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思凡不想揣测他吻自己的用意,可是始终阻挠不了翻飞的思绪,与他一起的片段不时浮现眼前,那些冷淡、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情景,如今反而更弥足珍贵。
她是被虐狂吗?
无奈的是,不管她如何要自己别理他,他还是轻易的侵占她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每天早上,办公桌上都会摆放一束漂亮的花束,那是她钟爱的向日葵,即使没有卡片,也知道是谁送的。
她不明白,既然已经舍弃了她,他为何还要做这种会撩拨她的事?失去价值的她,不是应该连进入他视线范围的资格也没有了吗?他的举动就像是在暗示她还有作用,事实上,她已经承受不了一再的期待落空,可恨的是,仅仅几束花便已让她无法定下心神。
那夸张的花束让所有经过的人都禁不住多看几眼,就连方旋也半开玩笑的问过。
能答吗?明明是她不欲有任何牵连的男人啊!偏偏她又往陷阱栽进去,折磨自己这么有趣吗?
望一眼已插好的花束,她逸出一声叹息。不该心动啊!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而且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只是……尽管周遭的人鄙视她,却不得不认同她本身的才能,然而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只用几束花就可以收买得到的女人啊!
蒋思凡的心脏因为快要抵达季氏而雀跃,在车厢中坐立不安。
不久,车子停在季氏大楼的停车场。
“蒋小姐,这边请。”在她下车时,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微微弓身。
跟着男子来到会议室前,蒋思凡不自觉的一手按着胸口,像是要平缓突然涌上来的战栗威。
不知何时,她已进入会议室,偌大的室内就只有她与季仲凯。
“怕与我独处一室吗?”他轻声的问。
回避他的目光,她的确害怕跟他独处,似有若无的花香充斥整个会议室,这时才看到桌上放置插满了向日葵的花瓶。
“不舒服,再约时间。”她转身,走向门口,才刚打开门,背后出现一只手,将门重重关上。
“想逃了吗?”他的嗓音在她的头顶掠过。
没有转身,她看着那只手,冷冷的开口,“我讨厌这种花香。”
“讨厌?”他贴近她的耳朵,轻声的说:“明明是最喜欢的。”
“已经不喜欢了。”她意有所指。
“真的吗?”他的手悄悄的锁上闩,另一手缓缓的揽上纤腰,不顾抵抗,将她锁在身前。“喜欢这种事,可以说没有就没有了?”
“怎么不可以?你要的已经到手了,干嘛管我的死活?”投注心思在她身上有意义吗?明明是无利可图的生意。
“是啊!的确是这样。”他叹口气,“这是最亏本的生意。”
她不语。事实如此,何必难过?
季仲凯又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呵气,“既是亏本生意,应该放弃才对,可是我发现自己舍不得。”
热气蛇一般的钻进心窝,蒋思凡打个哆嗦,缩了缩肩头,暗斥自己轻易便动摇。
“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没兴趣?还是不敢?”他望着她渐渐透红的耳朵。“思凡,你欠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呵……会不会太迟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现在才来解释……藉口那么难找吗?要到今天才找到?”
她的嘲讽明显透露出曾经期盼得到理由,而他那时只想到不能让方旋找到任何把柄。对于她的讪笑,他只有承受。
“就当是这样吧!”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清。“怎么样?怕了吗?”
“呵……你要搞清楚,我没必要听你的,你的理由是什么,老早不重要了。事实上,我很早以前就不想再知道。”她低语。
是的,藉口呀,理由呀,根本清洗不了他的冷酷无情,就算他送花又如何?也不过是想赎罪而已,但是如果她真的不再重要的话,他怎么会再花任何心思?
闭上眼,她明白自己又开始为他找理由了。真是的,几束花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何必为此心动不已?
“我没有要你偷什么文件,就算我再渴望权力、利益,也不至于要一个女人冒险,要取得成功,方法多得是……”他顿住。
怎么到现在才发现?都是他自找的,既然满足yu 望的方法多得很,为何要用这种?
“别说了……”蒋思凡垂下头,怦然跳动的心脏令她感到不容忽视的疼痛。“够了……”
他只是在利用你……你甘心被他当做傻子一般玩弄吗?出事这么久,他有联络过你吗?
男子的声音自耳畔掠过,然后一点一滴的被消去,慢慢的换上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胸腔回荡着,勾起想忘却忘不了的回忆。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她缓缓的扬起微笑。不是啊!她只是个用一、两句话就可以打动的蠢女人。
胸口的颤动提醒她不应再待下去,否则只是周而复始的上演没有尽头的剧目,但是两脚仿佛生了根,欲走无从。
“思凡,对不起,我做错了。”季仲凯叹口气,承认自己的失算。
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别的,他都算漏了重要的东西,结果兜兜转转间才发现,难道真的没有转园的余地?
他的歉意比任何话语更教她悸动。高高在上如他,从来不曾为任何事妥协,却因为她……像她这样的人配吗?
“没有跟你联络是我的错,然而当时的情况,我想就算跟你解释,你也未必听得进去,加上推测方旋会一直待在你附近,我相信你并不希望之前花的心血一下子就付之一炬,对吗?”
当时根本是有理说不清,勉强辩解,反而上了方旋的当,最后甚至可能连累其他三家公司,所以沉默是他唯一的选择。
“就算是这样……”她停下来,不再作声。
她知道季氏是他的心血,他绝不会以它做为筹码。尽管如此,别动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既已决定撇清关系,便不要让她再有盼望,不要让她感到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位置的。
明知伴随希望的只有失望,她宁可什么也没拥有,不想到最后才发现失去的是仅余的所有。
“让你这么伤心难过,是我的错。”他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懊悔。
还要求什么?她放任眼泪滑落。他说得对,哪可能轻易变讨厌了?不论是花,还是他,都是她最喜欢的。
围墙在他的话语之中塌下,慢慢的变成粉碎……
男子的魔法,解除了。
缠在她腰际的手传来湿意,看着她轻微抖动的肩头,季仲凯以空出来的手抚上湿透的脸颊,抹去泪痕。
“别哭了。”他轻喃,同时加重抱着她的力道。
热力从背部传进胸腔,连冰冷的指头也逐渐热了起来,她的眼泪反而更不受控制的掉落。
任由她哭泣,他改为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环抱她的肩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还愿意相信我吗?”他又问。
深邃的眼眸掠过一闪而逝的挣扎,然而瞬间被压下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风允豪说得对,放任下去只会对他更为不利,既然知道对方会窥觊机会利用她来对付自己,他怎么能视若无睹?要是……要是几句道歉就可以弭平之前犯下的错谟,那么何必在意什么面子?
只要她回来他身边,一切便好办了。
哪怕要他说多肉麻的话,只要不危及季氏便可以。
然而……想到她的心情,他的胸口便袭上抽痛。知晓自己此时的行为比以往更加可恶,真要让她发现背后的原因,只会令她伤得体无完肤,不过他有自信不让她发现,何况他并不排斥有她在身边的情景。
能够那样了解他的人,这世上或许只有她一个。
因此,他并不算是无奈的接受,相反的,还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扳转她的身子,让两人面对面的站立,低头吻住她,舌尖慢慢的撬开微张的唇瓣,重重的吮着泛香的小舌。
蒋思凡的脑海早已空白一片,本能的攀着他,任由他抱起自己,放在会议室正中央的桌子上,一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喘着气,等待他的给予。
大掌慢慢的往下摸去,隔着合身套装,轻揉她近乎软瘫的身子。
“嗯……”她无力的轻吟,身体本能的随着他的抚摸而摆动,口中吐着诱人的娇喘,“嗯……呃……”
对他的情意找到了倾泄的出口,男子的话早已被抛诸脑后,她甘愿为季仲凯再赌上一次。她知道他是爱她的。
“思凡,我爱你。”他重新覆上她的唇。
……
抽出自己,将她拥在身前,让螓首倚在肩颈间,温柔抚弄犹在抽搐的身体,轻吻她汗湿的发际,好一会儿他再度抱起她,并替她穿戴整齐。
“思凡,回来吧!”他贴着她的发际,轻声的说。
她无力的点头,“不过有件事我要先搞清楚才行。”
他皱起眉头,“还有什么要搞清楚?”
“究竟当中发生什么事?”不弄清楚来龙去脉,她是不会死心的。“一星期,只要一星期,无论找到真相与否,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嗯,一星期。”知道拗不过她,他只能答应。
她偏着头,吻住他,戚谢他的答允。
有所改变。
方旋皱着眉头,握紧杯子。他不过离开一段短时间,她竟然重返季仲凯身边?
虽然爱情令人盲目,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吧?那种利用她的男人,还值得她爱?
事已圣此,他也不会留她在身边。
他理解她的想法,即使明知付出一切换来的也不过是淡然及不屑一顾,一切都被视作理所当然……即便如此,依旧心甘情愿的奉献。
所以说蒋思凡笨。
难道这样可以修成正果?
“Welcomeback。”男子没有敲门,直接走进房间。“谈得如何?”
方旋疲惫的瘫软在皮椅中,两指轻揉眉心,“尹庭弈跟殷曜暗中会面了。”不知尹庭弈打哪儿知道他们的企图?
“尹殷两家有婚约。”他边拉开椅子边漫不经心的说。
“婚约吗?”方旋恍然大悟。
“总之,他去日本就行了。”他耸肩,“蒋思凡的事:心里有底了吧?”这阵子他以为走进了花园,那教人思心的花香,以及她掩饰不了的高兴,都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嗯,怎么处置她?”
“你舍得?”他反问。
方旋哑然失笑,“根本不该把她留在身边。”就算她记恨季仲凯,也是基于她有多爱他。
“是啊!我现在对季仲凯的盘算比较感兴趣。”他察觉到了?呵……不可能,如此一来,当中一定是另有所图。“派人暗中跟着季仲凯。”边说边把玩金笔。“关于纪观月失踪,他们掌握了多少?”
“风氏的唐晴司去了日本帮忙。”他这次去日本,要处理的事多得很。
“嗯?”他沉吟一会儿,“查一下她的底细,你先处理好蒋思凡,其他的事,我会找别人处理。走是迟早的事,不过以她的性格,会轻易就离去?”方旋皱起眉头,“你想让她查出什么?”
“就当做给她的战利品。”被发现并无不妥,她要走的话,也留不住,他对内情比较感兴趣。
看来她又一次押注在季仲凯身上。
蒋思凡小心翼翼的推开黑门。虽然获得信任,就算接近也不会受人侧目,但还是挑下班时分,她仍不至于有勇气光明正大的自由出入。
距离说定的日子只剩下一天,加上那人不在,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不想怀着遗憾离去,也不喜欢这种被要了以后始终不明不白的境况。
她打开灯--即使明白开了也是白开,在昏黄的光线下,仔细的审视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一份份文件整齐的故在上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除了一支录音笔。
她走上前,拿起录音笔,按下开关,季仲凯的声音蓦地响起--
“对了,有件事想确认,究竟协议书会不会不只一份?”
“以防万一而已。”
“那我等你。”
熟悉的话语,勾起回忆的片段……她紧握著录音笔。这就是真相?
“那是录音变声两用笔,想扮演哪个人的声音都没有问题。”男子的声音忽然自房间一角响起。
突如其来的嗓音让她吓了一跳,连录音笔掉在地上也不晓得。
他怎么会在这儿?明明是确定他不在才进来的……她的行动被监控?
“为什么?”她冷声询问。
他呵呵笑着,“还要问?将你扯离季仲凯,等于断了他的左右手-安排你负责项目,是想看你如何与他针锋相对……可惜我看错了,你竟然还相信他的谎言。女人,你真是愚蠢至极。”
她知道他利用自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我是很笨,不然哪会相信你?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既然要跟季氏合作,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情?”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挑起事端?季仲凯得罪了他吗?
“合作?季仲凯配吗?他连替我捡鞋子的资格也没有。”他不屑的冷哼,“季氏这种破公司还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挺有趣的,现在总算是看到不错的戏码,冷酷男人忽然化身痴情汉,就不知背后有什么原因?”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是吗?利用女人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吗?”他讪笑,“喔!我说错了,他连这招也用不好,连自己安插的人也误会了他。”
“你不也是利用我?”她反问。
“是的,不过我有逼你吗?说到底,是你不甘心,你不甘心为他付出一切后一无所获,不甘心他和其他女人双栖双宿,也因为你的不甘心,所以才会再一次相信季仲凯的甜言蜜语。”分明是为了令她回去的权宜之计,她竟然一头栽进去?
蒋思凡无法反驳。是的,他没有逼迫自已,总是让她选。是她想不开,认定是季仲凯负了她,然而也是因为他,季仲凯才会向她示爱……季仲凯的情意是真是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蒋思凡,我说过喜欢聪明的女人,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她对季仲凯不曾忘情,不解情爱到底有何吸引,令她一再对真相视而不见?“季仲凯真的值得你再赌一次吗?”
“值得。”她想也不想便说。
他并不讶异她的反应。“既然你是这么认为,尽管多赌一次吧!”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针对季仲凯?”既然把话说了开来,她也不打算全身而退,只想为季仲凯套更多资料。
他笑着摇头,“他不值得针对,他或许是你的天地,但我要打垮的从来就不是他。既然你知道了想知道的,大门在那边,慢走。”书尽于此。
她想追问下去,却因为大门突然打开致使室内大放光明而打住。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亟欲追上去,却被门外的方旋阻挠。
“回来了?”她知道敌不过他的力气,同时明白即使追上去也不会有任何答案。
“放不下季仲凯?”他以为自己会对她感到失望,谁知什么也没有。她的去留,他不曾关心过。
“对你,我没有任何亏欠。”他对她好,不是因为喜欢她。“大家各为其主,不过他值得你如此拚命吗?”
“一如你甘愿为季仲凯付出那样。”方旋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以后便是敌人了。”她没有带走任何物品就离开。
方旋不是坏人,她感受到他的关心,或许是他们有相像的情况,同样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只是她现在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想到季仲凯,蒋思凡不由得笑弯了嘴角。这几天他们都腻在一起,明明一起这么多年,也总是有说不完的事,像是要将这些年来失去的光阴追回。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往后的日子会是如何的甜蜜,等了这么多年,曾经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竟然成为她的了,有一段时期,她真的以为就算将来他成为别人的丈夫,她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然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因为她始终在乎。
不过她不需要再担心,他已经是她的。
步出四季集团总部大楼,她吐出一口气,仿佛作了一场梦。严格来说,她应该感谢方旋他们。
看见季仲凯的车子在对街,她的唇畔浮现浅浅的笑意,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过去。
他开门下车,张开双臂,等待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自然而然的投进他的怀抱。
“想你。”他收紧双臂,深吸一口气。“方旋太狡猞了,我怕你被他唬住。”抛佯装生气,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我有那么蠢吗?”
“嗯,你的确很笨。”他笑说,承受她的捶打。“不然你怎么会爱我这样的男人?”
“好呀!那我不爱你了。”现在想来,她的确很笨。
“女人不用太聪明啦!”他低下头,啄吻她的唇。“有男人疼,不好吗?”
“好。”轻轻点头,她的脸颊因为他而染上一层嫣红。
看着她娇羞的神态,他不禁吻住她。
两人专注于对方的气息中,浑然不觉方才的一切落入他人的黑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