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疾驰的车对她大按喇叭,她恍然回神才知自己无意识中竟然闯红灯要过马路。
她退回人行道上,看著往来车子,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手机在这当口响了,她木然地拿出来看,是大哥,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接听,哑声问:“哥,什么事?”
“糖心,你人在哪里?我打你公寓的电话你不在,这时间不是应该下班了?”包家卫口吻隐讳,似乎有什么事压抑著。
“我还……在外面。”包糖心不想说话,她好想请求哥别在这时候打扰她,她需要极度的安静,她真的快不行了。
“你听著,是这样的,豪想找你,我给了他你的地址……”包家卫迟疑地说出史哲豪找她的事。
包糖心泪流满面,莫非豪也还爱著她,放不开她?他要来找她,这次说什么她也不能再躲他了。
“他要结婚了,要送喜帖过去给你。”包家卫把最后的话说完。
包糖心手中的雨伞和花全掉到地上,她身上的力气突然消失了,身体颤抖著,泪水落得更凶了。她真的很笨,笨到家,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知世界已改变,都这么多年了,豪怎可能还为她停留?
“糖心,糖心,你在听吗?”包家卫问。
“嗯!我会等著……恭喜他。”她沙哑地说,关上手机,任雨洒在身上,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她看不见路人异样的目光,她只知道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这么香的花,怎么可以躺在雨中淋雨?”有人拾起了她的花、她的伞,她的头顶也移来一把大伞,为她遮去大雨。
她讷讷地望向那人……是豪,他就在她身边,一身黑西装,英挺成熟,意气风发,曾热情吻过她的唇,此刻透著一丝嘲弄的笑意。
她心头颤了颤,不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听有的好事全都在今天发生了?
“你尽管嘲笑我吧,我不介意……”她凄楚地勾起唇对他说,内心深切的痛无人可解,她终于挺不住,脆弱地昏厥了,手上拎著的食材也掉到地上。
史哲豪在她倒下来时,迅速扔了手中的伞,伸出手臂扶住她,他完全没意料到她会昏倒,不敢相信以前很有活力的她身体竟然变这么差?
而他发现她竟然哭著,他不懂她为什么而哭,总之不会是为了他。
其实他向包家卫要了地址来找她,确实是带著嘲笑的意味而来,可惜她不在,他要司机在车旁等著,他到附近走走,等她回来。
刚才他在右侧的对街就看见她在红灯下要闯越马路,差点被她吓出一身冷汗,她是想怎样?在外面生活那么久,神经竟然那么大条?
他仍恨著她的狠心、没良心,根本就是被狗啃了,他曾发誓不再爱她,但他的反应完全不像心里已经没有她……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念旧,才会被她的行为举止给牵动了心。
他抱起她,发现她好轻,也看出她清瘦了不少,但美丽却没有在她身上褪去颜色,反而因为岁月的流转增添了女人味。
他莫名地为她心怦动,立刻责问自己——他真的只是念旧吗?
紧急状况下,他没时间仔细去分析,紧抱著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阻挡雨水,不让雨把她的身子打湿,情急地朝对街等候的司机吼:“快把车开过来!”
司机很快上车,在车阵中把车开来,又很快地下车,不敢多问,立刻开车门,好让老板把这陌生的女子抱上车,再帮著拾起散落的东西,赶紧坐回驾驶座。“董事长,现在……要去哪里?”
史哲豪探探她浅促的呼吸,发现怀里这狠心的女人竟然在发抖,从后座的置物箱里抓来毛毯包裹住她,考虑著要把她送回包家还是去医院?
“回家。”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露,他自己都惊讶了,他干么要把她带回家?
而他所指的家不是永和的老家,那里因为麻辣锅在国际上爆红,已将整栋楼扩大成总店的营业场所,他很久以前就不住那里了。
他的父母也搬到大直的豪宅。
他所谓的家,是他私人的寓所,在一幢高级且隐密的大厦内,拥有整层楼的宽敞单位。
在他入伍当兵前,父亲就将名下一笔土地过户给他,他退伍后以那笔土地向银行贷款,有了资本,他和包家卫一起合伙生产冷冻食品,内外销的订单年年大增,很快地便还清贷款,又自己买地盖工厂,努力扩展外销市场,如今公司颇具规模,股票也在今年上市了。
他拥有了她所喜爱的财富,感情却空白而贫乏。
“是。”司机把车开往家的方向。
“联络管家,要他找白医师在家里待命。”史哲豪对司机下令。
司机立刻执行命令,并安稳地把车开回家。
史哲豪暗叹了一口气,凝著她雪白毫无生气的小脸,他无法欺瞒自己,他很心疼她这副模样。
今天亲自来送喜帖的目的,除了要笑话她当年没眼光,他还想看看她摆臭脸的样子,好让自己全然死心的去娶杨晓芹。
他对自己发誓,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她,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但现在看来,他对她并不止于见一眼那么单纯,他还是很关心她,否则他怎会抱她,怎会怕她淋雨,又怎会带她回家?
他希望自己可以像她一样狠心,可以甩了她不管,不让满腔热情害了他,她并不是可以爱的女人。以前他把她摆在心里,像菩萨一样的供著,她却可以毫无预警地跟了焦俊恩,一脚把他踢开。
她到底当他是什么?他在她心里一点也不重要吧!
他冷嘲著自己,多不想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却还是紧抱著她。
“开快点!”他暴躁地吼,情绪并不是针对司机,而是他自己,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这么做了。
到家了,他亲自抱她上二十楼豪华气派的家,进了他的房里,医生和护士早就来了,一番检查后医生没有特别开药。
“病人昏倒应该是情绪所致,现在呼吸和心跳都正常了,没有什么大碍,最重要是避免著凉,尽快唤醒她。”白医生对史哲豪说。
史哲豪放下心中的重石,要管家送医生和护士出去,他关上门,走回床边守著包糖心,他多想伸手轻触她的脸,试探她的温度,内心却挣扎许久……
“哥……我想回家……”包糖心含糊地呓语,她脑子好昏沉,现实的情境和内心的渴望不停地拉扯她。
史哲豪听见了,他倾身,伸手轻抚她,一声沙哑的呼唤从他喉间逸出——
“糖心……等你醒了,我会送你回去,你听见了吗?糖心……你得快醒过来。”
他唤她,唤得自己心都热了,这个名字多年来都萦绕在他心里,他从不曾脱口而出,即使他很想她……
他轻触她凉凉的额头、湿冷的脸颊,希望她有所回应,她仍不动,也没有回答他,他心底苦,也自知没有权利动她,但是为了不让她冷著,他必须脱去她的湿衣服……
在动手解开她的衣扣前,他自认对她完全没有邪念,然而当她动人而起伏的胸线,纤细柔媚的腰肢,女性的嫩白肌肤……一寸寸曝现在他眼前时,他心著火似的难受。
他曾经深深爱著这个女人,他们曾经亲密地拥抱亲吻,她曾经依偎在他怀里,是他可爱动人的糖心妹妹,他曾经那么珍惜她,将她放在心里最宝贝的位子……
他制止自己的起心动念,别开眼不去看她细白无瑕的诱人身子,用被子紧裹住她,起身走出房外,把湿衣服交给女管家。
“拿去烘干了。”他粗声交代。
“是。”女管家恭谨地接过衣服退下。
史哲豪没再进房里,沉闷地推开阳台,走出门外怞起闷烟。
女人他不是没碰过,能激发他疯狂地想占有的却只有她,他抱著她时才发觉自己从来不曾停止过想要拥有她。
他还想宠疼她,无论她提出任何刁难的、不合理的要求,他都愿意满足她,他的意志力一碰到她就全数瘫溃了。
“傻瓜,史哲豪,你是个超级大傻瓜!”他对著远方狂吼,气自己对一个负心的女人那么痴情,不是傻瓜是什么?
女管家听见主人的大吼,只敢到客厅偷偷探看,不敢多事上前去问。
她赶紧把主人交给她的女性衣物弄干,折好送到客厅,准备下班了。
“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下班了。”女管家不得不走出阳台去禀告。
“你别走。”史哲豪转过身来,掏出一千元大钞给她。“你加班,帮我看著房里那个女人,直到她醒。”
“喔,是,是,”女管家惊愕地接下一千元。
史哲豪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他得离包糖心远一点,最好她醒来可以自己回去,他已经见到她了,这样就够了。
他不再为她沉沦苦海。
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