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区太夫人跟前,他不只不敢多言,更不敢表现出不悦。
几日后,费家上门指亲,周慕曦的婚事就在区太夫人的主导下定了下来。
这晚,周适才实在是气闷坏了,正想出府找柯霸吐吐苦水时,途经花园,听见园中凉亭传来女儿跟夏就赢说话的声音——“慕曦,现在你的心可以安定下来,不再害怕了吧?”夏就赢愉快地问道。
“表嫂,这都要感谢你,你是我跟费郎的恩人。”周慕曦感激地道:“要不是你跟表哥请费家速速来提亲,恐怕已让柯霸抢先一步。”
“什么恩人不恩人,能教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功德一件,而且严格说来,是你成就了我这件功德,论理,我才要谢你呢“表嫂,我……我曾经也对你十分忌讳,但你到府里做客那天,我对你完全改观,甚至觉得你很好亲近周慕曦停顿一下,握着她的手,“表嫂,能有你当我的表嫂,我真是太幸运了。”
“别说这种话,能成为一家人都是几百年累积而来的缘分。”夏就赢反握着她的双手,温柔一笑,“别忘了,区家是你永远的娘家,日后嫁去费家受了委屈或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回来,要不去福全找表嫂也行。”
听着她这些温暖的话语,周慕曦感动得眼眶泛泪,“嗯。”
凉亭里,夏就赢跟周慕曦聊得情深义重;凉亭外,周适才听得一肚子怒火,怒不可遏的腹诽着,原来就是你这晦星坏了我的事!
他本想着让这晦星嫁给区得静可以克他,没想到她进了门却是来克自己的,好个夏就赢,他一定要好好跟她算这笔帐。
夏就赢每天忙着福全的活儿,某一天她突然惊觉自己的月事晚了一个多月,她的月事一向准时,再加上近日她总觉得容易疲惫困倦,身子也常常燥热得难受,她担心的想着自己是不是病了。
区太夫人得知,立即差人将高大夫请到府里为她诊脉。
花厅中,夏就赢乖乖的坐着,区得静站在一旁,神情有点紧张。
虽然她总说克妻之说是无稽之谈,可平常活蹦乱跳的她突然身体不适,教他实在忧心不已。
“高大夫,”区太夫人问道:“我这孙媳到底是何处有恙?”
高大夫神情专注而严肃,仔细的为她把着那不明显的脉象。
看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区得静、区太夫人跟赵净玉都一脸担心。
“大夫,我该不是真的病了吧?!”
看高大夫半天不说话,一向神经大条的夏就赢也着急了。
她还要拚事业,怎能病了?
尚大夫突然眉梢一展,嘴角扬起,枯着胡子笑了起来。“恭喜太夫人、老夫人跟当家的,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你是说……”区得静一脸惊喜,“她有孕了?”
“一点都没错。”局大夫点点头。
“老天爷啊……”区太夫人太过震惊、太过欣喜,突然一阵晕眩。
赵净玉急忙扶着她,笑道:“娘,您冷静呀。”
区太夫人缓过气来,满脸是笑,“我太高兴了,我……我冷静不了啊!”她起身走向夏就赢,“赢儿,你好生在府里给我休养着,千万别再到处跑了,听见没“祖母,我是有孕,不是生病。”夏就赢也很开心,“适当的活动对我及孩子都好,不信,您问局大夫。”
尚大夫点点头,“太夫人,夫人身休很好,适当的活动确实是好事。”
“那……那至少在府里乖乖的待一阵子,等胎象稳定了再说。”区太夫人知道自己拦不住好动的她,也知道孙子一定会由着她,于是退了步。
区得静向夏就赢使了个眼色,她马上点点头,“祖母,我知道,这阵子我会乖乖养胎的。”
阳奉阴违,她懂的。
为了让老人家放心,她嘴巴上就答应她,免得她担心生气,反正老人家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净玉,快……”区太夫人催促道:“快陪我去跟区家的列祖列宗说说这个好消息。”
“是的,娘。”
区太夫人让媳妇搀扶着,急急忙忙去了供奉祖先牌位的香堂。
看着两人兴高辨烈离去的身影,区得静跟夏就赢相视一笑,而后两人让下人给了高大夫丰厚的诊金,送高大夫离开。
夏就赢有孕这件喜事很快的在区家传开来,每个人都为他们感到高兴,区太夫人还宣布这个月的月钱每人加一两银。
但只有一个人完全笑不出来,就是周适才。
夏就赢就要生下区家子孙了,不管男女,都是区得静的种,对太夫人来说就是本姓自己人。眼见着区得静跟夏就赢越来越顺遂,周适才越发担心自己一无所有。
他虽是区家姑爷,却跟打杂的没两样,尽管布庄的生意都是由他跟儿子经手,可资产都是区家的,不是周家的。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及掌握之中,可自从夏就赢出现后,一次又一次坏了他的好事,自从区得静遇上她之后,整个人变得开朗愉悦,不似从前那么阴鸷深沉,在事业上也是事事顺遂如意,纵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一切的一切,全因夏就赢的存在,只要她不存在了,这一切也会毁灭。
人说恶向胆边生,因为心生恶念,他胆大包天的兴起了恶毒的念头。
他想,只要除掉她,区得静必定会伤心欲绝,且戴实了克妻这顶帽子,一蹶不振。
于是,他前去拜访柯霸。
“你说什么?”柯霸一听说坏了他和周慕曦好事的程咬金竟是夏就赢,他顿时变脸。
“我说的句句属实。”周适才一脸抱歉又愤恨,“当初我岳母允了费家跟小女的婚事时,我正好不在府里,待我回去得知此事已无力回天,后来我无意间听到那晦星跟小女的谈话,才知道都是她从中作梗。”
“格老子的!”柯霸咒骂道:“夏就赢那扫帚星!”
柯霸跟邵三德平时走得近,两人是真真切切的蛇鼠一窝,被灌一气,当然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是好兄弟,邵三德先前跟夏就赢的那些事,他也知道的,包括邵三德迷奸她不成的事。
“那个晦气的女人甩了我兄弟,巴上区得静,想方设法的嫁进区府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坏老子的好事?”柯霸咬牙切齿“唉,”周适才一脸爱莫能助,“我是真心想把小女嫁给你啊,只可惜……”
“哼!”柯霸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杯杯盘盘全都跳了起来,酒也洒了一桌。
“霸少爷,你息怒。”周适才佯装劝慰,实则火上添油,企图助长他的怒焰,“这事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一想到小女嫁给那穷酸书生,以后不知道要过上什么苦日子,我就对夏就赢更加气很。”
接着他又假装长叹一声,“可没办法,她现在在区家得势,我实在拿她没辙。”
柯霸沉着脸,两个鼻孔因愤怒而撑大,不断呼出浓沉的鼻息。“夏就赢在我岳母面前说霸少爷粗鄙无文,配不上小女,我岳母听了她的话,就答应将小女许配给费家儿子了。”
柯霸怒不可遏,“她说我粗鄙无文!”
见柯霸气得满脸涨红,周适才心里暗“是呀,她还说霸少爷其貌不扬,小女若嫁了你,那便是活生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可恶!”柯霸气得将桌子给掀翻了,“那个可恶的臭女人!”
“霸少爷,其实呕的不只是你,我也呕呀。”周适才哀收一声,“自从那女人进到区家后,我周家人一点地位都没有,想我为区家做牛做马二十余年,如今换得什么呢?既无宅又无产,要说起来我比你更憎恨她。”
“不过是个女人,能成什么事?”柯霸不屑地哼道。
“霸少爷,你可别轻忽,她是有那么一点本事跟手腕。”
“是吗?”柯霸冷冷一笑,眼底迸出一道杀机,“要是她死了,还能成什么事?”
“咦?”周适才佯装惊愕,“霸少爷,你是说……”
“不都说她是从阴曹地府回来的女人吗?既然她都去过了,老子就再送她去一趟!”
夏就赢怀上身孕,但还是三天两头回夏家打理葬仪工作,只不过她已慢慢将工作交到夏全赢手中。
从前她出府回府都是坐轿子或马车,由区家的下人接送,现在她怀了身孕,区得静不放心,又担心她忙坏了身子,便由他亲自在固定的时间接送。
这天,他准时来到夏家,但夏就赢却不在。
“姊夫,”夏全赢迎上前去,交代着她的行踪,“姊姊去长门巷的汪家送祭祀用的宝船,待会儿就回来了。”
“嗯。”区得静点头一笑,“看你越做越上手了。”
夏全赢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还不及姊姊的一半呢!”
“你姊姊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区得静拍拍他的肩,鼓励道:“好好干,这样你姊姊才会乖乖的在家里养胎。”
夏全赢歉然一笑,“都是我不成才,不然也不用劳动姊姊怀着身孕还要忙进忙出。”
“其实不关你的事,是她静不下来,好动。”区得静笑叹,“你姊姊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全赢笑道:“姊姊能嫁给姊夫真是太好了,只有姊夫才能理解她、包容她。”
“你错了,是我能娶到她真是太好了。”区得静眼底溢满温煦及柔情,“是她改变了我的心境、我的人生,如里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区得静。”
听到他这么说,夏全赢真心为姊姊感到欣慰及欢喜。
忽地,他想起一事,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厅惑。
“姊夫,周老爷他……是不是跟柯霸十分熟识要好?”
区得静神情跟着一敛,“怎么这么问“是这样的,我前些日子看见周老爷走进柯府,过了几日又看见他跟柯霸在晁兴茶楼见了一个面生的男人,有点神神秘秘的。”
区得静听着,若有所思。
晁兴茶楼是区家生意上的劲敌,周适才要上茶楼跟朋友聚会或谈事也不是不行,但为何不选在自家茶楼,而是跑到对手的茶楼去?
再者,周适才曾经企图将周慕曦嫁给柯霸,但婚事破局后,还维持如此紧密的联系,为的又是什么?
见他沉思不语,夏全赢困惑地喊了一声,“姊夫?”
“嗯?”区得静回过神,脸上完全没了笑意。
“你在想什么?”
区得静不想多说,唇角微微扬起,“没什么。”
这时,夏就赢从汪家回来了,“你来啦?等很久了吗?”
区得静转过身,脸上尽是温柔宠溺的笑,“不久,可以回家了?”
她点点头,一把勾住他的手,一点都不在意在夏全赢面前放闪光。
“姊姊,你也太不矜持了吧。”夏全赢调侃道。
他还没看过哪个女人像他姊姊一样,毫不避讳的在他们面前和自家丈夫卿卿我我的,不过看姊姊这么幸福,他很替姊姊开心。
“你这是艳羡吧。”她对他扮了个鬼脸,将区得静挽得更紧,“夫君,要不让祖母帮全赢寻个好姑娘?”
区得静深情地凝视着她,宠爱之情溢于言表,“甚好,娘子说了算。”
夏全赢一副“我被你们打败了”的表情,“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这天,夏全赢带着伙计去城郊某户丧家,处理往生者下葬的事情,留下夏就赢跟黄娘在家里接待临时上门的委托人。
夏长寿睡到过午才懒洋洋的起身,随便梳洗一番便要出门了。
自从被区得静警告过后他安分许多,如今女儿又已是区家的媳妇,她身后有区得静这个大靠山,现下他的吃穿用度全靠她供给,他更是多畏惧她几分。
看丈夫准备出门,黄娘问道:“你要去哪儿?”
“出去溜达溜达。”他说。
“你可别又去不该去的地方。”黄娘不忘耳提面命。
“知道啦,罗哩罗唆的。”他啧了一声,走出家门。
黄娘看着正专心折着纸莲花的女儿,说道:“赢儿,你有时也提醒提醒你爹,他现在可怕你了。”
夏就赢抬起脸来笑道:“娘,我越是沉默,爹才越是警醒,放心吧,那些赌坊没哪一间敢收他。”
黄娘想想,似乎也有点道理。
“区夫人!区夫人在吗?”突然,一个男子神色慌张、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看到夏就赢他就曲膝跪了下来。
夏就赢一怔,急忙要抶起他,“这位大哥,有话起来再说。”
男子起身,一脸悲切地道:“区夫人,我家老母亲方才咽气了,她生前曾交代过我,若她死了要请区夫人为她治丧,可否请区夫人移驾过府一趟?”
夏就赢一听,没有迟疑,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大哥请为我带路吧。”
“赢儿,”黄娘十分不放心,急道:“要不娘跟你一道?!”
“娘,家里得有人守着,我去就行了,我先跟丧家讨论一下,回头再交给全赢去办。”说完,她便跟着男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