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先生交代我拿给你的。”管家顿了下,继续解释道:“这是上好的烫伤药膏,绿色这一条可以舒缓疼痛,镇定清凉;红色这一条则可以消除烫伤的疤痕,是纯正中药提炼的,非常有效。”
书咏怔怔地望着药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他为何要派人拿药膏给她?他不是不关心她吗?不,应该说看到她越痛苦,他就越得意啊!为何还要管她有没有受伤呢?
唉,不懂不懂,她真的不懂柯冠磊在想什么?
书咏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落寞地想着,来到香港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这几天她都过得忐忑不安,战战兢兢——
白天,她起床后,在管家的招呼下到楼下用早餐,虽然从没遇过柯冠磊,但她怕他会突然出现,所以每顿早餐都胡乱吃个几口就说饱了;晚上,她则紧张到坐立难安,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分,却还是怕他突然闯进来,或被他叫到他房间完成上次没完成的事……
唉,她的人生为何会变成这样?
思绪纷乱的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绒布袋,缓缓取出纯银手链,紧紧握在掌心,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飘飘荡荡的浮萍,没有归属感,每当她紧张无助时,只能悄悄取出手链,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它,藉此获得力量和勇气。
就像过去那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一样,她总是望着手链默默流泪,不断回想着她跟冠磊之间的甜蜜画面,包括那些欢笑、那些梦幻的誓言……
泪水凝聚在眼眶里,书咏梗着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他很恨我,毕竟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狠狠地背叛了他,所以这一切的惩罚都是我应得的,是我先辜负了他,都是我的错……”
书咏长长地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她突然想到,自己到香港后都还没有打电话回台湾报平安,她知道兆轩和毓芬姊都很关心她,她该打通电话给他们才是。
其实前几天,她就有想过要和他们联系,但柯冠磊没收了她的手机,且她真的很难接受自己的新身分,面对他们的关怀询问,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不过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她总是该打个电话给他们,免得大家为她操心。
打定主意后,书咏拿起床边的电话,拨打给谢兆轩。
“谢兆轩,您好!”彼端很快传来一道尔雅的嗓音。
书咏轻唤道:“兆轩哥。”
“书咏!”他的语气很激动。“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跟我联络?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去香港六天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有,而且我打你手机也一直转语音信箱,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谢兆轩非常愧疚。“都是我的错,倘若我不是这么无能,也不会把公司搞到一团乱,书咏,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书咏淡淡地道:“不要这样说,兆轩哥别担心我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对了,公司所需要的资金都到了吗?”
“嗯,你到香港的隔天,飞云集团就把大笔资金汇入公司户头了,现在公司已取得银行的信任,营运也恢复正常了。书咏,谢谢你,我真的觉得很歉疚,不该是用这种方式,不该这样伤害你……”
听到公司没事,书咏松了口气,她的牺牲总算是有点代价。
“兆轩哥,你不要这么自责,我知道你为了公司已付出全部的心血,对了,虽然我们已经订婚了,但我希望你把这个婚约忘掉,一年后,我……我不会回到你身边,届时,你还是我最信任的大哥,也是巨岑钢铁的执行长,我们还是可以当一对互相信任的兄妹,好吗?”
一年后,她哪有脸回到兆轩的身边?更何况从头到尾,她根本没有爱过他啊!她只希望能藉由这个机会放兆轩自由,让他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书咏!”谢兆轩语气哽咽地道:“你总是这样,处处为我着想,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愧对你。”
“没有这回事,兆轩哥,你带给我爸很大很大的精神慰藉,我一直记得在我们的订婚宴上,已经罹患重病的爸一扫病容,笑得好开心、好满足!那是我一个人办不到的!谢谢你让我爸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了好归宿,公司也有你继续掌舵,他可以很放心地前往极乐世界。”
“书咏,你让我惭愧到无地自容……”
“你别这么想啦。”书咏刻意将语气变得轻快。“对了,毓芬姊还好吗?我阿姨呢?她们的生活没有受到影响吧?”
闻言,谢兆轩的语气多了一丝愤慨,他忿忿地道:“沈毓芬好像又出国了,你阿姨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还是住豪宅、开名车,尽情挥霍,当个出手阔绰的贵妇,根本是把她的快乐建筑在你的痛苦上啊!”
“书咏,我真的不该让你去香港,你一个人在那边我好担心,我真是个最失败的未婚夫,真希望自己现在能在你的身边好好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还没听完谢兆轩说的话,话筒就突然被人拿走,书咏惊骇地回过头,看到柯冠磊冷冰冰地望着她,他把话筒贴近耳边,听不到几秒,就脸色铁青地挂断了。
“你在做什么?”他从齿缝中迸出问句。“你可真大胆啊,居然就在我家大大方方地打电话给前任未婚夫调情?”
书咏的脸上青白交错,慌乱中赶紧把掌心内的手链藏在抱枕下面,祈祷他千万不要看见。
老天!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她房间的?不过以他的反应看来,应该没有听到她跟兆轩全部的对话才对。
他杀气腾腾的脸庞让书咏忍不住一直往后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已经抵住床头,无路可逃。“你没有说不能打电话。”况且这只是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她真不懂他为何如此气愤?
“我没说?我没说你就不懂吗?”柯冠磊怒火更炽,想到她整颗心居然还系在谢兆轩那个混蛋上,他的俊脸就笼罩着重重杀气。
“岑书咏,你忘了自己现在的身分吗?你是我包、养、的、情、妇!身为一个情妇,应该以她的主人为天才对吧?”
他刻意强调的字眼像条鞭子般狠狠鞭抽着她的心,情妇?主人?他一定要这样吗?时时刻刻羞辱她,让她抬不起头来?这样他就开心了?
她冷笑道:“也许你可以考虑直接在我的额头刻上“情妇’这两个字。”
“好利的嘴!我倒要看看,你可以牙尖嘴利到什么时候!”
语音甫落,他已迅如豹地封住她的红唇,热辣辣的舌尖还企图探入,任她如何摆动头颅都甩不掉他。
“不要碰我——”书咏好不容易才推开他,整个人狼狈地摔到床上,撞翻了抱枕,也让那条银纯手链露出。
糟糕!她惊骇地想抓回手链,但来不及了,柯冠磊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他一把拿起它,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死命地瞪着手链好久好久,直到看到上头刻的字——磊和咏,万千复杂的情愫才在他的黑眸中翻腾,他想起了昔日的种种甜蜜,以及那最坚定的誓言——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吻她时,书咏整张脸羞到像是红苹果,娇躯还微微颤抖,水眸里溢满对他的信任与爱恋……
想起两人约会时,还是穷学生的他只能请她到路边摊吃最便宜的阳春面,她连颗卤蛋都舍不得加,就怕他多花钱,还骗他说自己对蛋过敏,不能吃蛋……
想起两人曾在寒流来袭的冬夜,一起窝在公园里合吃一份关东煮,明明吃得那么简单,书咏却偎着他笑得灿烂如花,仿佛每一口都是山珍海味。
他想起自己把这条纯银手链送给书咏时,她有多么惊喜,看到上头的刻字更是落下珠泪,哽咽地说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仿佛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还想起书咏总是想尽办法支开开着豪华轿车来接她回家的司机,冒着寒风躲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等他来接她,而且只要他一出现,她就绽开最迷人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扑入他的怀里,像是他的小太阳!
他的小太阳?
这几个字瞬间把柯冠磊拉回现实,不!她不是他人生中的小太阳!这女人无情无义又爱耍心机,把他耍得团团转,表面上虽然计划要跟他私奔,却一直在背地里嘲笑他的天真、他的不自量力!
毕竟,她的背叛是事实,当他从医院苏醒时,她早头也不回地跟着别的男人出国了。
现在甚至还有个相爱至深的未婚夫,明明人在他的身边,却还是打电话给未婚夫诉说绵绵爱语……
柯冠磊气恼地甩甩头,如果岑书咏真的是这般冷血无情的女人,为何还留着这条手链?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对她这种豪门千金而言,只是个便宜货罢了。柯冠磊不懂,真的不懂,他痛恨自己如此在意她,痛恨自己坚固的心房竞被一条手链击溃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