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每一位高官显要应对从不觉得是难事的卫子让,难得在众人的目光背后偷偷露出疲态,他端着酒杯伫立在无人的空中花园,对月饮酒,心里不禁想念起汪晓蔷那双爱笑的眼睛,和她身上迷人的温度。面对饭店里正进行的豪华订婚酒后,他显得意兴阑珊。
“如果觉得后悔,现在出面说清楚还来得及。”
他回过身,看见童智妍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深紫色晚礼服,气质高雅,手里同样端着一杯酒,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出现在他面前。
“你还没放弃?”他微笑道。
“为了我所爱的人,我绝不会放弃说服你取消婚事。”童智妍聪慧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轻晃杯子金黄色的酒,无所谓地说:“婚事的决定权虽然在你,若你不肯取消,我又无法说服我父母接受我的爱情,当真逼不得已,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摧毁我们的婚事。”
“我知道你曾经逃出童家,舍弃千金小姐的身份,可是全都徒劳无功,还是被你父母派人逮回来了。”卫子让并不相信她有办法阻止他们的婚宴,不然她也不会和他周旋那么多年。
“没错,所以我现在人还会出现在这里,除非我死,否则根本逃不掉。”
“偏偏你不甘心寻死,为了你所爱的男人,你一定会坚持下去,一旦舍弃生命,就失去你拼命抵抗这桩婚姻的意义了。”他也很了解她,偏偏不肯成全她。
“有时候我真觉得该死的人是你。”董智妍冷冷地说,眼神同样冷漠得像是足以杀人。“之前我无力阻止这闹剧发生,是因为一直抓不到你的弱点,但是这次不一样,你有喜欢的人,她叫……汪晓蔷?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卫子让知道董智妍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他的私生活,目的就是为了抓住他的把柄,踩他的痛处,可惜从未成功过,但是这次确实不同,他并没有想要对任何人隐瞒汪晓蔷的存在。
“没错,春眠不觉晓的晓,蔷薇的蔷,不是打不死的蟑螂那个小强,她就是这样向人介绍她自己,可爱吧?”
董智妍沉默地看着他,原以为说出汪晓蔷这号人物,可以在他脸上看见异样的表情,不料他却稳如泰山,还大方的和她谈论起汪晓蔷的名字,完全不怕她这个未婚妻知道他另有情人,他这样的态度,在在表明了他完全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不难听出你很喜欢她。”董智妍见机不可失,耐着性子再和他沟通一次,“你现在应该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吧?想和对方朝夕相处,携手共度一生,是无法被其他人取代的,难道你不想为了她取消婚约,对她负责,娶她为妻?”
娶汪晓蔷为妻吗?
他是很想这么做,有时候望着心爱的她,他很想将她留在身旁一辈子,所以最后他才会作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让她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拒绝。
他承诺她的还不够多吗?非要如此贪心,霸占全部,才愿意留在他身旁吗?
卫子让轻啜杯子的酒,不禁深深思量起童智妍的话,也想到了一脸伤心欲绝的汪晓蔷,虽然心疼她,但他还是无法满足她的要求。
即使此刻感到心烦意乱,卫子让仍始终面无表情,教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我无力阻止这场婚姻,但是你可以!只要你一个决定,我们都不必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见卫子让似乎正思索着什么,童智妍原本已如止水的心湖不禁扬起小小的涟漪,觉得终于看见一丝希望的曙光。她愿意当个善良、没有心机的女人,只要卫子让肯解除婚约。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我们两个主角却都躲在这里赏月,好像有失礼节,我先进去招待来宾,过一会儿你也赶快进来吧。”卫子让朝她举杯,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会场。
童智妍握紧手中的酒杯,不禁盛怒。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慢慢地变得阴森。
很好,卫子让,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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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各大新闻媒体、报纸杂志连续几天大篇幅报导卫、童两家盛大举办订婚宴的新闻,决定辞去工作待在家里当鸵鸟的汪晓蔷,还是被这些消息炸得遍体鳞伤。
也许只是辞掉工作,逃得并不够远,只要有卫子让在的地方,她的感情永远失去自由。她付出的爱那么多,受的伤那么重,想要让时间来遗忘这段感情,可是他的身影却一直出现,影响她的心情,她没有信心能很快的振作起来。
于是,汪晓蔷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和房东联络,提早将套房退租,打算独自一人到外地生活,彻底远离这个让她伤心不已的是非之地。
不再见到卫子让,受伤的心就能慢慢愈合吧?她是这么想着。
离开之前,汪晓蔷鼓起勇气回汪家一趟。即使打算离开这里到外地生活,她还是有义务告知阿姨和馨薇一声。
可是,当她提着行李出现在汪家大门前,却被汪馨薇阻挡在外。
“你拿着行李回来干嘛?”汪馨薇满心戒备。被汪晓蔷横刀夺爱之后,她更没有办法认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你别想搬回来住,之前我妈因为讨厌你才赶你出去,现在我也很讨厌你,更不可能让你搬回来!”
闻言,汪晓蔷脸上没有丝毫难过的神情,反而笑了笑,很乐观地问:“现在才讨厌我吗?那之前应该不讨厌吧?”
汪晓蔷面对似乎永远无法接受她存在的家人,已经不再耿耿于怀。愈是在乎的事,有时候反而可以更云淡风清的眼光看待,那心中的失落感就不会太重了。
“我没心情和你聊这些。”汪馨薇不想回应她这奇怪的问题,觉得既没营养又没建设性。
汪晓蔷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已不在意汪馨薇对她的看法。
“我没有要搬回来住,我拿着行李是因为我打算暂时去南部生活。”
“去南部生活?搞什么!你不用上班了吗?”听见汪晓蔷要离开,汪馨薇心里感到错愕,却倔强的不肯表现出来。
她那么讨厌汪晓蔷,当然希望汪晓蔷走得愈远愈好,只是突然听见她要离开的消息,难免有些吃惊。
“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目前的工作,常常出错,表现不好,所以想换个环境生活,也许到南部去可以再找到护士的工作。”汪晓蔷避重就轻的说:“公司那边我已经递出辞呈,我现在住的套房也已经退租,我的机车就暂时停在家里吧,今天我是特地来向你和阿姨道别。”
她们会舍不得她吗?汪晓蔷只能苦笑,忽然觉得很感伤,想要找一个真心的道别的拥抱都没有办法做到。
其实她还想--去和晨泳认识的朋友道再见,但她不知道他们分别住在哪里,她这样不告而别,他们会不会挂念她呢?
“你自己有打算就随便你吧,反正在这个世上也没人可以管你。”言下之意,就是暗指汪晓蔷没有亲友,孤单得可怜。“不过我警告你,在外面生活,自己眼睛放亮一点,要是惹了麻烦解决不了,又跑回来求救,我绝不会再帮你!”
汪晓蔷点点头,心想,可以把馨薇的这段话当成担心的叮咛吗?这样会让她觉得心里温暖一些。
“要走就走吧,我妈那边我会帮你跟她说。”说完,汪馨薇连一声再见也没有,便无情地关上门。
最后,汪晓蔷甚至连家门都无法踏进一步。
这个家,真的是她出生、成长,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吗?为什么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呢?
汪晓蔷敛去脸上佯装的笑容,被一抹悲伤的神色取代,她望着汪家的大门,曾经出入这扇门扉的记忆已经有些斑驳,对家人的渴望逐渐被失望的浪潮淹没,也许年深岁久之后,她会真的释怀吧?
汪晓蔷重新背好肩上的背包,提稳手中的行李,转身走出汪家的屋檐,步履蹒跚,心情也像铁块沉入大海般沉重。
当她走到巷口的转角处,忽然一只大掌伸来,以濡湿的手帕迅速捂住她的口鼻,让她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
瞬间,汪晓蔷嗅到濡湿的手帕散发出的难闻药水味,那味道令人作呕。
她瞥见身旁突然窜出几道人影,他们有力的双手分别扣住她的手腕和臂膀,不让她有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
“唔……唔……”她想大叫,可是口鼻被捂得死紧,她快要无法呼吸,额角渗出汗水,视线也逐渐模糊。
不一会儿,迷药发挥了效用,她全身无力,眼前一黑,就这样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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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左右,卫子让出现在汪晓蔷的套房外。
在连续按了十分钟左右的门铃仍不见有人开门后,他失去了耐性,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不一会儿,一名锁匠提着开锁工具前来。
老锁匠边开始工作,边呵呵笑地说:“又忘了带钥匙啊?年轻人记性不太好喔,这么常忘记带钥匙出门,我建议你多吃银杏,对记忆力真的有帮助耶!我老伴都会买给我吃,你也试试……”
老锁匠热情地迳自推荐着,双眼和双手专心的开锁,没发现卫子让脸上有着窘色。
老人家真难应付,不过,如果是汪晓蔷,肯定会和这个老锁匠有说有笑吧?
“好了,门打开了,因为你是老客户,便宜你一百元。”老锁匠开完锁,收费时,特地给卫子让折扣。“不过还是劝你出门要记得带钥匙,真记不住就吃银杏,常常叫人来开锁也不是办法呀。”
这位老锁匠是有投资和银杏食品相关的产业吗?卫子让觉得好笑,付钱后便请老锁匠赶紧回家休息。
卫子让推开门进屋去,打开电灯,发觉套房里少了许多物品,顿时,他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打开浴室的门,发现架上的盥洗用品都消失了,他开始感到不安,觉得着急,走出浴室来到衣柜前,打开一看,里头已空无一物。他不死心地折回玄关处查看鞋柜,发现汪晓蔷的那几双鞋也失去了踪影。套房里除了大型家具之外,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平空消失了。
可恶!她去哪里了?
卫子让心里咒骂着,赶紧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号码,然而无论重拨几次,全都转入语音信箱。她会将手机关机,是不想让他找到她吗?
“该死!”
冲口而出的愤怒语气饱含着着急,他迅速夺门而出,搭电梯小楼,毫不客气地惊醒总是偷懒打盹的管理员。
“住十二之一号的王小姐去哪里了?”
卫子让严厉的语气教人退避三舍,从惊吓中苏醒的管理员顺着本能反应缩在柜台后头,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
“好,好像两天前搬走了……我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卫子让握紧拳头,迅速转身离开。
管理员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的骂道:“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