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入住一晚虽价值不菲,但秉持创新、温婉细腻客制化的专业服务与质感的高规格享受等等企业经营理念,深植人心,深获各界好评;但,这些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当范缇璃风尘仆仆地在五十分钟后赶至时,她没心情欣赏它的豪华,也没时间赞叹它的美丽,因为她现在拥有最多的,就是火气、怒气、焰气!
她一辈子没被人这样耍过!
可是,她要谢谢游子璇;拜她之赐,让她原本的忐忑心情瞬间转化成兴师问罪的上者,正所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所以,抛开过去,他们要清算的是现在、即刻、当下在进行的欠账;而她,早付诸行动彻底对他开火。
“将门建设的辜总当真时间宝贵到一秒都不能为我浪费,既然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选用我的设计,以糟蹋他人为乐,来提升自己高度?”甫一进门,不等他邀请,她迳自为自己倒杯水,狠狠灌下,丝毫没有仪态可言。
辜尹曜看着她一气呵成的举动,无法理解,直到指尖的云雾缭绕再次窜入鼻间,他才将门带上,将烟熄掉。
“范小姐夜间来访,不知所为何事?”他没有对她的讥讽动怒,只是缓缓将原本已解下三颗扣的衬衫又慢慢扣回。
范缇璃目视他的举动,脸蛋莫名染热,若非确定房内并无第三者存在,否则,她直觉得自己定是坏了他人好事的入侵者。
不过,她干嘛心虚?就算真有其事,那也是他招惹而来,让他人欲求不满,才是大快人心。
“今天我在你们公司足足等了你十个半小时,你现在装成没事人还问我有什么事?”哈!真是好极了。气者自气,肇事者却一脸平淡,她今天真是演足了史上最强第一蠢蛋。
“唔?”他微低了眉算是反应,看着她嫣红的双颊,他没有进一步询问,只是定定地望着。
“好,反正辜总你贵人多事,可能早把我这号小人物抛诸脑后,没关系,那请问辜总现在可以给我十分钟,然后再出门吗?”她尽量想表现出客气,但,没办法,现在她连一度的笑都提不上来,嘴角臭得连死鱼都想往这靠。
“谁说我要出门?”
呃?
“你的游秘书告诉我,你八点要赴宴,不是吗?”有了有了,她笑了,只是,是很冷那种罢了。
“哦。”他轻应一声,严格来说,应该算哼吧。
“哦?”很明显,她对他这记哼声,非常介怀。
“取消了。”他看着她溢满熔岩的眸解释,很轻描淡写地那种。
范缇璃真不知此刻她该对着苍天表示感激,还是继续往牛角尖钻;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所以,辜总现在非常有空,是不是?”她怒极反笑。答案出炉,她不爱苍天,偏好牛角。
“不。”他否认。
范缇璃的笑僵在四十五度角,她怀疑,这是不是对苍天不敬的处罚。
“我要先洗澡。”说完,他拨了通电话,接着,沿路一颗,二颗,三颗的又将钮扣解下。
“喂……”被掠在一旁的范缇璃怒着一喊,那她呢?就在这等他?明明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最好在我洗澡时把饭吃完,我可不跟因血糖不足而让脑部受损的智缺女人谈事。”门一关,他的余音尚环绕于室,范缇璃瞪大双眼,气恼得双手微颤。她,竟被他将了一军,可恶!
餐点在三分钟后送达,她眨了眨眼,太夸张了,吃这么好!
鸡肉凯隆沙拉、松露蔬香饭、奶油鳗鱼、茶汁干烹虾、官燕烩排翅、黄瓜蟹肉汤,每道料理都看得出其精致细腻。再住旁一看,一颗被完美去皮、立于水果盘上的苹果,触动着她的记忆神经;它大剌剌地存在,在这桌佳肴中显得极不协调,可是,它却吸住了她所有的目光,并惹红她的眼。
是巧合吗?这是她最爱吃的苹果,和最爱的吃法,一刀不切。
在涨满着疑惑和思念中,她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可能是饿过头,也可能是情绪使然,总之,她吃不到几口,就放下筷子,大口咬着脆度十足的苹果。
空气中还飘散着丝丝烟草叶,带着薄荷香,不算太难闻;茶几上,摆着一杯见底的咖啡和已堆叠成小山的烟灰缸,她咀嚼的动作忽缓。他抽烟抽很凶吗?
要爬上这个高位,想当然背后的艰辛不言而喻,很多男人会借由抽烟来舒缓压力,或许他也一样。
她低了眉。如果当初她不那样做,或许今天他就不用承受这些压力,应该可以在爸爸的公司平步青云吧?
她顿感一阵惆怅,直到浴室的门被打开。
顶着微湿的发,辜尹曜只简单披上浴袍,虽然没露出让人想入非非的强健肉体,但还是让范缇璃含在嘴中的东西咽不下去。
走近,他睨了一眼桌子,表情起伏不大,但声音却微低。“我应该有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
一阵麝香味袭来,瞬间欺上刚还在味蕾中飘香的苹果味,范缇璃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个广告打得凶不是没道理,因为还真是迷人的好闻。
她困难地想咽下口水,却忘记嘴内还有未嚼碎的苹果,猛一吞,差点噎死地狂咳不止。
辜尹曜皱眉,伸手为她递来一杯水。
祸害……祸害……
范缇璃边喝水边瞎想,这搞不好一不注意,她明天会再次上社会版头条,标题就叫:麝香魅力无法挡,无辜女子把命丧!
她抖了一下身子,悄悄地将椅子往左挪挪挪,希望保留自己的小命,继续为国家奉献。
哪来的强光,怎么那么刺眼?
甫一抬头,她看见辜尹曜射出的冷眸,她一愣,眨了眨眼,不见了?呃,是她的错觉吗?他还是一直盯着她,只是,几乎是没表情的。
恍然间,她想起他好像在问她话,难怪要一直看着她,她微窘道:“我不饿,吃不下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谈了,你请回吧。”他转身走到侧边宽敞的长椅上落坐,拨了通电话,十秒后便有服务人员进来收拾餐点,他接着打开笔记型电脑,开始在上面敲敲打打。
看他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彻底把她当成空气,范缇璃提着脸皮,一步、两步缓缓往他身边走去。
“我只要十分钟,我想知道……”
“我一秒都不会给你。”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双眼专心在眼前的股市分析表上。
“可是……”
他一抬头,她话即停止,因为,有点可怕,表情是很平静,一点都不狰狞,但那双迷人狭长的双眼却带着阴风阵阵。
“去把饭吃完。”他道,声音低沉,却有不容人反抗的力量。
范缇璃一愣。饭?他刚刚不是请服务人员进来收走了吗?她狐疑转头一看,然后,吓住!
谁说饭被收走了?现在可不热腾腾地在那冒着烟!原来,他是请他们进来加热,并非收走。范缇璃的心流过一道暖流,温温热热的,她可能跟它不熟,但,倒也不觉讨厌。
于是,前有威逼,后有温暖,再怎么蠢,也知道要往哪走。不同于方才,现在,她竟然胃口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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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她近年来吃过最饱足的一顿!之前为了赶设计,她常过着有午餐忘晚餐,有晚餐忘隔餐的日子,久了,胃有时会不舒服,但几年下来,倒也习惯了,如今能这么悠闲地吃到饱,还真是值得立下纪念日。
她不自觉笑着,无防无备,辜尹曜捕捉到这幕,双眸微黯,指尖停在半空,一直未能落在键盘上。
范缇璃刚好转身,四眼交会,她的笑容一顿,竟觉尴尬。
他一直在看她吗?
才想说些什么来舒缓气氛,辜尹曜已脸色如常淡淡道:“你找我什么事?”回首,指尖落下,这次的敲键声却快了些。
“我想问你,我的设计稿出了什么问题。”她朝他走近,摆明要他分心,来正视她的存在。
辜尹曜果然停下手边动作,脸上带着谑笑。“范小姐毫不避嫌在夜间来访,就是要问我这个问题?原来范小姐在设计一途,和他人一样,都喜欢走走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他在意指什么?范缇璃忽地怒意横生,有种被甩了一巴掌的极差感觉。
“辜总,我希望你明白,设计师询问委托人设计方向,就像猫吃鱼、欠钱还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懂,我何来走旁门左道?”
“接下这个案子前,你应该非常清楚,委托人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将他的情意诉说在两句话上,其它,任由你们去发挥;现在你跑来问我设计出了什么问题,我除了感觉你的不专业外,甚至怀疑你是否想透过其它方式直接拿下这个案子。”
他的话再露骨不过,惹得范缇璃脸红一阵青一阵。原来,在他心里,她是这么不堪的人。
“既然都说是由设计师全权发挥,那辜总又何必召开会议,大张旗鼓的说着你的意见?你这般举动,无非是在讲明这个设计是有方向、有主轴。会有今天这局面,也是因你误导而成。”她不以为然,冷哼了声。
“我身为这个案子的总召,就有必要对品质把关,今天选出你们三位的作品,并非表示我满意,只是剔除更拙劣的作品罢了。如果我今天随便将三位之一的作品当成完成稿填瓦建屋,屋成之后,只怕赔上的不是这个案子而已,可能还是整个将门建设的未来,你说,我能漠视这一份份有着严重瑕疵的作品,闷不吭声吗?”他沉沉的嗓音里是一句句凌厉,范缇璃有些底气不足地瞪着他。她耗尽精力而成的设计稿竟被弃之如敝履,这严重打击她惯有的自信心。
“既然如此,辜总何不直接点明我们的问题,好让我们加以修正,创造双赢。”她忍住气,因为,她实在好奇,她一向攻无不克的设计,这次究竟出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大问题?
“如果设计师个个不动大脑,只等着坐享其成,我要之何用?”他丝毫不懂情面为何意,姿态桀骜。
范缇璃的脸都僵了!不要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感觉着他分明在报当年之仇,借刀杀人罢了。她就不信,她的作品真有这么差!
她恨恨不平地转身,看到那桌虚情假意的空碗盘,直觉碍眼,甩头,负气地刻意绕了些路要走出门。
“范小姐应该不懂何谓付出吧?”辜尹曜的声音很轻,却仍是字字入了她的耳。
她转身。“你想说什么?”
“你吃完了一桌子的菜,却一字不提是否该请服务人员将其收走;你双脚踏过我从芬兰引进珍藏的稀有狐狸毯,却丝毫不介意地阔步往前走;以上,我想范小姐应该对付出这两字感动陌生吧?又或者,你曾了解过它的意思吗?”他微扬的眼眸掠过一丝讥讽。
范缇璃左眼看着凌乱的餐盘,右眼看着印上脚印的地毯,窘困上身,脸色异常不自然。
“我……”支吾许久,她竟说不出一句抱歉的话。
“一个不懂付出的设计者,我如何能期许她能将温暖注入我要的房子里?我想,你是否并不适合这个案子。”他平淡的口气就像在决定衣服要水洗或干洗。
不过,不管决定如何,范缇璃绝不会同意让他送洗。
这句话,她听到了两个重点。一,原来她的设计所欠缺的就是温暖;二,他没人性的竟想FIRE掉她!
“你凭什么说我不懂?就只因为我刚刚犯了两个粗心大意的错?”她不服,眉高了,眼高了,声音更高了。
“你又凭什么说你懂?”辜尹曜依旧是平静泰然的表情,但话一出,却让人拳头握得死紧。
范缇璃顿时语塞,想找出事证来反驳,脑袋转了一圈,竟捞不到半个画面。
呃!她的人生竟真的和温暖绝缘。
“过……去的事,我一人说一人赢,谅你也不会相信,你就直接说,你要我怎么证明?”她将球先给他,省去编剧本的麻烦。
辜尹曜揶揄一笑。“如果,我要你为我暖床呢?”
淫贼!坏胚!大色狼!瞠着双眼,她狠狠在心底将他当年所教她的词汇骂过一遍,尚觉得不过瘾,又加了禽兽败类烂人进去。
果然人真不可貌相,色胚无法隐藏,在商场打滚多年,他终也染上恶习,终也露出马脚,就不怕此举会惹来天谴,教他断子绝孙?!
“你现在的表情,应该已经联想到要让我无后的阶段了吧?”他挑眉,脸上闪过的无奈带着极淡的宠溺,那是谁也发觉不到的。
范缇璃大惊,默认的表情再清楚不过。辜尹曜轻轻摇头,再次开口:“最近气温骤降,我的身体更容易畏寒,睡眠品质一天不如一天,既然你想证明,那就每天晚上十点前帮我把床弄暖,让我好睡些。”
“晋朝王祥是卧冰求鲤,你要我卧床求热?”她的表情分明写着夸张。
“可以这样说。”
“你难道不知道你住的这间高级饭店,有俗称叫“暖气”的这种设备?”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不喜欢使用暖气,它会让空气变得干燥,让我更难入眠。”他的眉微蹙,像是对这个现况感到困扰已久。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叫我来做这种事,这要传出去……我要怎么做人?”看见他的表情,范缇璃有些不忍。她以前就知道他是虚寒体质,但从没想过,原来这会大大影响他冬天的睡眠;可是,他的睡眠重要,她的贞节也不能论斤秤两卖好不好!
“放心吧,这阵子我公司较忙,十点后才会回饭店,你只要在十点前完成的任务,离开这里就行了。再说,我只是要你体会为一个人付出的感觉,其它,你无需联想过多,也没必要。”对照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反而显得范缇璃真的想太多。
“这不是体会,这叫证明!”的确,他淡然的表现,让范缇璃觉得自己好像小女生般,为芝麻绿豆的事斤斤计较,这让她面子有些挂不住。
辜尹曜泯笑不予争辩。“所以,你无异议?”
“再乐意不过。”她只是想表现大度,但话出口,似觉不妥,脸蛋不自觉滚烫起来。
辜尹曜的眸光轻柔几许,倒也不调侃,只是继续安排后续事宜。“十点后,我会安排车子送你回去,到时自有服务人员为你引路。”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搭计……”
“不要替我制造麻烦。”他的话,堵得她一傻一愣。
她不想麻烦他,他却说这是在替他制造麻烦?
辜尹曜看出了她的疑问,淡淡解释:“毕竟是上过社会版头条的名人,你的存在,多少会引人注目,万一在深夜出了什么差池,我难辞其咎,这会让我很困扰。”
范缇璃的肌肉收缩、扩张,收缩、扩张,硬是把那口气给吞下去。
骂人不带脏字,这个男人!
“那就麻烦了。”她嘴里像含着卤蛋。
“不会。你现在就可以下去和司机认识认识。”他道,注意力再次转回电脑萤幕上。
请问,这算是在下逐客令?吸气、吐气,她逼自己礼数周全地道声“再见”后,转身,吞了满肚子气踱步而去。
笔记型电脑在这时被合上,辜尹曜抬了头,望向那道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淡淡发香。他的眼幽幽暗暗,看不出情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今晚,可以少抽两根烟。
他笑了,几乎微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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