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在空气中静止!
她眼前的画面就仿佛电影结尾一样,定格在一张立体轮廓上,而她的人则像石化般僵直不动。
一千四百多个日子来只在梦里出现的人影,突然间真真实实闯入视线,澎湃激荡的情绪让她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哲瀛!不,应该说是一张和郝哲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活生生映在眼前。
“这位女士,你在发脾气骂人愚蠢、骂人混蛋之前,或许也应该想想你是怎么教育小孩的!”没发现女孩有异状的男人,继续训话。
“……”
老天,连声音都几乎跟哲瀛一模一样。不过,这个疑似哲瀛的男人却是很不温柔的在骂她。
不对,她的哲瀛从不会对她说重话,更不会骂她!
不想让陈伟成当代罪羔羊,魏齐雍觉得自己有责任站出来说句话,他靠发飙女人更近些,语气更严厉些,“刚才你放任一个小小孩独自在车道上奔跑,旁边连一个大人照顾都没有,这样的家庭教育是正确的吗?”
“……”
低沉、有磁性、超级迷人的语调,连骂人都酷得不得了,这不是哲瀛是谁。
终于发觉到眼前的女人好像被他骂傻了,魏齐雍发表论述的情绪稍稍平缓些。
但依旧锐利。“我承认我们急着将小孩送到医院是疏忽,但是放任小孩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家长就没有疏忽吗?有必要一再口出恶言骂人吗?”
虽然是他的司机撞伤了人,但坐在车内身为老板的他,绝对不会逃避责任。只是,不逃避责任并不意味着就必须接受人身攻击,接受一再被人骂混蛋、愚蠢这么重的词汇。
“我……”郝蔓茹傻傻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在训话,也知道内容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她还是处在高度惊吓的状态,无法回应。
哲瀛还活着!哲瀛真的还活着!
魏齐雍发现对方就只是仰着头用一双迷蒙大眼直视着他,根本没听进他说的话!
好了!他又遇到一个花痴了!从机场出来他已经遇过太多用这种“饥渴”眼神看他的女人了。
“小姐,你还好吗?不骂人了?”他在语气中加入嘲讽,非常看不起这些见到猎物就扑上前的女人。
郝蔓茹并没发现他无礼的讽刺,依旧失神的打量着他。
真是够了!魏齐雍重重吐口气,本想转身离开却发现“饥渴女”的眼眶竟然注满水气。
“喂,你要哭了吗?”这个发现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别哭,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赔偿,不用眼泪攻势我们一样会赔偿。”他最痛恨女人用眼泪来谈判。
“好太太,你还好吗?”听出好友口气已经紧满怒气,陈伟成赶忙凑向前,发现年轻妈妈真的像要哭了。
他之前看过许多“饿蝶”女人扑向魏齐雍的模样,但这次最厉害,小妈妈完全像是被煞到失魂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现在还要开始飙泪。
这会不会太过夸张了点!
郝蔓茹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人影,眼睛继续瞪着前方……
他真的不是哲瀛吗?为什么不抱她?为什么一直叫她郝太太?还对她皱眉头。
哲瀛最喜欢抱她、吻她,如果他是哲瀛现在应该会紧紧抱住她,而不是光站着一直说话。
“好太太,你别误会,魏先生没有恶意,更不是想逃避责任……”会不会是欧克斯骂太凶,把人家气呆了?!
陈伟成话没说完,又被拨开,郝蔓茹依旧像研究外星动物一样直盯着魏齐雍。
不对!这明明是哲瀛啊!
那双眼睛虽隔着镜片但依旧深还有神,是哲瀛最迷人的地方,还有那低沉厚实的嗓音,和如雕像般的脸型奇怪,他的鼻子怎么了,好像有些歪……
除去记忆中的温柔与热情外,眼前的男人几乎跟哲瀛一模一样。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三个人脑袋里出现同样的问题!
只是郝蔓茹觉得纳闷的地方跟两个男人想的不同,她不相信天底下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好太太?!”
好了!连自认为从不受女人情绪干扰的魏齐雍,都被看到有些尴尬,而且她的脸色似乎越来越糟,聚满眼眶的泪水已经从眼角溢出……
“别哭了!伟成,立刻开支票给她!”魏齐雍烦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他又没说不赔。
郝蔓茹终于听到最后这句话!
“我不要钱!”
她哪有哭!她没有哭!擤擤鼻头,抹去眼泪,郝蔓茹整整情绪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按下起伏不定的情绪,咽下溢满喉间的酸楚,郝蔓茹强迫自己恢复惯有的冷静,换个角度更专注的观察眼前男人……
他很高,跟哲瀛一样高,轮廓很深,跟哲瀛一样有型帅气,但他的皮肤却比哲瀛黑许多,而脸上的鼻梁有些歪,没像哲瀛那么的挺拔好看,他还戴着眼镜,哲瀛没有戴眼镜……突然间,原有的“幻觉”逐渐消失,激动的情绪慢慢平缓。
怎么会有这么相似却又不像的两人?神情、身影几乎跟哲瀛一模一样,但肤色、脸上的疤痕却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完全没有热情!
她的哲瀛每回看她总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身体一样,满满的火,浓浓的爱,不像眼前的男人--陌生、冷淡、距离。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年轻妈妈对一直训她话的男人冒出这一句话。
不管了!她得再确认一次!
略嫌粗鲁又唐突的询问,当场让两位知书达礼的男士楞住。
这位小妈妈是不是气疯了,怎么会这样问人的名字。
陈伟成很尽责的又跳出来帮好友打圆场。“好太太,这位是魏齐雍先生,其实他对撞伤你的小孩感到很抱歉,刚才的话并没恶意,请别见怪。”
唉!他就说噘,再怎么样撞到人就是不对,尤其撞到小小孩,这位老兄那种训话模式不惹恼受书者才怪,搞不好还会弄到法庭相见,这样就不好了!
“魏齐雍?!”
果然不是叫哲瀛!
一长串的话里,她只听到这三个字。
“你好,我叫魏齐雍,针对撞伤你的小朋友一事,我致上真心歉意。”在陈伟成示意下,魏齐雍很绅士地递出右手自我介绍并道歉。
刚才,他确实冲动了点,他不该沉不住气,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用眼神强暴他,他都不该动怒。
郝蔓茹忍住崩溃大叫的冲动,冷冷地的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如坠落深渊般的失望心情让她痛得只想狂哭一场。
多希望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就是那双曾经爱抚她呵护她的手,多希望眼前厚实的肩膀是那道她魂萦梦系的依靠,可以让她放下四年多来的思念之苦。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没理会那只友善的手,也没回应对方的自我介绍,她无礼的转身离开。
“妈咪,好痛!好痛!”
“当然会痛,你被车车撞的伤口这么大”郝蔓茹摊开手掌向他比了个大圆圈。“医生伯伯虽然帮你把伤口粘起来了,但还要好几天才会完全粘紧。”对四岁多的小孩,她不想用“缝”这字眼。
“好痛……”麻药逐渐退去,小小孩开始承受巨大的疼痛。
“妈咪知道,来,妈咪秀秀。”心疼的将宝贝儿子轻轻抱入怀中,她的心比儿子的伤口还要痛。郝湸是她现在活在世上的唯一希望,如果他有什么闪失,她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妈咪才会常跟你说走路要小心,别用冲的啊!你痛痛,妈妈也会痛痛!”看到手臂上的白纱布,她的眼泪不经意又掉了下来,自责让她心如刀割。
亚曼行馆对已婚员工有一项特别福利,就是在饭店后栋行政楼中设有一间游戏室,让员工就读幼稚园的小孩,下课后可以在这里等爸爸妈妈下班,郝湸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这小家伙竟然为了急着完成幼稚园作业,直接冲出大门穿过车道奔向花园摘叶子,被正好行驶过来的车子直接在手臂划出长长一道伤口。
“对不起,妈咪,湸湸以后不敢了,妈咪别哭。”自知做错事的小孩看到母亲的眼泪赶紧道歉,举起没有受伤的手帮妈妈拭去泪珠,不敢再喊痛。
他从来没看妈妈哭过,原来钢铁人妈妈也会哭哭!
“乖!不能光道歉,小脑袋一定要记住今天的教训喔!”被小手抹成花脸的小妈咪破涕为笑,不忘做最深切的叮咛。
靠在病房门外的魏齐雍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深锁,觉得自己也跟小孩一样有错,光道歉也没用。
他本该走了,因为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留下来处理,由陈伟成一个人善后即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离开,一直留着等小孩缝合好伤口移到普通病房。
他是肇事者不可以中途离开,这是基本礼貌!他这样告诉自己。
“嗯……对不起,郝太太。”与医师讨论完后续治疗事宜,陈伟成越过靠在门边的老板大人走进病房。
他终于搞清楚人家真正的姓氏。
“我的当事人想请教你除了医药费之外,还需要我们做哪些赔偿?”
一想到她刚才连手都不握转身就走,应该是生气欧克斯凶巴巴的训话,他很担心这件事会无法和解。
身为委任律师兼好友,他实在不认同刚才魏齐雍处理事情的做法。万一不能和解,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怎知--
“不用了!”将心肝宝贝抱在怀中的女人,恢复母亲正常的温柔。“刚才那位先生说得对,是我家小朋友自己突然冲出去才会被撞,是我教育失败没教好小孩,跟你的当事人没什么关系。”
听不出是自我解嘲还嘲讽训她的人,年轻妈妈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你别误会,刚才魏先生是、是……”这女人讲话好深奥,听得也好令人尴尬,但到底要不要和解?大律师陈伟成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摸不着头绪。
“你放心,我会签和解书的。”小妈妈不忍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微笑说出他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是郝湸的错,饭店门房早跟她说是郝湸突然冲出车道,但一回想到那个肇事男刚才指责她不懂教育小孩,心头难免有点不高兴。
他的确不是她的哲瀛,因为她的哲瀛从不会凶巴巴骂她,更不会无礼的说她用眼泪博取同情要赔价金。
说穿了,那个肇事者才是无礼、自大的男人。唉~~只不过一看到那张脸,她的心还是莫名其妙狂跳个不停。
“谢谢,这里是我的名片和我当事人一点小心意,请收下。”一听到人家愿意写和解书,陈伟成赶忙递上自己的名片和一个信封袋,依袋子的厚度看来,应该是一笔不少的现金。
郝蔓茹收下名片,却将信封袋原封不动退还给他。“真的不用了。我说过郝湸自己也有错,这些钱我们不能拿。”
不经意地,她的眼神又飘向门边,唉!她就是无法控制窥视他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