了。”舒大猷充耳不闻,转身往外走。
“舒先生……”
店门开了又关,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这样?冷书亚拿着钱包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想欠他一顿饭、不想欠他人情、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他感受不到她刻意回避,不想两人有多余的接触吗?
她觉得他像是个不倒翁,她不断的挥出冷拳,但他好似感受不出她释放的冷意,不但如此,还无声无息地将她的淡漠全数化解,根本找不到一丝的退却;两人的互动,完全按着他想要的剧本走。
这人太独断独行了!她为舒大猷的个性做总结。
这是典型的沙文主义,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男人特质之一。而她曾对自己发誓过,这辈子再也不要跟这种人有任何交集。
可他这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愿意帮忙倒垃圾?
冷书亚蹙眉,想不通。
两人之间的人情没有算清,日后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舒大猷?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
舒大猷一回到公司,立刻进入他专属的办公室。
业务部的李伟正紧跟着进门,递上公文。“舒总,日本那边的合约传来了,请您签核。”
“法务部已审核过了吗?”舒大猷快速扫描,审视重点条文。
“是的。”
舒大猷笔一挥,批准了合约。“另外,我们帮天丰设计的新案,完成了吗?”他将公文还给李伟正。
“完成了,明天请他们过来移转相关的技术及文件。”李伟正报告。
“嗯,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你去参加就好。”舒大猷交代。
“是。”
李伟正退下后,舒大猷仔细想了想他在公司与员工相处的情形。
他虽说是老板,但不实施高压政策,可员工从不会忽视他所下的指令;在互动上,也都是他主导,而其他人配合;即便是有疑问,他总是老神在在,从不会因情绪波动,而影响了他的决策。
这么说,他应该是个有自信、受人倚赖、众人马首是瞻的男人喽!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像猫一样的女人——冷书亚,轻易地就能拨动他的心绪?
偏偏她对他的态度很冷淡,一点也不热络。
一想到她居然还要跟他算清饭钱,他就全身无力。
唉!他抹抹脸。不懂为何会对这女人产生兴趣?她很会替他制造挫折啊!
他的人生一向顺遂,这种日子也还没过腻,难道是上天看不惯,所以派她来考验他?
秘书专线的电话响起,他懒洋洋地按下免持听筒按钮。
“Amy,什么事?”
“舒总,提醒您,今晚七点跟产业记者彭小姐有饭局。”
“你帮我推掉吧。”想起那位彭小姐,在报章杂志上写了“晴宇”许多好话,对他温柔又善解人意,他不应该失约的,可不知怎的,他忽然提下起劲。
“舒总,晚上您并没有安排其他的行程啊。”电话那头传来记事簿翻动的声响。
“你帮我送束花表示歉意。”他无故取消约会,是有点不寻常,但他今晚只想回家。
“是。”
舒大猷收了线。看看表,他今天的确不太对劲,居然等不及下班时间。
不过,他还是做了第二个不寻常的举动——提早离开公司。
*
舒大猷一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先按下CD。
贝多芬气势磅礴的交响曲,抚平了他有些低落、焦躁的情绪。
“这才是洗涤人心的音乐。”
他换上休闲服,为自己倒杯红酒,舒服地坐入躺椅,聆听美妙的乐章。
不知道冷书亚喜不喜欢交响乐?
嗯,改天可以问问她。若是同好中人,或许可以藉由讨论彼此对音乐的观感,而进一步拉近两人间的关系。
一想到再见面,他嘴角扯开笑意,感到有些迫不及待。
他继续沉醉在音乐之中,听觉所接收到完美的音质,就像是交响乐团正为他做现场演出。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大门开启的声音惊动了他。
芳邻回来了。
对了!他不是要教芳邻分清楚什么叫作交响乐吗?
他拿起遥控,将音量放大。
冷书亚累惨了!
下午舒大猷离开后,送来一只要美容的猫,因为害怕陌生人,紧张地乱抓人。她虽然尽量避开了,但仍挂了彩,被抓了好几条爪痕。
一进门,就听见隔壁的芳邻又在制造锣鼓喧天的噪音了!可是她好累,没力气计较,先洗澡再说。
她快速地冲澡,热水滑过爪痕,虽没有伤口,但红肿的部分仍有些刺痛。
隔壁那乱槽槽的音乐,透过浴间门板,仍隐约听得见。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大门外,音乐比较没那么大声,反而在屋内,好像两屋之间的墙特别薄似的,隔音效果极差。
出了浴室,那轰隆轰隆的噪音更大声了。
她今晚没耐心继续保持礼貌,她用力地捶着与隔壁相连的墙。
咚!
她吓了一跳,呆怔了一会儿,再轻敲两声那道墙求证。
“天……”她喃喃自语。“这墙不是水泥,居然只是用夹板做隔间,难怪隔音效果这么差。”
咚!.
舒大猷听见卧室传来好大一声撞击。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他走进卧室,审视四周。
咚咚……
这次声音比较小,力道是从墙的另一侧传过来的。
他的芳邻在敲击?
他上前,自住进这屋子之后,第一次摸摸床头后的墙面。
咚咚……
他的芳邻在传送密码吗?
舒大猷唇角一抿,想嗤笑,但手心感受到的震动却使他笑不出来。
这道墙的材质好像不是水泥?他忍不住再求证一次。
咚!
换他敲击墙面,整面墙的左右两边是实心,但中间却是空心的。舒大猷记得房东曾说,这面墙无关整幢大楼的结构,因此当初曾要求建设公司将这道墙打通,做一个拱形门的造型。
想是后来房东要出租,因此请工人将这道墙封起来,而方法是将整面墙两边都钉上夹板再粉刷。如果不敲打墙面,外观根本看不出是何材质。
可恶,真的是夹板!而且厚度之薄,似乎只要他拳头用力一敲,中间空心的墙面就会被击破。
房东竟用如此草率的方法封墙!难怪他会觉得芳邻的闹钟响时,好像就在他耳边吵一样。
客厅的挂钟“当”了一声,舒大猷看看表,都十二点了。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罪恶感,如果这道墙的隔音这么差,那他每天必听交响乐的习惯,透过环绕音响,芳邻也一定同他一般身历其境吧?而显然的,芳邻并不欣赏这样的音乐,难怪会说是噪音。
他立刻回到客厅,关上音响,瞬间安静下来。
舒大猷回到卧房躺上床,因为自觉理亏,虽是无心,但毕竟骚扰邻居好长一段日子而不自知,因此特意聆听隔壁的动静。
拖鞋轻声地踏在地板上,从床的这头走到那头,接着是落地窗打开的声音,他的芳邻此刻在阳台。
舒大猷决定向邻居道歉,他弹起身,走向阳台。
哆啦A梦的音乐声从隔壁传过来。
他走出阳台,藉着灯光,从雕花铁栏及藤蔓的空隙中,及时捕捉到邻居娇小的背影,及一头狮鬃般的鬈发,正转过身回到屋内。
女的?他脑中闪过惊讶,仿佛印证他的猜测似的,芳邻的电话响起,接着属于女性独有的柔美嗓音从墙的另一面传来——
“喂……”
舒大猷这才想起,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见芳邻的声音。
他的芳邻即使周末日也不曾休息,每天早出晚归,家好像只是回来睡觉的地方而已;除了开门的声响及闹钟的噪音会吵到他外,两人从不曾碰面。
舒大猷不喜欢外人来造访他家,因此也没兴趣敦亲睦邻,他对隔壁住了什么人从不好奇,只是他从没想过,会用一百个闹钟叫起床的芳邻竟是位女性。
基于绅士风度,舒大猷觉得不应该偷听,于是回到卧室:心里思量着该不该亲自登门道歉,忽地又听见方才柔美的嗓音一变,语气降至冰点——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
从床头的墙面传来冷漠的警告,舒大猷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他呆杵在卧房中央,听隔壁的声响回归沉寂。
这芳邻好凶,脾气好像很火爆。他暗忖。
那……他所把的错有严重到需要亲自登门道歉吗?她会不会凶得让他下不了台?
看来还是不要吧!
他躺回床上,唔,床软硬适中好舒服,不如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