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里到处搜寻的灰衣人,追着冯夕照给的假消息离去。
冯夕照随即带着手不能提、脚不能走的黎映雪上马车。
将黎映雪身上的钱用来奖赏为她准备好一切的店小二,冯夕照快快乐乐的朝着下一个城镇出发。
一路上,黎映雪躺在车厢内休息,冯夕照在外面驭马前行,不料,没走多远,后方竟有一队人马风驰电掣的追了上来。
冯夕照闻声张望,依稀可见那群人都穿着灰衣,显然是在客栈内碰过面的擎天教人马。
她皱了皱眉,有些苦恼。若是被他们追上了,恐怕不太容易脱身。
黎映雪微微的笑着,察觉到了追逐声的接近,他知道这股不寻常的动静和冯夕照不太平稳的呼吸代表了什么。
他脱身的机会来了。
“前面的,停下来!”几道灰色的身影发出警告,同时弃马,飞身奔走,围向冯夕照。
“哈,又见面了!”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封住了,冯夕照不得已只好停下马车。
看来……她势必一战了。
“马车里面有什么人?”擎天教的四大护卫,逼近冯夕照,手握兵器,蓄势待发。
冯夕照甜美一笑,“我的人。”
“你打开门,或者把人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我若是拒绝呢?”虽然情势不如人,但冯夕照仍是吊儿郎当。
“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了。”一句平淡的话语,从马车内传出来。
冯夕照诧异的转过头望去,吃惊的瞪大双眸。
只见本该浑身无力手脚发软的黎映雪,竟亲自拉开马车的门,悠然的走出来,还向她亲切的笑了。
霎时间,一股冰冷的寒流从冯夕照身上淌过。
“教主!”擎天教人马一见黎映雪现身,立即往他簇拥而去。
黎映雪漠然的朝他们挥下手,让众人先退开,而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已经恢复平静不再流露出半点神色的冯夕照身上。
她很镇定,黎映雪在心里给了她赞赏的评价,与一个置生死于度外的人为敌是危险的,偏偏他还对她有特殊的情感。
黎映雪暗暗叹息,他的情况非常的不利。
沉默之中,冯夕照也在打量他。
此时的黎映雪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他不再虚弱,从容稳定的神态显然是已经解开了她的禁制,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冯夕照眼中闪过疑惑。“真了不起,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封住你的内力,令你连说话都大声不得,没想到你居然能偷偷破解。”
“你过奖了,实际上我也费了不少精力。”黎映雪回她一笑,如冰雪初融,笑意柔暖更胜阳光。
可这一笑却让在场看见的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冯夕照拍手鼓掌,“能告诉我,你用了什么办法吗?”
“可以,等我们算过帐之后。”黎映雪揉了揉手腕,深邃幽暗的眼眸紧盯着无处可逃的冯夕照。
他落入这女人手里的时间比预计的长,只是他反常的习惯了她的存在与无耻的行为,任她左右他的意志,影响他的情绪,破坏他的平静……
他不是没想过脱身的办法,只是冯夕照比他想的还难对付,不过,所有不堪的过去,都将在此刻成为回忆。
“这次轮到我了,姑娘。”
双拳难敌四手。
虽然冯夕照的武艺不比黎映雪逊色,但面对他和擎天教众多高手的围攻,她还是不能幸免。
一夕之间,风水轮流转,她也尝到了落败的滋味。
“感觉如何?”黎映雪心情愉快的问着她:“你不是最爱说话,叫叫喳喳的像只麻雀叫个不停,怎么现在不嚼舌了?”
冯夕照被他五花大绑,看着黎映雪坐在她面前优闲的换着衣裳。
如今驾车的人换成他手下,马车前前后后还跟着大队人马,护送他们前往擎天教最近的分坛。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黎映雪俯下身,捏起她的下巴,不习惯她冷淡的神态。
“我只想问你,你是如何破解我的金针封穴?”
“先调养半个月,再慢慢的隔几天打通一个穴道,正好在不久之前大功告成。”而他的伤势也养好了,再与冯夕照交手已有所防范不会大意,加之众多教徒在身边护卫,他若还抓不住她,干脆不要活了。
黎映雪从来不会坐以待毙,被冯夕照劫持的这一路上,暗地里也留了不少记号给他的手下。
可是擎天教这么多人,到处寻觅却直到今天才寻到他的下落,黎映雪对他们的能力还是非常的不满。
冯夕照听了他的话,感叹道:“是我失算了,没料到你内力被封,竟还有力气打通穴位解开禁制。”
“确实非常艰难,所以我每一次凝聚微薄的力量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抚摸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你认为你该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抵消我所遭遇的一切呢?”
冯夕照耸耸肩,让他如法炮制,封了她的内力。
她浑身没劲,伏的姿态如一条正在冬眠的蛇。
两人的立场完全对调,轮到他占上风,可她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不惊慌也不曾失措。
他阴森森的笑了。“说吧,你的名字。”
“我名叫娘子,字夫人,号心肝宝贝,你以后就随意称呼我,叫啥我都不介意的。”冯夕照仍然死皮赖脸,一点也不在意落到黎映雪手里的下场会多么可怕。
他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胆色了,他知道她的厚颜无耻有很大部分都是伪装出来的,他该怎么做才能剥掉她虚假的伪装呢?
“你知道这些日子里,我一直想对你做什么?”
冯夕照咋了咋舌,不答反而建议:“我最希望你能好好的回报我一番深情,身体力行,把我强暴回来,怎样?”
“……”黎映雪受到刺激了,眼底浮现狠厉。就算脱离了冯夕照的禁锢,将她擒拿在手,他仍不觉得自己就赢了。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照样是个失败者!
“我实在不喜欢你的傲慢。”他抽出长长的衣带,绑在她一只手上。
“我也不喜欢让人绑起来。”冯夕照看他面色阴暗,知道事情不妙。
黎映雪忽然又笑了,话也不说就打开马车门,拉过冯夕照,猛力一推将她丢出车外,手抓着衣带另一端系在马车门上。
只听冯夕照发出惊呼,紧接着响起的,是她掉在地面时清脆的断骨声。
黎映雪看也不看她,吩咐驾车的人加速。
飞奔的马车带着冯夕照在泥泞的地面跑着,黎映雪坐在马车内等着她咆哮怒骂尖叫求饶,但是除了刚掉到外面她曾惊呼一声之后,他再也没听到她开口。
虽然听得见她的身体在地上撞击时的声音,也听得见她的呼吸凌乱急促,甚至听得见她的皮肉筋骨遭受到怎样的折磨,然而,他等待的,她的话语……他却迟迟没听到。
黎映雪皱起眉,等了又等,感到无比煎熬。
她痛苦了吗?为什么不对他示弱?她承受得住吗?
黎映雪受不了脑海里的想法,他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视冯夕照!
这个总是惹怒他、冒犯他的女人,罪该万死,他本应用一千种残忍的手法折磨她出气,然而,才这么折腾她一下,结果先忍不下去的人,反倒是他。
黎映雪对自己失望至极!
“你没话对我说吗?”他探出身,看着被他用衣带绑着手臂的冯夕照。
她让马车拖行的撞来撞去,手臂已脱臼,凌乱的头发覆在脸上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黎映雪胸口倏地紧抽,立即命令车夫停下马车。
他本已决定好了要用什么方式凌虐她,回报她对他连日来的招待,但如今一见她受苦,他就烦躁,那些更激烈的凌虐手段,他又怎么下得了手?
“说话!”握住她的脖子,黎映雪把人提回马车内,他按着她的手臂一挪一推,将她脱臼的关节归位。
冯夕照闭紧双眼,一言不发。
他的手慢慢的拨开她让汗水浸湿的发丝,让她咬牙坚忍的脸映进他眼里。
她很痛苦,美艳的容颜扭曲。
他看着看着,也感觉到一种痛苦的滋味袭上身体,但他明明毫发无伤,为什么只是见她难受就感同身受……这实在不合理!
看来,那些折磨她、凌虐她的念头,他是再也实行不了了。
“哼……你怎么……不继续?”冯夕照咧开嘴,慢慢的说话,她目光带刺的瞥他一眼,不知死活的态度让黎映雪怎么看怎么讨厌。
他拧了她受伤的部位一把,看她倒抽冷气又痛苦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心情才变得好一些。
“你就这么点手段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斤斤计较,真不是男人!”忍过痛楚,冯夕照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挑衅他。
“我太心慈手软了,给你的教训不够深刻,你大概学不乖。”黎映雪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这女人根本不晓得他对她已经退让了许多。
从前惹他不快的人,根本没机会让他看上第二眼,她却让他不断的破例还不知收敛。
“你说,我把你丢回妓院,如何?”
冯夕照听了他的威胁,忽然娇媚一笑。
黎映雪愣住了,心跳微乱,却见她艰难的抬起手来——
看不出她想做什么,他正想帮她,哪料得到,她竟用软弱无力的手掌打向他的脸颊。
“你不要得寸进尺!”他飞快的攫住她的手腕。
她依然无视两人情势上的差距,狞笑,“不管你想怎么折磨我都改变不了你被我囚禁,让我上过无数次的事实。”
“……这种事吃亏的永远都是女人,你有什么好得意?”
“吃亏的是你,因为你不爱我。”她恶狠狠的说。
黎映雪再次哑然。他记得,从没忘记过,这个蛮横的女人有多少喜欢他。
霸道掠夺、强行占据,她的爱是那么野蛮,却深刻融入他的心里。
他有无数个追随者,但那些人都是因为他的身分地位才顺从他,可是她不同,即使他失去一切,她还是会维护他,像在面对尹若悠的时候那样——
她会不计一切代价,只为了他这个人而爱护他。
黎映雪叹息道:“我该杀掉你。”
他失望又绝望的发现,自己真的对她动了心,所以不忍心伤害她,即使她令他颜面尽失、毫无尊严,他仍没办法狠下心打击报复于她。
“不需要。”冯夕照甜甜的笑,“我很快就会死掉。”
擎天教,镇江分坛,设在山林深处的华美庄园。
冯夕照被关在黎映雪的身边养伤,连续几天,城里的名医陆续被请来诊治她的病情。
黎映雪倾尽全力仍查不出冯夕照背后的势力,连尹若悠的踪迹也无处可寻,而在他手里的冯夕照只剩半条命和难以医治的病情。
他虽然抓住了她,却还是深感挫折,仍困在她的束缚里,脱不了身。
“这位姑娘怕是没救了……”分坛管事开口道:“他们都束手无策。”
冯夕照长期服用禁药来提升内力,练的邪门功夫又极度伤局,世间最折寿的两件事她都做了,终于药石罔效。
“即使让她吃补药也无济于事,她的身体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行将就木,虽然还能动能跳,强提内力也可以打斗,但那只是假象,多活一天就多消耗她的心神,只会带给她痛苦,城里的大夫们没一个治得好……”
“不用说了。”黎映雪不想再听关于冯夕照没药可救的话,胸口频频传来的刺痛令他万分烦躁。
他打发管事,走到隔壁的寝室,冯夕照就住在里面,与他一墙之隔。
此时,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病发与伤痛的双重折磨令她气势尽失,楚楚可怜得如同另一个人。
“又不吃饭?”黎映雪看了眼桌上未动过的饭菜,眉头紧皱。
冯夕照半闭着眼,听着他慢慢接近的声响,感觉到他掩藏不了的关心,她有种胜利的满足感。
“没什么胃口……我也很想吃,但是……”她辛苦的说着,顿了顿,猛地咳出一口血,呼吸变得急促。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咳血声,一声声揪痛了他的心。
即使眼前的女人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她对他的冒犯,就算她背景神秘、人品又败坏,也许她还有着人尽可夫的淫乱过去,但他……
他还是舍不得她,舍不得再伤害她,更舍不得让她就此香消玉殒。
“大夫都说你没救了,能拖一天就多活一天,如此而已。”黎映雪伫立在床边,俯视她毫无血色憔悴的脸,心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都唾弃自己竟然这么在乎她。
“那在我死之前,你对我好一点吧?”冯夕照漫不经心的笑。
黎映雪却笑不出来。他无法想象她死在他面前……那会是怎么的情况?
虽然,他曾经想过折磨她,但自从得知她伤病如此严重,所有伤害她的念头也都烟消云散。
如今他所想的,是如何让她活下去!
人若死了,不管有过什么爱恨情仇,一切都结束了,而他不愿就此结束!
假如,他的在乎表示他对这个女人有超乎寻常的感情,那他也认了!
他不会怯弱的逃避,更不会挣扎抗拒,他只会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