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太皓阁,瞧见父皇神色震怒,罗东麟瞥见站在一旁的欧阳治,心中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五皇子不明所以,一脸惊诧。
适才在听了欧阳治所禀告的事情后,启元帝惊怒得心绪难以平复,抬手指向站在一旁的欧阳治,吩咐他,“你把事情告诉两位皇子。”
“是。”欧阳治应了声,那张福泰的脸庞看向两位皇子,将事情的原委简明扼要的禀告两人。
“……因此微臣根据那李姓兄妹的供词,共计起出了五十六具的孕妇尸首,尚有些他们已不记得埋在何处,因此无处可寻,此刻那些尸首,全都暂放在外城的义庄里。”
听见这起骇人听闻的事,罗东瑞惊骇得瞪大眼,“这可是一尸两命,五十六具尸首,这岂不表示他们至少杀害了一百多条人命?!”
启元帝神色阴鸷,“朕召你们两人前来,是让你们随欧阳大人前去义庄,替朕亲自去查看朱家是否真如欧阳大人所说,做下如此泯灭天良之事。”尽管他相信欧阳治绝不敢拿这种事来欺骗他,但他仍是不敢相信雅妃与朱家竟背着他做下如此残忍之事来。
他没让太子来办这事,是因为太子的母妃与雅妃素来不睦,为免横生枝节,因此不让太子插手这事。
“儿臣遵旨。”罗东麟与罗东瑞躬身领命。
两人离开太皓阁,随着欧阳治前往外城的义庄。
途中,罗东瑞仍难以置信雅妃为了养颜,竟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
“七弟,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罗东麟仅回了句,“是真是假,很快就能知晓。”适才听了欧阳治的话,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朱家与雅妃竟前后杀害了这么多名孕妇,倘若这事没被发现,将会有更多的孕妇遇害。
欧阳治并未与两位皇子同坐一辆马车,他与几名随行人员坐在另一辆马车里,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义庄,几人下车,欧阳治与两位皇子走进义庄里,亲自领着他们一具具去查看那些尸首,其中有不少都已腐烂,有些甚至已化为白骨。
看见那些在这几个月内遇害的几具尸首惨状,罗东瑞再也忍不住,他委实难以再继续看下去,匆匆跑出义庄,蹲到一旁呕吐。
罗东麟倒是忍耐着,因为他思及江宁安一个姑娘,都不害怕这些尸首,还敢为她们验尸,他一个男子岂能输给她,这才坚持住,一具具看完。
见他出来,罗东瑞不禁佩服的抬头说了句,“七弟,你胆子可真大。”
罗东麟摇头,“本王胆子不大,胆子大的是雅妃和朱家,以及那两名凶手,残杀这么多人,他们竟还能吃得下、睡得着。”
欧阳治闻言颔首附和,“王爷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胆大包天,才敢做下这等令人发指的事。”
少顷,罗东麟与罗东瑞再随欧阳治前往牢房见了李氏兄妹,亲耳听见两人的供词后,便回宫复命。
见两个儿子的说词与欧阳治一致,启元帝勃然大怒,命人前去将雅妃押来,并派人将朱家满门全都抓捕起来。
双福宫里,雅妃先前才从朱夫人那里得知李氏兄妹失踪之事,正心绪不宁,就见总管太监领着禁卫直闯进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奉皇上之命,押雅妃娘娘前去明华殿。”得知雅妃犯下此等天怒人怨的大罪,已是难逃一死,总管太监对她也不再客气。
闻言,雅妃大惊失色,明华殿乃是供奉历代先皇牌位之所,难道……那两兄妹被皇上抓了……这么一想,她惊恐的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所有的宫人和太监全都被扣押起来,总管太监与禁卫随即再搜查双福宫,找到了一张方子,方子上记载着邪恶的食婴之法。
罪证确凿,总管太监与禁卫押着雅妃,并带着这张方子回去复命。
最终因此案牵涉到后宫妃嫔,又委实过于骇人听闻,为维护皇家名声,雅妃在明华殿被赐了条白绫,对外宣称暴病而亡,至于朱家,则以私通外敌的罪名,满门抄斩。
而人在西南的八皇子罗东全,因不在京城逃过一劫,然而终究被其母连累。
接到父皇命他留在西南,无召不得返京的圣旨后,罗东全很震惊,然而更令他震愕的是,他从来传旨的太监公公那里所得知的事——他母妃为了养颜延寿,竟让朱家杀了数十名孕妇,取其腹中之婴熬煮食用。
开春后,天气逐渐回暖,春天宜养肝,江宁安用川芎、柴胡与当归,为罗东麟熬煮了一帖养肝茶饮,趁着两人午间一块用膳时,递给他。
“这茶饮可以疏肝解郁,王爷回去记得喝。”
年后,罗东麟进了翰林院,江宁安也回到了太医院,平日里,两人只能相约在中午用膳时相见。
此时两人在一条巷弄里,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用饭。
罗东麟接过茶饮,搁在一旁,替她挟了一筷子的菜。
“再过两日,你沐休那天,咱们出城去玩玩。”
“啊,沐休那天我有事。”说完,见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江宁安连忙解释,“那天是我祖父的忌日,我得陪祖奶奶和爹去扫墓。”
“既然如此,本王也一块去吧。”罗东麟早已把她当成自个儿人,理所当然也把她的亲人当成自个儿的亲人,打算陪着她一块去扫墓。
江宁安的反应不是欣喜的应下,而是面露为难之色,“王爷也要去?这不太适合吧。”两人尚未成亲,他这是打算以什么身分陪她去扫墓?
见她不肯让他去,罗东麟有些不豫,“为何不适合?”
“王爷若跟着一块去,我要怎么同爹说?”除夕那晚,祖奶奶已得知他们的事,但因她爹的性子古板又严肃,因此祖奶奶让她这事暂且别让她爹知道,待事情定下来再说。
这事她也没瞒着他,先前便已告诉过他。
听她这么一问,罗东麟这才想起两人的身分尚未定下来,不快的道:“你大哥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被父皇逼着进了翰林院,令他一天里只有在中午这段短暂的时间能见到她,往往话都还没能说上两句,她就又得回太医院忙了,好不容易盼到她沐休之日,她又没空陪他,令他很不满。
提起这事,江宁安面露喜色,“我正要告诉王爷这事,昨儿个回去时,接到了大哥寄给我的信,信上说他已要从西南回来了,顺利的话,最迟一个月内就能回到京城。”
听见这消息,罗东麟神色顿时转喜,这位大舅子总算要回来了,如此一来,江宁安便用不着再顶替他,他可以禀告父皇,迎娶她为妃了。
他有些等不及的道:“不如本王派人过去接他。”
见他这般迫不及待,江宁安莞尔笑道:“他约莫已在半路,此时人也不知在哪,我想大哥应再过不久就会到了,你再忍忍。”
“本王这不都忍了好几个月。”他抓住她的手捏在掌心里,狠狠的揉了揉,恨不得把她就这样给绑回去算了。
两人丝毫没料想到,他们日夜盼着的人,此刻正被关在囚车里,押解回京。
太医院。
“……太后服用数日生脉饮,脉象已平稳许多。”
“接下来服食些养心宁神的药膳应当就可以,用不着再进汤药。”
“那药膳也不能太滋补,怕太后的身子承受不住太补之物。”
江修仪与几名太医,正在讨论太后的脉案,江宁安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站在她爹身边的都是数十年资历的老太医,能多听听他们的经验,对她日后行医也有好处。
这时,忽然有一队禁卫来到太医院——“末将奉皇上旨意,前来缉拿江太医与江院使。”领队的禁卫道。
太医院里的太医闻言一时哗然,有太医质问:“皇上为何要缉拿江太医与江院使,他们犯了什么罪?”
江修仪为人公正耿直,医术又精湛,很受太医院的同僚们拥戴,因此突闻皇上派人来缉拿江家父子,个个都十分惊讶。
那禁卫面无表情道:“他们犯了欺君之罪,我等是奉皇命办事,请江院使与江太医,随末将进宫面圣。”
欺君之罪?江修仪闻言心中一震,与女儿相视一眼,皇上命人前来缉拿他与女儿,怕是女儿顶替儿子一事已被发现,他脸上神色仍很镇定,朝那禁卫点了点头,对其他的太医交代了几件事,便和女儿一块随那几名禁卫离开。
“江太医?!”韦欣瑜刚巧来找江宁安,见此情况当下大惊。
江宁安回头看了她一眼,未及多说只能苦笑。
随即,她走到父亲身边,歉疚的低声对父亲道歉,“对不起,爹,这事是我一人的主意,您就当不知情。”
江修仪抬手摸了下女儿的后脑杓,素来严肃的他,此刻温言道:“为人父者断没有抛下自个儿孩子不顾之理,你别怕,天大的事,咱们一块承担就是。”
“爹……”感受到父亲那浓厚的关爱,江宁安不由得红了眼眶。
韦欣瑜见江太医被带走,急得团团转,她虽与他没见过几次面,却是很喜欢这位脾气温和的太医,在心里已拿他当朋友看待,情急之下,灵光一闪,连忙跑去翰林院。
她记得七哥与江太医交情不错,或许七哥能有办法可以救人。
这么一想,她咚咚咚便朝翰林院跑去求救。
走进太皓阁,江宁安瞧见已跪在里头的兄长,心中一沉,原还存有的一丝侥幸也彻底散去。
她快步走上前,屈膝跪下,认罪道:“皇上,这件事全是民女的错,不关我爹与大哥的事。”
启元帝看着跪在底下,那与江云庭一样蓄着胡子,面容神似他的江宁安,怒声喝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冒太医,是谁给了你这狗胆?!”数日前,老八上了奏折,说是发现有人犯了欺君大罪,已命人将人犯押解进京。
奏折里并未言明那人是犯了什么欺君之罪,直到今日,老八派来的人把人犯押解进京,此案先交由刑部审问,待查明原委后,刑部将此事禀告他,他亲自见了从西南被押解回京的江云庭。
江云庭把事情全都揽在自个儿身上,说他是为了前往西南研究一种病症,因此才逼迫妹妹暂时顶替他一阵子,直到他回来。
这兄妹俩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这偷天换日的戏码,而他却丝毫不察,怎不让他又惊又怒。
跪在底下的兄妹俩,见启元帝震怒,异口同声说道——“都是民女的错。”
“全是下官的错。”
而江修仪也跪了下来,“是微臣教子不严,全是微臣之过,微臣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请皇上饶怒他们兄妹。”
“江修仪,你们父子三人欺上瞒下,犯下此等欺君大罪,还想让朕饶恕你们?来人——”启元帝大怒,“将他们三个给押进天牢,等待明日处决!”
闻言,江宁安吓得面无血色,惊惶求情,“皇上,这事全是民女的错,求皇上饶了我大哥和爹,要斩斩我一人就好,我爹和大哥医术精湛,皇上若斩了他们,将是朝廷的损失!”
江云庭也情急的求道:“不,是我任性妄为,非要去西南不可,妹妹迫于无奈,这才不得不假扮成我,这全是我的错,求皇上要斩斩我就好,饶恕她和我爹!”他先前在将信送去驿站寄回京时,不巧竟遇上八皇子,他一时躲避不及,被他瞧见。
八皇子命人将他强押过去,即使他极力否认,他仍认出了他。思及在京城中的另一个江云庭,八皇子霎时间便明白过来,京城中的那人是假扮的。
发现这事,他为了在皇上面前立功,因此命人将他拿下,派人将他押解进京。
见他们父子三人争相认罪,启元帝心烦的抬手一挥,“都给朕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