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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富二嫁(上) 第二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1)

  卓正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距离卓大富说好才一天,她人已经带着花好跟月圆搭上前往江南的大船了。

  穿着男装,长发梳起紮了个玉冠,照着黄铜镜,俨然是个俊俏小伙子。

  多亏得自己高,胸又小,穿起男装来倒不突兀,一路上不管车夫还是船夫,船上的招呼娘子,一口一个“卓公子”叫得可亲热。

  东瑞国水运发达,不只有横向大江,还有纵向人工运河,她们现在往江南的,就是纵向的人工运河,速度十分快,船大又平稳,有时候站在船板上,看着落日,吹着秋日微风,卓正俏会突然生出一股豪迈劲,想着要闯一番大事业——虽然说这番大事业不过是去找前夫拿和离书而已。

  也没出过远门的花好十分兴奋,“公子,原来大船这么舒适。”

  卓正俏一脸得意,“是吧。”

  舍弃陆路而走水路,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马车那么颠,就算快她也不想坐,现在搭大船多好哪,迎风惬意,船上俨然是个大客栈,有得吃,有得睡,也有说书人跟琴娘解闷,舒适得很。

  还有,现在天气真的太舒服。

  不冷不热,又不像春天那样湿气重,秋天干爽舒服,最适合远游。

  她一定要好好记住眼前景色,橙色夕阳,火红云朵,被映成橘色的江面,水鸟飞掠,在水面映出影子……将来嫁了人,就不可能再出游了——话说回来,不嫁人多好,但是不行,“入境随俗”啊,万一被发现自己是两世为人,搞不好要被拿来当成妖怪祭天,跟着大队人马走,那才是安全,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就不会显得奇怪了。

  不远处传来敲锣声,最后的点饭时间了,再过半个时辰,大厨就休息了,要吃晚饭的得趁最后时间点菜,不然更晚只能吃一些蒸馒头。

  虽然对眼前美景恋恋不舍,但毕竟肚子重要,卓正俏摸摸腹部,“来去吃饭。”

  月圆大喜过望,她肚子饿很久了,但见自家小姐对江景兴致高昂,也不好意思提,幸亏小姐总算饿了。

  三人进入饭厅,卓正俏看着菜牌,点了花生牛三宝,乌醋鲈鱼,石榴蛋,酸甜丝瓜,清炒空心菜,然后又要了黄豆猪脚汤。

  小二见不过一个小爷带两个丫鬟,居然点了五菜一汤,颇为喜悦,顺势问道:“公子喝酒不?我们的状元红,又香又醇,喝过的客人都说好咧。”

  “有花酒吗?”

  “有有有,桂花酒,梨花酒,牡丹冰酿,都是最刚好的,微醺不醉。”

  “给我来壶梨花酒。”

  “好咧。”

  小二喜孜孜下去了。

  卓正俏心情也好得很,状元红真的喝不来,但花酒水果酒她是爱的,最喜欢梅子酒跟梨花酒,喝了飘飘然,但又不会脑子不清楚,晚上睡得又香又好。

  花好贪吃,想到等下那么多好菜,而且因为出游为了方便,也不用分主仆,三人一桌共食,吃得比平常好多了,花生牛三宝,乌醋鲈鱼,光是想就觉得口水快要流下来,还有黄豆猪脚汤呢,除了生日,平常可吃不到猪脚这样的好东西。

  大厨功力了得,菜上得很快,三人便吃了起来——按照花好跟月圆的意思,想卓正俏先吃,她吃完了,她俩再吃,但卓正俏是穿越人,规矩本就没那样多,在家让丫头们布菜,那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奇怪,既然出了门,有了个冠冕堂皇的说词,自然不要她们布菜等待了,平平都是人,没必要。

  酒也来了,月圆连忙替她倒,喝了一口,可以啊,味道真不错,酒味中混着淡淡花香,顺口得很。

  “公子,我们再过两日就下船了,您有主意从哪找起吗?”

  卓正俏胸有成竹,“那当然有。”

  “公子跟我们说说呗。”

  “那还不简单,先去找我大舅舅,大舅舅在江南多年,一定知道言家茶铺在哪,如何联系,问清楚了我再投个信过去,他既然是生意人,想必做人会多留三分情面,总不可能连我都不见,把事情说清楚,拿了文书,请人快马送回卓家,我们就从陆路一路慢慢玩回京城。”

  花好跟月圆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欣喜,太好了,这趟出来又坐了大船,回去又可以游山玩水,简直能炫耀一辈子。

  这时听得旁边一个胖大商人,大概酒喝多了,嗓门大了些,“我说这言家老太太真是有眼无珠,放着这么出色的二孙子言萧不喜欢,偏偏想把家业传给没用的大孙子言祝,女人家,真没眼光。”

  卓正俏一口梨子酒差点喷出来,这天下也太小了吧,她在赶着要去找言萧的路上,就听到言家的八卦。

  言老太太喜欢大孙不奇怪啊,长子长孙情节嘛——当时两家要订亲,当然也是把言家打听清楚的。

  言老爷子长年不在,言老太太不管事,家里很早就由言大老爷跟言大太太当家,因为夫妻手段厉害,当家没多久,都把几个弟弟分了出去,不只庶弟,就连嫡亲弟弟照样给一笔银子就请出门,老爷子不在,老太太不管,宗亲也没反驳的理由,那些嫡子庶子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现在言家,言老爷言太太为大,长子言祝,娶妻孟氏,生有两女,另外有几房姨娘,生的也都是女儿,算算,言祝这一房总共有八个女儿了。

  次子言萧,今年十八。

  底下妹妹言林,今年十五,言梅今年十四。

  两个女儿都是姨娘生的。

  媒婆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至于其他的涉及后宅之事,言家是皇商,媒婆不愿意多惹是非,因此嘴巴紧得很。

  卓正俏也没想过会在离京百里的地方听到八卦,一时之间觉得是命运,一时之间又觉得心情复杂。

  一无所知的时候嫁进去,成了下堂妻却开始知道言家大事,这算啥?

  那个胖大商人继续说:“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是有言萧的一半,不用一半,有他的一成,那我早把家业传下去,在家里含饴弄孙了,根本不用这么辛苦,都快四十岁的人,还在南来北往,一年没几个月在家,每次回家,孙子就不认得我,晚上吃饭围成一圈,觉得自己好像外人,唉。”

  “这言萧真有这样厉害?”

  “从小就开始学习算帐,识茶,品茗,十岁开始走铺子,言老爷子看好他,十二岁时给了他两间铺子,别说,那两间就是生意最不好的两间,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成了收益最好的两间铺子,还把附近的几间别家茶铺都收并了,成了乡间邻里的独门生意,你说说这本事厉不厉害?”

  “十二岁?老哥,您糊弄我呢?”

  “我糊弄你让我再胖二十斤,要不是那言萧从小展露长处,怎么会在十四岁就掌家,当然商行不少人见他年少可欺,都想占他铺子的便宜,可没想到他一分也没让,没让不是最让我佩服的,最让我佩服的是也没撕破脸,你要知道做生意是这样,有时候你不退,别人就翻脸,言萧不但不退,还能保持住大家面子,真是后生可畏。”

  卓正俏想,原来前夫是这种人啊,十四岁就当家,放在现代还是个国二生呢,这么说来言萧还真厉害。

  不对,卓正俏,你想什么呢,现在不是你佩服的时候,言家可是你的仇家啊。

  内心又想,虽然说是这样,但要不是言家那老太婆出这招,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出来游山玩水一趟,岂不白来?

  说来,还得谢谢言家这么没良心呢。

  那胖大商人继续说:“你说说,放着这么出色的孩子不喜欢,言老太太偏偏喜欢大孙子,那言祝啊,我没见过比言祝更废的商户少爷了,自诩琴棋书画皆精通,其实就是无所事事,说读书,倒是考个秀才来啊,也没有,说画画,也没人看过他的作品,要弹琴,就推说没带指套,指套给准备好了,又说没心情,棋艺奇差,还说自己是淡泊之人,所以没有好胜心,总之一张嘴溜得很,但什么都不行,就是会哄言老太太而已。”

  “其实这也是本事,只不过走错路。”

  “我还没说完呢,若只是琴棋书画不行也就罢了,偏偏馊主意又特多,每次家里出什么事情就要出主意,我记得前两年江南大雨,那茶叶味道都不好,这时候就是得老实回报,缺贡一次,那言祝居然说,那就去收购别家的茶替上去,反正茶好茶坏都是他们言家说了算,宫中也不会知道。”

  “你说的是真的?这可是欺君啊。”

  胖大商人道:“当然是真的,就是因为言家后来缺贡一次,被上头责骂了一番,言家上下打点花了几千两银子,言老太太才在宴会中说起,要是遵照大孙子言祝的主意就好了,根本不用花那些银两,又说言萧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惹得言家家宅不安,家里出是非,言萧就高兴了云云,众人这才知道竟然有这一出,旁人跟言老太太说起,替茶是欺君,她还不信呢,说自己大孙子孝顺又见多识广,他的主意不会错。”

  “这言萧也真倒楣,摊上这样没见识的老太太。”同情的语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看他年纪轻轻掌家,风光无限,却不知道家里有个讨厌他的亲祖母,以及一个只会出一张嘴的哥哥,为了言家鞠躬尽瘁也没人感谢,都十八岁了还没成亲,真是可怜。”

  卓正俏心想,成亲啦,只不过又变回单身了。

  言萧在言家原来这样艰难啊——大概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所以虽然无缘无故成为下堂妻,也没觉得天要塌下来,现在听了听,只觉得言萧真不容易。

  然后又想,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船行数日,到了江南梅花府的河驿靠岸。

  卓正俏看着河岸游人如织,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心想,江南,我来啦,于是双手空空悠悠闲闲的下了船,花好跟月圆一人提着一个箱笼跟在后面。

  河驿真的很热闹,眼前看到的除了商人,旅人,还有许多码头工人在搬运货物,一大箩筐一大箩筐的东西上下运送,忙乎得很。

  河驿旁边有一块空地,停得满满的马车,都在等着载人。

  花好看了看,找了一辆看起来最干净的马车,“大叔,我们要去梅花府的城区。”

  那车夫一脸好笑,“我的马车已经被定啦,我是来接秦家小姐的。”

  花好奇怪,还有这种事情。

  又问了几辆,通通都是已经约好的。

  后来有个驾车的婶子笑说:“听你们的口音,外地来的吧,我们这梅花府的河驿是江南最大的河驿,每天来往上千人,马车没预定,那是没得乘坐的。”

  卓正俏心想,喔不,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像计程车那样,招手就走吗?居然还要先预约?

  卓正俏一步往前,“那如果走路呢?”

  婶子一脸同情,“大概要两天吧。”

  两天!怎么可能走上两天!

  好心的婶子说:“不然小爷你就得等到晚上,晚上会有一些回头马车来捡客人,放心,会有的,只不过要等比较晚而已。”

  花好都快哭了,怎能让小姐在外面待到晚上啊,“那岂不是得等到天黑?”

  婶子劝道:“就几个时辰而已,很快。”

  卓正俏实在不想等到晚上,但也没办法,眼见人家都是拿出书信或者小木牌才能上得马车,都是自己没有外出经验,没想到这个。

  幸好中午吃得饱,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晚上什么时候。

  于是主仆三人找个地方坐,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走了,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居然走得干干净净。

  月圆去码头娘子那边讨水喝,码头娘子知道她们是外地人,笑着说晚上就有回头捡客的马车了,又让她们如果还要水,再过来拿。

  下午了。

  天黑了。

  老实说,卓正俏应该要心情不好,但很奇怪是她心情真的还可以,这些都是新奇的体验,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样自在的空气,值得她牢记起来。

  就见两辆马车缓缓驶进空地,花好连忙出去挥手,“这里,这里。”终于等到回头捡客人的马车了。

  那马车停下来,那车夫道:“小姑娘,我们是来接自家主人的。”

  花好垂头丧气的走回去。

  卓正俏笑说:“算了,再等等。”

  花好脚顿顿的,走路拖拖拉拉,不像平常伶俐,卓正俏觉得奇怪,拉了一下她的手,却发现热得很,一摸额头,居然是烫的。

  花好发热了?

  卓正俏这下真的急了,“发烧了怎么不说?”

  “没事,婢,婢子……挺好的。”

  好个头啊,整个人都变迟钝了,怎么办?根本没马车啊,这附近又没有什么住家可以暂借打扰,去问问码头娘子能不能挪个地方给她们好了,最多给点银子,花好发烧,她们不能继续待在外面吹风……

  就见河边一艘船靠了岸,下来四人。

  两个车夫看到,都赶紧下车站好。

  其中一人领头的样子特别明显,自己一人走在最前面,所有人紧跟着他。

  是他的车了。

  卓正俏让月圆把花好看好,连忙走上前去,一揖,“这位大哥,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马车要先预定,我的丫头发烧了,兄台能不能捎我们一程,去哪都行,有床铺可以找大夫的地方就好。”

  那领头人看了花好跟月圆的方向,点点头,“上车吧。”

  卓正俏大喜,“多谢。”

  总算安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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