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秦肃儿提着裙角,快步跟上那汉子。「孩子出了什么事?」
那汉子转头见到是她,哭丧着脸道:「秦大夫!孩子喊肚子疼,疼得快死了,可孩子的娘说没给他吃什么坏东西……」
秦肃儿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有些发烧,她对那汉子道:「你别急,有我在。」
孩子进了诊室,很快诊断出是急性肠痈,要立即开刀,林晓花给孩子的爹说明手术需知,秦肃儿和吉安、林晓翠进了手术室,肠痈这类简单的手术,原是交给吉安就成,但秦肃儿今日想自个儿执刀。
半个时辰后,秦肃儿将结尾的工作交给了吉安,她神清气爽的走出手术室,才在手术室旁边的休息室脱下袍子和帽子,润青和珊瑚便进来了。
珊瑚蹙着眉小声禀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肃儿把盘着的发辫放下,好笑地道:「王爷不是日日都来吗?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声说话?」
润清低声道:「王爷好像不高兴。」
秦肃儿一扬眉。「不高兴?」
珊瑚以气音说道:「润青姊姊这话说得客气了,王爷何止不高兴,是很不高兴。」
秦肃儿笑了,伸手点了点珊瑚的额头。「就你气音说话还那么大声的,保管王爷在前厅都听见了。」
珊瑚立即吓得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再开口了。
秦肃儿又笑了。「你这么胆小,将来怎么嫁人?」
珊瑚松开了手,不解地问道:「奴婢不懂,嫁人为何要胆子?」
秦肃儿正经八百的看着珊瑚。「你娘没跟你说过吗,洞房花烛夜很恐怖的,需要胆子。」
「恐怖?」珊瑚想了想。「奴婢要随主子离开芳州时,奴婢的娘跟奴婢说,若主子为奴婢做主了亲事,一定要向主子磕头道谢,又说洞房时忍着点便过去了,要奴婢把眼儿紧紧闭着便成,没说会很恐怖。」
秦肃儿噗哧一笑,戏谑地逗着珊瑚,「瞧,就是很恐怖,否则叫你闭眼做啥?」
珊瑚瞪大了眼,视死如归地道:「到底有多恐怖,您现在告诉奴婢吧!」
秦肃儿微笑道:「怎么,太恐怖的话,你就不许人家了吗?」
润青的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言。「王妃,奴婢都说了王爷不高兴,您还不过去看看,在这儿跟珊瑚闲扯。」
秦肃儿嫣然一笑。「是是,润青姑娘,本王妃这就去看看,行了吧?」
花厅里,萧凌雪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俊脸,确实很不高兴。
秦肃儿打了个手势,让润青、珊瑚在门外守着,她关上了门,迳直走到萧凌雪面前,侧坐在他大腿上,先声夺人地揽住他颈子,笑盈盈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妾身今天哪里得罪你了?」
他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气虽然已经消了一半,但还是板着脸蹙眉道:「你不是知道吗?今日是母后寿辰,咱们要进宫去向母后磕头祝寿,晚上还有寿宴,你怎么又来这里,还给人开了刀?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让有心人传到母后耳里,怕是会认为你触霉头。」
她抿嘴一笑。「进宫磕头是稍晚的事,寿宴更是晚上的事,用不了一整日,幸好我来了,不然那孩子可怎么办才好?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母后积功德,母后明理,若是知道了,只有夸我的分儿,绝对不会不高兴。」
萧凌雪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肠痈之症,如今吉安也能独立开刀了,再不成,请刘大夫过来执刀也是行的,不是非你不可,你不在府里好好沐浴妆扮,却跑来这儿染血,无怪乎京里说我萧凌雪让妻子抛头露面的闲言闲语一直没断过。」
「你知道是谁在传话生事吗?」秦肃儿问完,忽然冷笑一声,又迳自回道:「我知道。」
他眉头一挑。「你知道?」
他从未正式派人去打听流言从何而起,因为他不屑於对付,他是什么人?他可是翼亲王,何必费功夫去对付一个乱嚼舌根之人,太失身分。
「薛桦。」秦肃儿哼道:「有一日我到百陋巷去给个难产妇人接生,出来和晓翠就近在附近的茶摊喝杯茶歇息,便见薛桦占据了一张桌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翼亲王妃为了银子无所不用其极,连男子的身子都看,还拿他自己举例,说我看过他的身子,真真是无耻。」
萧凌雪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百陋巷你也去?」
百陋巷是京城西南边角的贫民窟,是地痞流氓和乞丐聚集之处,还有些便宜妓户,龙蛇混杂。
「产妇快死了,我当然要去。」她理所当然的回道。
他再问道:「只有你跟晓翠两个人去?」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答应让她继续在惠仁堂坐堂就是个错误,可是「做了王妃还是可以行医」这种大话是他自个儿说的,也不能反悔。
「还有杨年福。」秦肃儿说道:「但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杨年福便在巷子口等。」
杨年福原是翼王府守后门的小厮,秦肃儿住在瑞草院时,因时常出府,与他一回生二回熟,看中他人高马大又憨实,便向冯敬宽要了做她的专属车夫。
「肃肃……」萧凌雪叹了口气看着她。「你能不能答应我,往后简陋之处不要去出诊。」
「不能。」她想也不想地道:「医者不能挑病患,明知可以救,只因病患所在之地简陋而不去救,这跟见死不救没两样,我做不到。」
他知道说服不了她,也不白费唇舌了,退而求其次地道:「那么你答应我,以后要去陋巷出诊,一定要告诉我,让我陪你一道去。」
秦肃儿笑着说道:「没问题,只是你这个大忙人有闲功夫陪我吗?要知道,那次去接生,可是足足在那里耗了一个多时辰。」
萧凌雪不由得眉毛一挑。「我若是没空,自然会安排属下陪你去,总之,我得知道你的行踪,没得商量。」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传来吉安恭敬的声音——
「师父,孩子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吉安已离开太医院,秦肃儿收了他为徒,他尚未成家,如今也住在惠仁堂里,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她犯懒时,多半由他坐堂看诊。
顾太医知道后十分羡慕,说什么也要拜她为师,可是让年过半百的顾太医叫她师父,她实在过不去,还是婉拒了,但她答应顾太医,随时可来惠仁堂走动,若有没动过的手术,也一定会通知他。
「好!」秦肃儿扬声答道,很快的亲了萧凌雪一口,对他眨眨眼。「你喝盏茶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回府,好好地沐浴打扮一番,今晚的寿宴,肯定不会让你失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