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绝对是穿越者的胜利组,可问题是,这份荣华富贵得用自由交换,虽然用金丝雀来比拟自己太过分,但不可否认,她就是被关在黄金鸟笼里,即使鸟笼比众人想像的要奢华、宽阔许多。
余爷爷瞪她一眼,奋笔疾书——
“为了男人,连爷爷和皇上、皇后都不要了吗?小没心肝的!”
她嘻嘻一笑,跳下椅子,走上前攀住余爷爷的脖颈,撒娇道:“我得去太医院了,不过爷爷放心,弯弯是绝对不会抛弃爷爷的!”
余安被她逗笑了,目送着她走出宫殿,没走几步,她脚步突然一顿,转过头,朝他抛去一个媚眼,更逗得他连老迈的眉眼都笑弯了。
弯弯踩着轻快的步伐,满面春风的往太医院走去。
哈罗!她叫做齐玫容,小名弯弯,听说是因为她打出生就爱笑,老是笑得眉弯、眼也弯,所以父皇母后很有共识地为她取了这样的小名。
她是大齐唯一的公主,她的爹是皇上、娘是皇后,她是两个人最疼爱的掌上明珠,所以不会有远嫁番邦、和亲蛮族的危机。
而且和历代王朝不一样的是,父皇的后宫安静祥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残忍杀戮,这并不是因为母后擅长管理六宫,能够镇得住一堆魑魅魍魉,而是因为她家父皇除了母后之外,心里容不下其他女子,所以母后没有姊妹,她也没有一堆阿姨。
严格来说,父皇没有设备齐全的后宫,只有“家”,这是历任皇帝们都无法感受到的宁静幸福,这对父皇和母后来说都是好事,但事情总是一体两面,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对她来说,没有算计弥漫的庞大后宫,其实有些无聊,不过她也该知足了,如果有看过《要听神明的话》这部日本片,就会了解很多时候无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除公主这个身分,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任白芷。
名字很奇怪吗?还好吧,这是她上辈子的名字,前世的她生长在二十一世纪,那个有总统没有皇帝、有贾伯斯没有贾宝玉,有电脑手机没有热灶暖炕的世界。
她出生在中医世家,从她的曾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家里就在卖中药,而且每一代子孙都会出现一个名医。
然而在文明昌盛的时代,自由民主蔚为风潮,子女不一定非得继承家业不可,像她的哥哥和弟弟就认为西医比中医厉害,拿手术刀比把脉更屌,所以他们选择念医学院,至于她……好吧,老实说,她的想法和他们一样,只不过她的功课没有他们这么好,最后只能捞个中医系来念念。
考上中医系那天,爷爷和爸爸各点了三炷香,感激祖先让家业传承有人,还特地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哥哥和弟弟考上医学院时,他们可没这么高调。
总之,任白芷进入中医系后,开始背药草、穴道,学习老祖先的智慧。
若是问她会不会觉得无聊?当然会,她多想解剖大体、多想解开基因的神秘,她几度想要转系,但父母警告她,如果敢转系,就要断绝她的经济来源。
天地不公,万物为刍狗呐,逼得她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乖乖在中医系里混下去。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一旦花了很长的时间、用了很多心思学习某样东西,本来不喜欢的也会因为熟悉而慢慢变得喜欢,就像某首难听的歌,要是成为当红八点档连续剧中三不五时播放的插曲,一次、两次、三次……听了无数次之后,不但不会觉得难听,说不定还能朗朗上口,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对中医渐渐发展出兴趣,爷爷为了支持、鼓励她的兴趣,给了她大把大把的零用钱,嗯,约莫是哥哥和弟弟的三到五倍之多。
男人钱多会作怪,女人也不例外。
有了钱,第一步要做什么?当然是整型喽,谁让她有白雪公主的心灵,却有噬血魔兽的长相,她喜欢当个“表里如一”的女人,喜欢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善良,这时候,整型就成为救命良方。
于是她先开眼头、缝双眼皮,这是小手术,没事儿;接下来隆鼻,手术略大一点点,但,也没事;然后玩大的喽,她磨骨、削颊……也没事儿,哈哈哈,她快要变成泫雅了,只除了……往下看,只剩下水桶腰、泥柱腿。
只要除掉这两个“弊端”,她肯定会变成人见人爱的美女,肯定能让人一眼发现她有多良善,肯定可以……于是整型最后一道手续闪亮亮登场—— 抽脂!
她在接受麻醉之前,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大声介绍,“让我们欢迎亚洲第一美女,任白芷!”
然后,嘶!彩色萤幕不见了,变成黑压压的一片,她死了。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会知道自己死了,是因为她的灵魂浮到手术台上方,清楚看见医生紧张得汗水淋漓,一直大喊急救、急救!
医生和护士在她身上动手动脚,把她从头到脚折腾了一遍后,她还是吐出最后一口气,缓缓唱出Solong my friend, solong my friend……
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嚎啕大哭?爷爷有没有向祖宗牌位谢罪?父亲有没有向医师讨赔偿费?她完全不晓得接下来的情况,因为她的灵魂在瞬间被吸走,让她倏地一下就来到了大齐王朝,变成玫容公主。
听说刚出生的婴儿都要大哭,但她没有哭,当时她被吓得太厉害,神智其实有些恍惚,只晓得瞠大一双眼,骨碌碌的眼珠子四下张望。
因为她太特殊、太可爱,于是父皇抱着她满后宫到处逛,一处处慢慢介绍,时不时冒出一句—— “朕在这里给你架个秋千,好不?”、“朕得给你找几个细心聪明的宫女,好好照顾。”、“算了,朕亲自照顾朕的乖女儿。”
他讲了一堆身为皇上不应该讲的话,这些话传到母后耳中,着实令她头痛不已。
不管怎样,事实就是—— 她如今是齐弯弯,还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大齐公主。
后来她慢慢适应这个身分,慢慢晓得特权的好用,也慢慢在大齐王朝活得有滋有味。
人人都说她天资聪颖,比起大皇兄半点不差,唉,其实哪里是啊,她只不过在前辈子已经学会那些字、背过那些书,一不小心自然会溜出几句诗。
她真的很担心,要是等李白出世,做出一首《床前明月光》,却被人嘲笑是抄袭大齐王朝的玫容公主,对他的自尊心有多伤啊?会不会害他自卑得再也做不出能够流传许久的好诗?如果会的话,她岂不是谋杀中国历史文化的元凶?
于是在几次的不小心之后,她说话越来越谨慎,免得又因为一时诗性大发,盗用别人的智慧财产。
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是,母后曾经因为她的“天赋”把她召到身边,柔声问:“弯弯,告诉母后,你那些诗是从哪里看来的?”
她发誓,母后的声音很温柔,但隐藏的杀意却非常吓人,所以她努力不让目光闪躲,努力天真无辜的回答道:“就一本又旧又烂的破书啊,写诗的好像叫什么白的。我上次背的那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也是从那里看来的呢。”
母后又问:“那本书在哪儿?”
她噘起嘴,假装满肚子忿忿,可怜道:“还说呢,我明明放在书案上,隔天竟然找不到,我问春分她们几个,都说没见着,害我只背了两首,我本来想把里面的诗全给背齐呢。”
母后这才松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说:“没事,丢了就丢了,喜欢的话,母后让你父皇给你找几本当代大儒的诗集。”
她笑咪咪的马上用力点头,同时在心里暗吁一口气。
从那之后,她不再背诗,改为转战太医院。
药童们背诵的药经,她只“听一次”就能够背起来,种类繁多的药草,她也只消“看一眼”就能牢牢记住名称与模样,想想,天底下哪有像她这般聪慧的丫头?于是她再次大名远播,众御医争相想要收她为徒。
父皇允不允?废话,当然不允!好好的公主不学些琴棋书画,学啥医术?傻了吗?堂堂公主还找不到大夫看病?
可技多不压身,给鱼不如给钓竿,众多的说服言词之后,再加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吧,她同意,最有成效的是声光效果最好的第三招,总之,她变成太医院众御医们的好徒弟,然后在大皇兄的暗暗支持下……嘿嘿嘿,做了天理难容的坏事情,想知道?附耳过来,她开了春水堂。
想到这些,弯弯更是心情大好,脚步也不自觉越走越快,不过她还没走到太医院,半路先遇上了二皇兄。
她有两个哥哥,大皇兄齐槐容和二皇兄齐柏容,下面还有十岁的弟弟齐楠容和八岁的弟弟齐桦容,现在母后肚子里还有一个,她替娘把了好几次脉,怎么听都是弟弟,可是父皇却坚持母后肚子里的是妹妹。
她不明白父皇的信心从何而来,只深深觉得果然物以稀为贵。
看着二皇兄,弯弯甜笑着问:“二皇兄,你要去哪里?”
二皇兄已经十五了,长得像双胞胎舅舅,浓眉大眼,神采奕奕,虽然没有大皇兄的俊秀斯文,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讲到这个,她忍不住双肩微抖,前辈子害她殒命的整型手术……当时,她想把自己整成韩国女神没成功,这辈子的她,居然一天天往女神的脸孔长去。
这个可不可当成印证?印证上帝关上一扇门,定会打开一扇窗?
齐柏容看见弯弯,停下脚步,直觉揉揉她的头发,问:“要去太医院?”
她顺势勾住他的手臂,边和他往太医院的方向走,边撒娇道:“是啊,今儿个吕太医找了两个病人要给我号脉呢。”
他突地停下脚步,睨着她,横着眉问:“男的还是女的?”
唉,迂腐守旧的男人,时代背景真教人丧气,不过人不与环境,许多事只能顺其自然,她在心中偷偷叹了口气后,才回道:“是女的。不过二皇兄放心,我去太医院会换上男装。”
“千万别让父皇知道,父皇会不高兴。”
他们的身分太高贵,高贵得许多事都做不成,他想到北疆、想和程曦骅并肩作战,可母后一句“君子不立巍”,就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虽然父皇认为男子需要锻链,并不反对他上战场,只不过父皇疼母后,母后摇头的事,父皇绝对不会支持,至少明面上不会。
“我知道。二皇兄要去哪里?”
“我约了人要出宫。”
“不早说,我想跟你去!”弯弯嘟着嘴,不满的跺脚。
身为古代女人就是这点不好,不能单独出门,身为古代的公主更是不好,就算有两个哥哥带着,她也不一定每次都能顺利出宫去逛逛,所以她只要一逮到机会,就非得出去不可。
齐柏容好笑的捏捏她的脸颊说:“这次不行,下次再带你一起去。”
“为什么不行?”
“今儿个我要去见程曦骅,等我们熟了,再带你去见他。”
哇,今儿个她和程曦骅还真有缘,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他的名字,她虽然很想见他一面,不过她并没有为难二皇兄,懂事的笑道:“知道了,不过二皇兄可要保证,下次你若是要出宫,一定要带上我!”
以退为进嘛,这可是潜移默化控制人心最好的方式,她懂的。
“好,回来给你带好吃、好玩的。”他又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一定!”
兄妹俩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