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房车停进停车格后,男人下了车,直朝前方记者围绕的现场而去,大方地撩起封锁线,一旁的警察本要制止,但一见到是他,随即恭敬地放行。
“阿宪在里头吗?”男人随口问着。
“是,包警佐和鉴识科的人员还在里头。”
男人点了点头,大摇大摆地踏进位在金阳路上的私人会馆,一进屋,光是一个玄关就教他瞠目结舌,再踏进大厅,他忍不住当博物馆欣赏起来了。
“组长。”
前头有人喊他,男人瞧也不瞧一眼,径自指着悬挂在大厅上方的大型水晶吊灯,问:“阿宪,你觉得这座水晶吊灯大概要多少钱?”
“组长,我不知道要多少钱,但我很肯定绝对是你的薪水买不起的。”身为侦一队警佐的包宗宪快步向前,低声问:“组长怎么会来?”
被唤为组长的男人是刑事局侦一队组长李杰生,他很无奈地耸了耸肩,“柏铭的老婆突然要生了,所以请假回去,副队长只好把我调过来,反正我也还没回家,就顺便晃过来了……你干么一脸很不欢迎我的样子?”要不是现场还有鉴识科的人在,他会狠狠地戳包宗宪的额头。
“组长不是身体不舒服?”
“三天前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吃什么吗?”李杰生没好气地瞪他。
“一佳便当店的秋刀鱼便当,里头有红萝卜、绿花椰菜和……”
“停!这么好的记忆力到现在还无法独当一面破案,是不是太浪费才能了?”别说昨天吃什么,光问他前一顿吃了什么,他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组长如果是特地来酸我的,你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好了,对身体比较好。”
“对学长这种态度,你不怕遭天谴吗?”李杰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直往第一现场走去,除了沙发区还算完整外,大厅北边的迷你酒吧沿伸到两面壁柜,俨然像是被轰炸过一般。
绕过正采集证据的鉴识科人员,他停在一面镜子前面,看着镜面破裂的线状和彷似弹孔般穿痕,但他很肯定这不是弹孔,因为没有火药反应和微焦黑……应该是弓箭类的攻击性武器。
“贾森。”
李杰生侧眼望去,“欸,冠衡,你怎么也来了?”
“是啊,身体怎样,还好吧?”麦冠衡往他肩上一搭。
李杰生抹了抹脸,一双深邃的黑眸极具深意的看着鉴识科好友,“冠衡,人是不是昏倒过一次就很掉漆,再也平反不了了?”如果可以回到三天前,他会死撑着绝对不昏过去,省得每个人一见他就问他身体状况,感觉他像是快挂了。
“要看状况,如果你是被主任的鞋子给熏昏的,我可以偷偷告诉你,我也曾经濒临在昏倒边缘。”
包宗宪勉强忍住笑意,算是给鉴识中心主任一点面子。
李杰生哈哈大笑,眼角余光瞥见地毯上的血渍,随即敛去笑意,“伤员呢?”该死,副队长要他支持,也没跟他说是凶杀现场。
“没有伤员,警察到场时,被害者已经呈现OHCA。”
“凶器呢?”
“十字弓箭。”麦冠衡指着另一面陈列柜上的十字弓。
李杰生微扬起眉,看着架上将近十把的十字弓,听着包宗宪说第一手的消息——
“死者方仲与是兆盛集团总裁的二公子,这里是方家的私人会馆,基本上不对外开放,出入的人会经过层层把关,要不就是由方家的两位公子带入。”
“报案者是谁?”
“报案者是佟乃顼,听说是一位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已经被带回侦讯了。”
李杰生顿了下,侧眼看他,“佟乃顼?颛顼的顼?”
“组长怎么知道?这个字很少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有大略询问过,说是死者打电话给她,所以她便赶了过来,结果就成了命案的目击证人。”
“她有见到任何人吗?”
“没有,她说她到场时,会馆里只有死者,至于监视器画面鉴识科人员已经先带回鉴识中心,作进一步的厘清。”
李杰生听到这儿,脑袋浮现数不清的疑问,尚未来得及整合,又听包宗宪自顾自地说:“其实这件事说来是有点巧合的。”
“什么意思?”
“两个月前和三个月前也发生过两起命案,第一起命案死者是兆盛集团营运长的儿子郭丰安,在他坠楼身亡之前,拨出的最后一通电话是给佟乃顼,而第二起命案的死者是兆盛集团子公司丰盛物流董事长的儿子林博源,案发现场同样是在私人招待所,死者是遭电话线勒死,而死者最后见的人也是佟乃顼,监视器上清楚拍下佟乃顼出入私人招待所,但却因为出入时间与死亡时间不符,所以只将她列为关系人侦讯过后就放她离开。”
“……会不会太巧了一点?”李杰生皱眉。
“真的很巧。”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事?”
“那时候组长不是在放长假吗?况且第一起命案已经侦结,以意外结案,而第二起命案到现在还找不到凶器,监视器也没拍到其它出入分子,至今还悬而未决……我只希望这一起命案不会连监视器都找不到影子。”说真的,他觉得压力好大,这几个月来简直寝食难安。
要知道兆盛集团可是国内前十大的企业,这几个月来集团里的富二代接连出事,警方却迟迟无法破案,高层不断施压,他们这些基层人员绝不是一个苦字能带过。
然而,李杰生想的却不是那些。
佟乃顼,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却像是烙铁般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就算有一天他会遗忘一切,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和名字的主人。
他怎么也想不透,一个曾经被称为警界之花的女子,如今怎会跟三起凶杀案扯上关系?
刑事警察局侦一队侦查室里,侦一副队长杜有为快速地书写着,一会便将笔录转到佟乃顼的面前。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在底下签名。”
佟乃顼接过笔录看了会,从公文包里取出笔,签下名字后递还给杜有为。
“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多谢你的配合,如果日后有找到其它线索,或者你有想起什么事项也欢迎到侦查队找我。”杜有为面容刚正,不苟言笑。
佟乃顼笑了笑,还没回答便听见敲门声,门随即被打开。
“贾森?都几点了,你还跑来这里做什么?”杜有为横眼瞪去。
李杰生压根没将他那一丁点骗小孩的火气看在眼里,毕竟两人可是有着十几年交情的老同学。
“你还真敢说,是谁要我去金阳路那边支援的?”李杰生懒懒地往他肩上一靠,随即朝佟乃顼打了声招呼。“嗨,学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学长。”佟乃顼噙着淡淡笑意,“先走一步,学长。”
“作好笔录了?”李杰生往旁一步,不偏不倚地挡住她的去路。
“嗯。”
“借我看一下。”他一把抓起笔录,一目十行地看着。
“佟小姐已经作完笔录,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杜有为没好气地将笔录抢回,“而且你跟这件案子没关系,回去。”
“老杜,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明是你要我去支持的,我都已经介入了,你还不让我经手,是怕我破了案子,丢了你的面子里子是不是?”李杰生话是对着杜有为说的,可深邃的眸却眨也不眨地看着佟乃顼。
“我说了,这件案子不准你插手。”
“我不管,这件案子牵扯到我最喜欢的学妹,我怎能不管?”说着,他不忘朝佟乃顼眨眨眼,“你说对不对,学妹。”
佟乃顼脸上笑意不变,“学长,笔录上写得很清楚,我是关系人并不是嫌疑人,所以我并没有被牵扯其中,学长千万别拿我当挡箭牌。”
“学妹,我也觉得笔录上写得很清楚,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透,不知道学妹能不能帮我解惑。”
“学长破案无数,哪里还需要我帮?”她好笑道。
“要的要的,因为你是案件关系人嘛。”他一把拉开了门,“学妹,咱们边走边聊,反正你刚刚一定是被载到刑事局的嘛,我送你回去。老杜,我送学妹回家,先走啦。”
杜有为眼皮抽了抽,只能无奈的任由他去。
佟乃顼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毕竟有人自愿当司机,没道理说不。
一上车,佟乃顼便道:“学长,麻烦你送我回金阳路,我的车子停在那附近。”
李杰生点了点头,状似随口问问,“学妹,你是因为接到死者的电话才会赶到私人会馆的?”
“是啊,方仲与气急败坏地骂我,说我跟他哥连手整他。”她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道:“等我赶到时,他人已经倒在地上,我马上联络他的大哥方仲和,方仲和一到场就让我报案,后来我就跟他一起进了刑事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作完笔录。”
“他为什么会认为是你跟方仲和连手整他?”
“因为他生日。”她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方仲和赶到会馆时,跟我提起方仲与打过电话给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他,他就说以往方仲与生日时,他偶尔会跟其它友人一起整整他,但通常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谁知道这会儿却变成这样。”
“学妹,方仲和早先作完笔录离开了,我看过他的笔录,他说死者打电话给他时曾提起是你帮他庆生,还准备了蛋糕,可谁知道一吹熄蜡烛后便烟雾弥漫,还说会馆里有蛇。”
佟乃顼听完,不禁低笑出声,摸了摸鼻子道:“学长,其实这事也很好办,叫鉴识科的人员多用点心,将会馆里的地毯和沙发等等物品送验,看能不能找到蛇身上的鳞片或皮屑等等,至于蛋糕,也请鉴识科人员用心采证,也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鉴识科人员肯定有得忙了。”李杰生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侦一队接下来肯定也会忙得没日没夜,毕竟近来接二连三出事,全都在侦一队的管辖范围……学长,加油。”佟乃顼比他笑得还要开心。
李杰生睨她一眼,“学妹,就算我很清楚你在幸灾乐祸,但我还是觉得你笑起来真美。”
佟乃顼笑瞇了天生妩媚的杏眼,“千万别爱上我啊,学长。”
“来不及了。”他无奈地摇头。
她拨了拨浏海,一脸爱莫能助,“今生已罄,来生请早。”
李杰生低低笑着,“学妹,能不能让我预约一下?”
“慢慢排队,学长。”她抛了个诱人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