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浴室后,尤曼萦呆呆的脱去衣物,接着踏入浴缸。
水温刚好,她整个人无力地浸在里面,感觉身体暖了,心却还是凉的。
浴室里十分安静,她抬头看向那片模糊而陌生的天花板,彷佛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失去了多年的栖身之所,还有那些凭靠自己的力量堆积出的回忆……想不到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她竟已一无所有。
想着,一滴泪自她颊畔滑落。
她很少哭,自从离开了那个家以后,她便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其中自然遇到过不少瓶颈,但她总是乐观以对,抹去一时的泪水,坚强地面对接二连三的种种打击,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明白,她没有后路。
那么,此刻为什么她会控制不了自己,这般脆弱地哭泣?
听见来人的声响,她泪光满面地看向他—那个她心目中的答案,竟有着那样不舍的目光。于是她明白了,此刻她之所以能够这样不顾一切地哭泣,是因为她已不是一个人。
“商骞……”她软弱地呼唤着,像渴求一块浮木。
许商骞极为心疼,抱住浑身湿漉漉的她,不顾她身上的水痕印在他衣服上,他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听见他那句话,她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他没有阻止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这个瘦小而虚弱的冰冷身体,任她靠在他肩上放声哭泣。她一声声几近力竭的哭喊几乎要穿透了他,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的恋人究竟有多么害怕失去。
所以他一字一句坚定地道:“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一直都在这里。”
“……真的?”
“真的。”
假若可以,他愿用尽毕生之力保证,这辈子他将永远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尽管只是口头上的保证,可是尤曼萦似乎安心了。她哭声渐歇,像是哭累了,整个人瘫在他身上。
许商骞将虚弱的她抱出浴缸,替她擦干身子,并换上衣服。他动作轻柔,毫无冒犯之意,似乎很享受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她发现自己此刻像个初生婴孩,因此红着脸道:“我觉得自己变得好没用……”
许商骞勾起唇,“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没用,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尤曼萦横他一眼。在方才那样发泄过后,她的情绪已然平复,总算可以好好思考往后的事了。她叹口气道:“这下又得去找房子了,一想到就觉得好麻烦……”
就是因为懒,所以这五、六年来尽管所居之处过于老旧,她也没有搬家打算,想不到这下子竟陷入了不得不搬的窘境。
听了她的话,许商骞沉吟了会儿,道:“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尤曼萦一愣,“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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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商骞带她去的地方,正是他先前看中的那间房子。
一踏入那里,尤曼萦便爱上了这间房子给予她的某种氛围。房子不大,是三房两厅的格局,午后的阳光自落地窗筛入,尽管少了家具显得有些空旷,可是那宜人的氛围深深地吸引着她。
“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间房子的啊?”昨天才遇祝融之灾,今天就已找好房子,动作会不会太快了点?
许商骞勾起唇,手插口袋道:“本来我刚进事务所的时候就有搬家的打算,只是到最近才有时间找房子,想不到就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他一边解释,一边注意着她为他们预定的新家心动的模样,很高兴她也喜欢这里。“没问题的话,租约我来签,押金和房租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过两天我们就搬进来吧。”
的确,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已付之一炬,说是搬家,其实只要人住进来就好,不过,“等一下,哪有所有的事都是你在办?好歹房租让我付一半吧?”
“不行。”许商骞反对。
“为什么?之前的房租和生活费不都是我们俩一块分摊?而且你才刚出社会,哪来这么多钱?你还有助学贷款要缴吧?”
是没错,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妥协。“那些是我的问题,我会设法解决,总之,有关房子的事我来负责就好。”
什么啊?听见他这般独断的说法,尤曼萦不满地道:“你干嘛非要那么“卢”不可?再怎么说我也比你早出社会,又大了四岁,在金钱上本来就比较有余裕,了不起现在让我出,以后再给你负责不就得了?”
许商骞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意义?什么意义?
她正要开口问,却在瞥见他脸上表情后止住。她很久没有看过他这个模样,至少这五年间没看过,那是一种彷佛坚持着什么不肯放手,却又害怕失去,但死都不愿承认自己很不安的别扭表情。
“你……该不会还意你年纪比我小的事吧?”尤曼萦愣住,随即想到他昨天那句“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没用,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因为他一直想着要成为一个足以让她依靠的成熟男人,而刻意压抑住所有的任性、不快,坚持走在她前面,使自己变得更有用……他的意思是这样吧?
被人直接无误地正中核心,而且还是被心爱的女人察觉,许商骞有半晌语塞,脸上的表情也僵住。
精明如尤曼萦,自是不会错过他这些神情变化。
“天,搞了半天,原来你在乎的是这个?”这下她啼笑皆非,尽管知道男人的自尊值千金,但他也不必在这种地方逞强啊。“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种事是没有办法的?我本来就比你早出生,比你早出社会也是事实,你干嘛非要在意这种无法改变的无聊事?”
“这哪里无聊了?”
“啊?”
就因为现实上他比她小,所以他只好用自己的方法尽己所能的追上她,现在却被她斥责为无聊,他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
许商骞很不悦地反驳,“我有我的打算,也有我的坚持。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再啰唆!”
“你嫌我啰唆?”有没有搞错!尤曼萦跳脚,忍不住骂道:“你白痴啊你脑子装了啥?统统拿去做鸡精了是吧?你就只会一直想着自己比我小,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年纪比你大啊?”
许商骞不解地皱眉,“那不是一样?”
那不是一样?见鬼的最好是一样!“你知不知道女人老化的速度比男人快?就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要顾虑的事比你更多!先天条件我就已经输了你,如果还让你这样追上来,跑到我前面,你教我这张脸往哪里摆?”说到这儿,她气得大吼,“我也为了不被你扔在后面很努力啊!”
自己把这种事说出来比被人发现还丢脸,她脸颊发红,气得猛跺地板。
“干嘛逼我说出这种丢脸的事啦!”她也有她老人家的自尊啊,可恶!
望着她因羞赧而泛红的脸,许商骞愣住,没有想过她的想法竟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努力着想追上她,补平那四岁之差,不料她竟也努力着不让他追赶上?“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害怕如果哪天被我追上,就会被抛弃?”
“我才不怕!”尤曼萦气极了,这个死小鬼非要把话说得那么白不可吗?“对,我怕、我怕,我真的很怕,怕得要死……这样你满意了吧!”
许商骞皱眉,“认真点。”
“我很认真!”尤曼萦瞪着他,“气死我了,我诅咒你下半身长毛!”
“我下半身本来就有毛。”对喔!“那那那……那我诅咒你下半身长蛆!”这样够狠了吧?
“嗯,这个有点困难,因为我很注重清洁。”
气气气……气死她了!这下尤曼萦一肚子气没处发,她抚住因情绪激烈而开始隐隐作痛的肚子,整个人靠在墙上无力地道:“求求你,别再让我更丢脸了行不行?”
许商骞唇一扬,望着眼前正以极为诡异的方式向他坦言爱意的女人,他很抱歉自己过去忽略了她种种的努力及感受,他总唯恐自己付出太少,却从未想过承受他这一切的人心中庞大的压力。
毕竟,没有感情是可以一直单方面付出的。
他太过急躁,被能够照顾她的自我满足感蒙蔽,而忘记了注意两人前行的脚步是否一致。
“好吧,我知道了。”他苦笑,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若真的成熟,似乎就不该再孩子气的在意这些。“押金和前三个月的房租由我来付,之后的我们再分摊。”
“等一……”
许商骞瞅着她,口吻认真地道:“拜托你。”
被恋人以这种表情这般认真地拜托,教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尤曼萦没辙。她苦恼地搔了搔头,明白他已放下坚持退了一步,那她似乎也不该再强硬下去。“好啦、好啦,你高兴就好。”
许商骞笑了。“啊,还有。”
“嗯?”
他手插口袋,一脸得意,“我这个人很死脑筋,一旦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什么啊,这是我要说的话!”
许商骞大笑。
然而一肚子气的尤曼萦才刚气势十足地吼完,却莫名的开始头晕目眩,步履蹒跚,双眼模糊。
许商骞察觉不对劲,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只知道下腹部此刻正剧烈疼痛,痛得她说不出话,这下才想起自己好像怀孕了的事……该不是她的孩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曼萦!”
天,怎么这么痛?她还没告诉商骞那个消息呢!
“我……我好像……怀、怀孕……”
“怀孕?”
算了,剩下的等醒来再说吧,现在,她真的要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